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就这么带着人扬长而去了,压根没考虑吕钦的情绪。
“三日之后……”
吕钦很愤怒,但因为判官是自己的副手,所以没法直接下狠手,只能咆哮道:“三日之后某等着你!”
众目睽睽之下,章惇就这么直挺挺的让他下不来台,他不收拾了这个二百五,以后还怎么做官?还怎么统御青州府上下?
州衙里的官吏们很是兴奋。
作为下面的小虾米,能看到两位大佬过招,那就是福分啊!
回头倒下一个大佬,那么还有升官的机会。这样的好事儿如何?
好啊!
有的人恨不能每天都能上演这样的好戏。
所以为啥要说某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就是指的这类人。
章惇却压根不慌,带着人出了州衙后,就径直令人去拿了本地泼皮来。青州自古民风彪悍,泼皮都要比别处的厉害些。
在抓捕的时候,有两个泼皮誓死不从,结果把两军士捅成了重伤,自家也被打成了猪头。
“判官,都在这了。”
数十名泼皮跪在那里,大多鼻青脸肿。而去弄他们来的军士也大多带伤。
章惇虽然有些棒槌,但在看到这等场景后也有些懵逼,“为何这样?”
他是让麾下去把泼皮们叫来,不是抓捕啊!
李集现在成了章惇的头号狗腿,先前就是他带队去的,“判官,下官带着人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聚赌……”
一个泼皮抬头,悲愤的道:“我等以为官人是来抓赌,就动手了。”
章惇问道:“就算是抓赌又如何?”
他觉得这些泼皮多半是有什么大案在身,所以才反抗的这般激烈。
那泼皮认真的道:“被打个半死没事,被发配也行,只是不能抄没我等的钱财。”
竟然是为了这个?
章惇觉得不可信,李集低声道:“判官,本地的泼皮就是这般憨直,您刚到……”
老章才将调来青州没多久,不了解情况。
这不就是一群铁憨憨吗?
章惇了解了,“某让你等来,只是有话要问。”
“早说啊!”那泼皮想哭,“官人去的时候若是说了这话,我等也不会反抗啊!”
章惇看了那些军士一眼,个个都是一脸的懵逼。
一群棒槌啊!
带着这么一群棒槌,章惇真心觉得累。
但案子还得办,而且办法还是和别人学的。
“仰天山出的命案你等都知道吧?”
章惇在观察着这些泼皮。
“知道啊!太知道了!”还是那个泼皮,一脸兴奋的道:“那王秋云可是青州的有钱人,说是还认识相公们呢!这样的人被灭门了,相公们还不得派了大军来绞杀?到时候咱们顺势抢一把……”
他说的太过兴奋,一下就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
这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竟然能做泼皮头子?
章惇不禁为青州的泼皮们感到了悲哀。
“动手的有二三十人,找出来,悬赏……两百贯!”
泼皮们安静了一瞬。
章惇淡淡的道:“某言而有信,章家人,说出的话就没有反悔的!”
李集低声道:“判官,这是沈国公的法子吧?只是两百贯是不是少了些,要知道沈国公悬赏就没低于五千贯的。”
章惇的脸颊颤抖了一下,忍住劈手一巴掌抽晕他的冲动,说道:“两日之内,找到了那群人,只管去州衙寻某,两百贯不含糊。”
这是当众许诺,可信度极高。
泼皮们都心动了。
“判官,若是外地人找到的呢?”
“这话问得好!“章惇也觉得自己忽略了这个,“不管是哪的人,只要找到了那批凶手,钱照给。”
“如此小人就发动自己的亲戚朋友去问问。”
章惇点头,随后就回了州衙。
“章惇回来了。”
“他只是去外面弄了个悬赏,这就能破案了?”
“这是沈国公的故智,他学了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沈国公出手大方,连皇城司的人都想出手,自然有用,可他只是两百贯啊!”
一群人议论纷纷,章惇已经回到了值房。
他在静静的思索着。
到了中午,没有泼皮来报信。
章惇是官宦世家出身,家境优渥,所以中午自然是要吃饭的。
他寻了一家酒楼,慢条斯理的进去吃饭,一看就是公子哥做派。
李集自然是要作陪的。在得罪了吕钦之后,李集就不敢轻易离开章惇,按照他的理解,若是离开了章惇,吕钦说不得就会令人下手,当场打他个半死。
章惇缓缓吃着,看着很是平静。
世家子弟吃饭的仪态自然是无可挑剔的,让李集有些自惭形秽。
嘭嘭嘭!
