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不赖,就是有些冒险,以后得多加小心。”愚公回来得很晚,与白蛇一起向他口头报告他们擅自决定的侦察行动时,但丁活像是在请罪,只等着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不想愚公如此轻描淡写,言语中似还有赞赏与鼓励之意。但丁想,不是他太累了,就是因为自己下午捕获了重要线索。
那位“王哲”,但丁虽不知他用的是这个假名,却确认了他的真实身份。“他是翼腾网的记者。”“翼腾网的人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愚公的兴致一下被提了起来。“这人的笔名儿叫阿哲,真名儿不详,原本是翼腾网的投票调查版块儿腾高课的管理员之一,估计前年调到新闻部门儿当采访记者,翼腾网上以他的笔名儿发表的新闻不少。他在腾高课的那阵儿,有一年春节,翼腾网做了一个大拜年页面儿,各版块儿的编辑、管理员贴上自己的照片儿,写下对网友的祝福。他是代表他们版块儿露脸儿的人。”
愚公掰着指头算着:“常金柱去北京找翼腾网已经是好长时间以前的事了,他们的人怎么现在才来”“会不会他们就在等常九城的种干果计划开始”“可能性不大,就算常金柱早早知道了老九的计划,也没法算准计划开始实施的日子就是这两天。那个时候老九顶多刚把计划报到县里,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县里具体哪天能批复下来。况且县里批准以后,计划哪天在大羊屯公布实施全由老九决定,常金柱能不能打听到都难说,又哪能提前一个多月跟翼腾网保证有新闻大事发生呢”
“难道常金柱或者他们家人又去找过翼腾网了”白蛇猜测。听了这话,但丁心里“咯噔”一下撤离世恒地产售楼处之后,他主要为来大羊屯做准备,没再去过翼腾大厦对面的快餐店。莫非常金柱家的人恰是在这段短暂的时间内又摸到那大厦的门了愚公也在回想今天观察到的大羊屯村的情景。“我今天一直注意着常金柱家,不算孩子,从他家门进出过的有两个家庭妇女,一个中年男人,常金柱自己也陪着他老伴在门口溜过弯。老九说过常金柱多疑,不请保姆,两个女人肯定是他儿媳妇,中年男人应该是他儿子。他有两个儿子”“不能排除他的另一个儿子始终没出屋儿的可能,”但丁道,“但更有可能的是那个儿子去翼腾大厦了。”“不,不太可能。”愚公思索一阵,否定了但丁的推断。“为什么”这是但丁的心里话,可他没敢说。但是愚公仿佛看出了他要这么问,于是解释道:“老九说过,常金柱的二儿子常飞鹏三十多岁,而我见到的那个中年人年龄明显超过了四十岁,他一定是常金柱的大儿子常飞虎。如果常金柱派一个儿子联系翼腾网,那也绝不能派常飞鹏去。别忘了,身为上一任村委书记,常飞鹏可是干出了暴力强拆导致村民受伤住院的缺德事。虽然这段劣迹被他老子的靠山盖住了,但他要是亲自去联系最喜欢爆炸性社会新闻的翼腾网,那就是自投罗网。照但丁说的,翼腾网的记者就像狗仔队一样,常飞鹏招上他们,也许还没来得及抹黑老九,自己的丑事先被来采访的记者翻出来了,到最后上新闻头条的就是他和他们家了。常金柱是个机关算尽的家伙,绝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没准儿他在翼腾用了假名字,或者干脆匿名提供新闻线索呢”但丁没有放弃他的推断,根据它设想着每一种可能。“用假名难免露馅,还不如另派一个人。哪怕常金柱和他大儿子都不方便,他从前有很多爪牙,这些爪牙或者是他亲戚,或者有自己的亲戚,从里面随便挑个脑子好使的去办这事不就行了匿名的话,还用去北京吗在家上网举报多省事。再说,他老子找了翼腾,不管用的是真名、假名,还是匿名,人家都没派记者来。他这个自以为是的狂小子匿名打个招呼,这两个大记者就乖乖来了”
但丁对愚公的剖析心服口服,沉吟半晌,他提议般地说:“愚公,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有种感觉这俩翼腾网记者会不会不是常金柱家找来的呢”
不是他们,是谁三名小组成员都沉默了。
