第五十九章 幽谷聆道

  在这不知何处的幽深山谷中,淮昭几日下来,废寝忘食地将这遗天神诀看得如痴如醉。单说这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混元诀,其中所述竟比春秋子当年给自己的那卷,竟要详尽得多,加之遗天老怪两千年修习体会的注解。淮昭便更觉其中的三大神技乾坤九式、太虚剑气和云笈七签,比起以往所悟要精妙不少。而这数年来困扰自己的诸多桎梏,竟可以立刻迎刃而解,寻得了诸多捷径。

  除了补魂诀、混元诀,此遗天诀所计其余四部分别为定玄诀、万灵诀、魄启诀和醒天诀。

  看到醒天诀,淮昭不禁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冥华界华魇老祖在五台山曾祭出的魔界手段吗?怎么也在这其中?

  周遭夜色已沉了下来,此时的淮昭目力傻傻地呆在某处,全然不知遗天老祖已站在自己身后。

  “嘿嘿,小子,发什么呆呢?”

  淮昭这才回过神来,对着老怪施礼道:

  “前辈,此卷神妙异常,其中一部为我师尊曾教授过......”

  不待淮昭说完,遗天竟满脸不屑道:

  “那幻明老道给你的,不过是上官夕照千年前羽化道得晋前,机缘巧合误入摩云顶石崖而习得。也算这老道运气,我也记不得哪年,老夫喝得酩酊大醉在摩云顶酣睡数日,趁着酒劲便在那石崖上将混元诀刻在其间,并未刻完便又醉翻过去。哈哈哈,多年后老夫偶见幻明中人使用此诀神通,也是惊奇。不过,夕照老道究竟只是看了个七八分,故而他所领悟难免误导自己和属下之人。

  我这些年暗自窥探那幻明城,多半只习得皮毛,能悟起五六分的,极其少数几个而已。不过老夫后来,便将那摩云顶一掌轰塌了。”

  “原来如此。”

  想当年师尊提到那云笈七签,便多次说其晦涩难悟,原来夕照宗主也仅仅是偶得了一本残卷,并不完整所致。

  看来将混元诀继续修习精纯,应不成问题。

  淮昭想起醒天诀,便又问道:

  “前辈,恕我无知。此遗天神诀应为道家至极神法,可为何要将魔道的醒天诀纳入其中,还请前辈赐教!”

  “谁说这遗天手卷只是道家所领。你那师傅竟将你教得如此木讷迂腐。哼,但凡修行晋道,必定要分什么正邪、神魔吗?只要有用,便是你的美味佳肴。吃饭,你可曾只吃甜的,不吃酸咸?”

  “可我师尊说过,道魔修行大相径庭,所循所往也大为相异。实不相瞒,我此前所循便是道佛兼修,听师尊讲这已是前无往者。可如前辈讲,要将魔道之法融入修行,极大可能会走火入魔。我日后若要修习这醒天诀,不是走上一条自绝之路了么?”淮昭仍是不解,满脑疑问。

  “简直蠢货。”听淮昭一句一个师尊,这老头竟然话语中满含醋意。

  “我这两千年来,笑见这普天下的修者,便是中了这狗屁定论的毒了。也不知是何人何时开始,自觉得了天道要诣,实则自锢其中,也难怪这数千年破入无尘天境的也不过区区百余人而已。也罢,不给你看个实在,你还是满脑浆糊。”

  说罢,遗天起了一指,对淮昭道:

  “跟我法诀,让你看看这真正修行的奥妙。”

  老怪随即念出一段心法,最后将食指贴于淮昭眉宇间。

  不一会,淮昭便觉神识开阔数倍,目力落在遗天腹部时,不禁大吃一惊。

  这遗天老祖体内的浑厚真元竟五彩斑斓、熠熠生辉,耀眼无比。哪里是寻常道家那纯一色的青色气芒。

  按淮昭入得修行以来的认知,凡道修之人,其真元皆为青色;佛修弟子,其真元皆为金黄,而按春秋子以前所述,那魔修者,真元应为紫色,至于妖修孽物,其真元本化应是纯黑色。

  这几日时间,所闻所见已经将淮昭对修行的理解翻了个大个。

  居然是五彩真元!

  “前辈,您这真元为何如此奇异夺目。您到底是循何法而得?”

  “哈哈哈哈。老夫这体内真元,得蕴两千年,并无你那道士师傅所约束的所谓道、佛、魔、妖之分。凡此种种,老夫照单全收,一并笑纳。并不客气。”听得王淮昭的惊叹之词,遗天老祖得意异常,开怀大笑不已道。

  “我便告诉你吧,诸神菩萨、佛祖天尊,神相内化中,皆如老夫这般,不过天界神尊已不是真元附体,而是五彩神元。这才是修者的真境界。懂么?不过要成佛抑或得晋天尊,那必得亘渡万界修的天殊历炼方可。老夫都是望尘莫及,不知时日。更何况你了。”

  淮昭入道修行以来,自是知道前路漫漫,今日听得遗天授道,便立时觉原来自己不过是万丈枯井中的一头青蛙罢了。

  “不过你这小子受机缘所赐,这体内无量真元非同小可,竟在初初元化道阶段便将这道、佛和魔修融汇一起,也算你造化了。”看来遗天自是轻松窥破了淮昭体内的状况。

  “前辈,我体内这真元并未熔炼魔修。我师尊以前还加了一道印制将那魔修约束。后来我渡劫晋道后,也不知为何那魔家蕴含也没造次于我。”淮昭觉得老怪并未了解实情,便解释了一番。