有人敲门,李集去开了,发现是章惇的家人。
“见过郎君。”章惇的家人进来说道:“小人去寻了军巡铺的人,如今已经盯住了各处城门。”
章惇点头,“记住,让他们盯着城中的豪商士绅,若是谁准备离开青州……拿下再说!”
“是。”
李集这才明白,原来章惇不只是学了沈安的招数,这是打草惊蛇啊!
“判官,您这是要打草惊蛇?”
章惇微微颔首,“某已经查过了,那王秋云为商多年,一向不得罪人。那么仇杀的可能性最低。如此那些人为何动手?还是灭门!
王家去仰天山游玩,随身定然不会带多少钱财,那么就不是为了谋财害命……”
他冷笑道:“如此仇杀和谋财害命都不可能,那还剩下什么?”
李集小心翼翼的道:“判官,难道是碰巧?”
章惇看了他一眼,“出动二三十人,在青州府谁有这等实力?碰巧?隐藏于路边,突然暴起动手,这是有预谋的灭门!”
李集一惊,“那就是……为了什么?女人?”
章惇摇头,“王秋云有钱,家中养了不少女人,他从不在外和人争风吃醋,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生意!”
李集的脑子转动,“最近……判官,最近那王秋云好像在做一笔大买卖,难道和这个有关系?”
章惇不置可否的道:“等着看。”
第一天就这么无所事事的度过了。
第二天依旧没动静。
州衙里的官吏们没法淡定了。
“判官还在值房里?”
“对啊!”
“明日就是最后一天期限了,若是不能破案,知州那边可不会让他好过。”
“触怒上官,还没做成事,这若是弹劾上去,判官的那些关系怕是也不好出面了。”
“只是知州难道不怕判官背后的那些人出手吗?”
“怕个屁!你以为知州的背后没人?”
“也是,背后没人的官员,他就走不远!”
“你想想,那些重臣们,谁当年没有上官的赏识?没有他们的赏识提拔举荐,哪有那么容易进入政事堂?”
“嗯!确实是,只是如此的话,判官却麻烦了。”
众人议论纷纷,章惇却安之若素。
第三天,从早上开始,吕钦就不出门了。
他就坐在值房里和人说话。
“章惇才将到青州不久,却不肯服气某,如今他借此来挑衅某的上官威权,这是蓄意!”吕钦的眼中多了厉色,“此次某若是不动手,那旁人会如何看某?无能?君子?可真正的君子谁会重用你?君子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做事!”
“知州高见。”说话的是文书,也是吕钦的心腹,他笑道:“只是此案却是无头案,那章惇如今只能学了沈国公的悬赏之法,偏生他没有沈国公的手笔大,否则下官也愿意脱了官服,为那悬赏而奔走。”
吕钦不禁笑了,“沈安动辄悬赏数千数万贯,传闻连皇城司的密谍都会为此动心,那张八年也不能禁,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可见财帛动人心。章惇太抠门,只是两百贯,他这是干大事而惜身,此事若是能成,某把这知州让他给做又有何妨?”
这时外面传来了些嘈杂的声音,吕钦皱眉,“去看看。”
文书开门往外看了一眼,就见一群军士押解着两个男子进来。
他们径直去了签书判官厅去了。
文书回身,却见吕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神色阴沉。
州衙的官吏都想跟着去,等见到吕钦面无表情的站在值房里时,都干笑着回去。
等值房的们一关,官吏们马上蹑手蹑脚的往判官厅去了。
而吕钦也派出了人去旁听。
判官厅里,章惇高坐上面,眯眼冷笑道:“说话!”
抓捕这二人回来的军士说道:“禀判官,此二人平日里在城中的青楼里打杂,突然出手阔绰,本来那些泼皮们已经在盯着他们了,可先前他们二人竟然带着包袱准备出城,我等当即拿下,发现了不少钱钞,每人约有一百余贯。”
包袱被打开,几张纸钞就在里面。
那二人面色惨白,但还能保持镇定。
章惇淡淡的道:“一百余贯,你二人从何得来的?”
一个男子说道:“禀判官,我二人在仙云楼做事多年,也积攒了些家当!”
“为何突然归去?”章惇看着依旧很平静。
“我二人乃是同乡,如今家里正好收成,想归家去看看。”
初秋,农家收获完毕,一年之中最是惬意的季节。
“一百余贯,你二人若是能攒下这么多钱财,那天下的青楼就成了笑谈!”
章惇把脸一冷,厉喝道:“用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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