打破沉默的还是愚公:“但丁,你看见两个记者往哪里走了吗”“就沿着这条路,出村方向,直到从望远镜里消失。”“他们开车或者骑车吗”“没有,是步行,来的时候儿也是。”“他们不是从北京直接过来的,也不会直接回北京。他们有个中转站,那里可能也是他们今晚的落脚点。下午四点,步行唯一合适的地方就是镇上了。”“对呀,他们没准儿也把车停在了镇上,或是从北京倒长途大巴来的。”“唉,今天下午我没注意到他们,也不知他们算是采访完了没有。”“这个好办,上翼腾网查查就清楚了。”但丁笑道。
但丁用愚公的手机联上了网,进入翼腾主页的搜索引擎查询了个遍,道:“没有,我把一年内的新闻都翻了,截至目前还没有一条大羊屯儿的消息。现在是九点半,翼腾网为了抢头条儿,把记者训练得写起稿儿来倍儿快,甚至快得错字儿语病连篇。只要稿子里能吸引点击率的要素凑齐了,记者就会迫不及待地发上去。过了差不多五个钟头还没发出来,要么是他们的采访还没结束,要么是这俩人太肉了。假如采访没结束,明后天大概还有下文儿。”“那他们就还在镇上,我们得重新部署人员。”
愚公又是一副发令的神态,但丁和白蛇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听候调遣。“当务之急是跟住两个记者。白蛇,你辛苦一下,今晚就到镇上,在不暴露的前提下试着找到俩记者住哪儿、叫什么,能查到他们住多长时间、打听到他们来干嘛更好。明天他们离开住处时,你要跟上他们,看看他们要去哪里。如果他们往大羊屯来,你就给我的手机发一条密码短信;如果他们去别的地方,你就把密码短信发到但丁手机上。密码简单一些,用隔句的形式就行。记住,明天你跟踪他们的范围仅限于镇子,没有接到但丁手机发来的指示,你暂时别离开镇上,就是他们上了回北京的大巴车你也甭管,好吗”“好,我这就收拾东西。”
“但丁,咱俩换一下手机。从现在起,你每隔一小时上一次翼腾网,搜搜有没有大羊屯的新闻,有的话立即告诉我。明天早上我走以后,你用对讲机和我联系,除非我告诉你要改变联系的方式。如果接到白蛇的密码短信说记者们朝大羊屯来,你告诉我一声,然后关闭对讲机去你今天的潜伏地点进行监视,记清楚他们几点进村、几点出来。还有,没有紧急情况,你监视的时候别往我这里也就是你的手机上打电话。”“明白。”
命令下达完毕,愚公紧绷的面孔松弛下来:“今天晚上你们两个孩子受点累,牺牲一下睡眠吧。”白蛇已将她轻装所需的物品带好,说:“没关系,省得做噩梦了。”“我会拿出熬夜看球儿的劲头儿的。”但丁开玩笑道。
醒来了,她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灯是没开,但她的眼睛被蒙着。怎么回事她,没想到话音都变成了微弱的“呜呜”声她的嘴巴被胶布封住了。她大惊失色,本能地想动,手脚早给结结实实绑住了。她感到自己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恐慌之中没有觉出这地铺了光滑的地砖,也就无法联想到这里不是她住的地方。
“救命,救命”她大叫着,但那模糊的的“呜呜”好像只有她才听得见。她挣了挣手腕脚腕,绳子太紧了,全是徒劳。
“南希小姐,老实点儿,不然我可没法儿保证不伤害你。”这是一个尖细而苍老的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他就像三级片中的好色老头儿。不过南希还是顺从地停止扭动身体,安静下来。“我的左手准备撕开你嘴上的胶布,而我的右手握着小刀,要是胶布揭开你敢叫,我就一刀割掉你的舌头,明白了吗”“呜,呜。”南希吓得发抖。“说的什么我听不清明白就点头,没明白就摇头。”南希连忙使劲儿点了几下头。“很好,我是说话算话的人。”南希感觉到尖细而苍老的声音伴着橐橐的脚步接近了,旋即,“呲啦”一下,封住她嘴的胶布被扯掉了。由于扯得太快,她嘴边的皮肤疼了一下,她刚“啊”地呻吟了一声,随即就闭紧了嘴。
一股寒气向她脸上逼来,吓得她拼命把头往后扭,可那凉飕飕的东西还是贴到了她的嘴唇上是倒满凉白开的玻璃杯,不是刀子,她出了一身冷汗。
“我找你是要问几个问题。你说实话,我就不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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