  “蠢货,你若如那寻常修者,受制于那狗屁道理所困,你根本不会将魔修融入真元,那也就泯然众人而已。那样即便侥幸得晋羽化,要想破入神元,是绝无可能的。这类人都入了歧途,也包括你那幻明道士的师傅。”遗天自是当世位于修行极顶之人,话语间充满了对芸芸修者的傲视。

  是的,天下人认准的普世道理,或许在强者眼里,只是个笑话。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就是境界。

  只有站在绝对高度之上,你才会清晰洞察脚下的一切。

  见小子又若有所思,遗天老祖居然拍了拍淮昭的肩膀继续道:

  “你可知遗天诀这六部所蕴玄通?小子,且听仔细了。补魂诀,乃遗天神册核心要义。主论心法驭气,不用老夫自吹自擂,你详尽参透后,便知你以往所悟,皆为末流心法,不说别的,此诀所陈血脉经络和穴位,比你所知的通常,便多近两百处。老夫当年足足用了千年时日,也堪堪参透十之七八而已,到如今还有十余道心法法诀没有领会到。要说这六部中,补魂诀未达精纯,其余五部的运用便要大打折扣。”遗天在竹床上坐了下来,那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认真。

  “这混元诀你先前曾有修习,此诀才是你方才讲的,为道家先宗独创,我给你的,才是整卷。既有基础,你不妨对照为师注解,好生巩固。”

  淮昭连忙应诺称是。

  “至于定玄诀,乃是佛家至上密宗。也是老夫最为头疼的部分,要说这两千年,我学得最为肤浅的便是这部。你说你曾为菩萨座下,我看这卷,对你来讲,应特别研习才是。或许某日,你的所获超过为师,便是自这定玄诀了。”

  屋外夜风啸过,将那窗户吹得嘎吱作响。老怪方才的话,淮昭自是铭记了。自己乃是菩萨弟子,淮昭已决心未来必要将这佛家的定玄神法实实在在地参透。

  “再说这万灵诀。这部可谓老夫修习最得意之卷。世间万物,俱蕴灵而生,天地日月、山川河海、草木禽兽都保有生往灵元。万灵诀,便是教会你吸纳万物宝灵以养本体修为的本事。好生参悟吧。”

  “而魄启诀,应乃是上古妖族缔创,内蕴同样精妙无比。如老夫方才所讲,成大修行,必要博采众长,为我所用。我自获遗天神卷以来,便在这魄启卷收获良多,也注解得最多。我便告诉你,或许你还不相信,那破入无尘天境甚至率先开启仪修的先圣,居然妖族是最多的。”

  “而这你心中反复顾虑的醒天诀,其实并非魔道所创。要说起源,应是一位自道入魔的道家修者所悟,其神奇之处在于胜敌于心智控制。但据这古籍尾卷所述,此人坠魔千年后,自锢于极魔大道的无限困惑,虽终究破入了无尘境,却在其间徘徊百年,并未开始一分一毫的格修起始,而是终日郁郁寡欢,最终不可自拔而魂飞魄散。

  听得此处,淮昭也想起这些年碰到的魔道中修者,这是个很诡异的族群。尤其那些已臻极魔境界的家伙,无不是冷酷嗜血,对天界轮回带着刻骨的仇恨,而这种仇恨仿佛又是他们取之不竭的苦修动力源泉。不过这缔创醒天魔诀的前辈,却还是落得郁结而灭的下场,着实让小子感慨不已。

  “前辈,淮昭蒙您错爱,得获如此至宝神卷,我必当戮力前行,勤加研习。但当年我修习那并不完整的混元诀,至今数年也不过得之皮毛。要将这遗天神诀完全领悟,恐怕还要漫长时日。徒弟有个不情之请,请前辈务必答应。”

  言罢,淮昭竟单腿跪将下来。

  遗天老祖明显不快,心思这小子必定又是想要开溜,便将头扭到一边说道:“你要作甚?”

  淮昭正色道:“徒弟要与老祖作一约定。”

  “约定?你觉得你还能左右老夫?若你惹火老子,你就是死路一条。”遗天火辣脾气瞬间便起。

  “老祖息怒,且听徒弟说完。”淮昭居然像哄小孩一般,将老怪的酒葫芦恭敬地递上继续道:

  “徒弟背负菩萨重托。魔界数百年来逐渐坐大,那魔魂冥龙若最终得炼极魔本体,天人两界将迎来一场惊天浩劫。故,恳请老祖,只留徒弟一年,这一年间,我尽力帮您找寻那浩荡时空的所在。日后如我在世间大任得履,淮昭自当回来侍奉,侍奉尊师......”

  “嗯?你叫什么?哈哈,你非得再叫一次不可!”听到淮昭口称尊师,老祖顿时心中大快。

  “前辈,此约你答应否。如应诺了徒弟,淮昭必每日叫得你舒服为止。”王淮昭并非妄语,这些日子,得老祖授道,可谓拨开了云雾,对修行有了翻天覆地的重新认识,而这全归功于遗天老祖,得此厚重教诲,小子自觉叫师傅是应该的。

  “嘿嘿,一年?不成不成,你在我此处不至羽化境界,你出去被人打得满地找牙,老夫还有何颜面,这样吧,五年。老夫必将你带入羽化道。那时也算有点能耐,出去也不至于挨揍。”

  遗天乐呵呵笑道,心思终于将这徒弟心收住了。

  不料这小子竟面无表情答了一句:

  “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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