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天数
《后汉书·律历志》说:“历数之生也,乃立仪表,以校日景,景长则日远,天度之端也。
日发其端,周而为岁,然其景不复。
四周,千四百六十一日而景复初,是则日行之终。
以周除日,得三百六十五日四分度之一,为岁之日数。”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如果第一年的冬至发生在正午,第二年的冬至就要发生在正午过后的四分之一日。
第三年的冬至则要发生在正午过后的二分之一日,即在夜半。
第四年的冬至则发生在正午过后的四分之三日。
直到第五年,冬至发生时刻才又重新回到正午。
如果用圭表来测定,则会发现第一年表影最长,第二年稍短,第三年最短,第四年表影与第二年相等,第五年才又重新与第一年表影相同。
由于阴雨,日影变化微小等原因,测量误差还是很大。
还是祖大大,提出了一种新的具有比较严格数学意义的测定冬至时刻的方法。
他运用对称思想,分别在冬至前若干天和冬至后若干天测量圭表影子长度,然后弄出一套算法,根据日影的抵减递增规律,由之推算出冬至的准确发生时刻。
祖大大的方法,已经领先了世界七百多年,但是仍然是有误差的。
这个误差来自祖大大的两条天文学假设:一,冬至前后影长变化是对称的。二,影长的变化在一天之内是均匀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受汉代的测量技术所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几千年不世出的大牛人了。
但是天师府,拥有了远比祖大大更加精密的度量衡,更加强大的天文观测网络,更加便捷的表述方式,更加合理的统计表格,十几年下来,张天师已经掌握了回归年的准确数值三百六十五日五小时四十八分四十六秒。
365.242199074日,小数点后九位。
三月,庚戌,王安石请置经义局,修《诗》、《书》、《周礼》三经义。
王安石亲任提举,吕惠卿、王雱同修撰。帝欲召程颢预其事,安石不可,乃止。
就在同一日,张天师抵京,献上天师府在化学,天文、地理和医学上的成就。
苏油请改革司天监,以天师府观测计算成果和方法,制定新历;
同时使用更加精密的度量衡,改造天文仪器;
以更加科学的黄经赤纬体系,标注一年二十四节气。
两件事情,赵顼欣然同意。
同一日,三件东西摆在了司天监天师府提供的日月五星经行平仪,嵩阳书院提供的钟摆计时器,太史局提供的太平浑仪。
太平浑仪,是大宋太平兴国四年司天监官员张思训创造的水运浑象仪,后因机绳断坏,苦于不知其制法,导致无法维修。
苏油给司天监众人提出了一个大目标和一个小目标。
大目标,就是将浑仪、浑象和报时装置三组器件合为一体,使之具有观测天体运行,演示天象变化,精确报时的能力。
这个东西可能会很大,因此被称为仪象台。
小目标,则是得到一个精确的计时工具,每逢整点自动敲响钟声,因此被称为时钟。
一大一小两个目标,其实都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得从祖冲之,张衡、梁令瓒、张思训等人的仪器法式著述翻译开始。
还要涉及大量的设计,改造,机械发明,以理工图纸的绘制方法将其设计定型,然后制作模型。
苏油的要求是必须著述成书,让所有喜欢研究的人,从理论原理到基础设计,从推算到校验,必须能够让后人看懂,不要再如祖大大的《缀术》那般,断绝数百年,最后只得到一个残本。
至于陛下要求的那些钟鼓漏刻,新历法,天文观测仪器等,反而成了简单的东西。
而这一切的基础,则是度量衡。
经过当今全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们在司天监的激烈讨论,最后拿出了一套让所有人都亮瞎了眼的新式计量方案。
以陈昭明提出的理论为基础,众人计算出了天球离地面的高度,然后以天赤道到北极的距离取万分之一,作为标准长度。
等这个数值推算出来之后,所有科学家立刻如同看妖孽一般看着苏油,给个解释先!
苏油只好摸着鼻子赧笑:“巧合,纯属巧合……”
现在的人不知道恒星离自己无限远这个概念,认为它们是在一个球面上运行,然后现在的人都是站在地面上观测星空,因此在计算的过程中,把自己当成一个点,把星空当成一个球面。
结果就是把自己变成了地心,把地球表面到球心的距离当成了天球到地面的距离。
所以计算出来的这个数字,就成了地球的赤道到北极点的距离除以一万。
宋代一尺合后世三十一点六八厘米,苏油当年将三尺作为一米,搞出了百分尺和千分尺,结果得到的数值,与如今的天文学数值极其接近。
不知道这事儿传到以后,会不会又是探花郎星宿下凡的实锤铁证。
有了长度度量衡,便有了容积度量衡,进而可以通过单位体积纯净水的重量,得到重量度量衡。
苏油将这个方案奏报朝堂,立刻引来轩然大波。
有支持的,有反对的。
但是反对的拿不出什么可靠的理由,要说度量衡不可改,王安石,司马光,刘攽等经学,历史,金石名家,都能拿出证据,证明度量衡这玩意儿,从先秦到汉唐,再到宋代,变化一直都很大。
要说重量标准从十六进制改十进制不合理,苏油就说现在的秤,不是弹簧原理就是杠杆原理,正比关系还是十进制比较方便计算。
十六进制,在于度量衡制作简单,却导致了计量麻烦,以大宋现在的技术,完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司马光还提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黄钟正吕,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准确的定音,成了大宋恢复礼制的巨大的拦路虎。
要是古人也能得到天数,以天数制度量,那如今哪里还需要这么麻烦?
所以大宋的司天监,能搞出这样一个万世不移的度量衡,这可以说是开天辟地的伟大成就。
秦始皇统一六国,首先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统一文字和度量。
赵顼立即将赵宗佑从郑州抓了回来,给他讲解这个“米”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不敢找小妹,在赵顼封建迷信的心目中,小妹的肚子里,孕育的可是大宋最高智商的结晶,肯定是宝贝,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于是赵宗佑花了三天时间,将赵顼的脑子绞成了一团浆糊,还是没有让他明白这个长度是怎么算出来的。
不过大意是清楚的,总之就是这个尺度,应运而生上宗天数,取昊冥之万一,为人世之准衡。
这个能够万世不移的度量衡,的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天命所归,联想到王朝的千秋万代。
甚至有大臣以此为贺,请上尊号绍天宪古文武仁孝皇帝。
赵顼笑呵呵地推辞这样不好,要不得。
虽然大宋在我一代得到了天数,但这是上苍为了鼓励我继续体天行道而已,该谦虚的还是要谦虚。
这个逼装得,实在是太大发了。
于是熙宁六年三月末,赵顼下旨,着司天监制作新器,除传统长度,体积,重量三类度量衡,新增了温度,浓度,以为万世准式,颁行天下。
新器前三套,以铂金和玻璃打造,分别供奉与太庙,司天监,翰林院。
鉴于自己学问堪忧,诏太子少保苏油,每五日进讲《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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