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是那几个“听不懂的典故”之一。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单拎出来,孟子的名言似乎与郑浩辉的心病联系不到一起,但放在当时的语境里,倒是的确对忧闷中的他起了很大的作用。今天,养老助幼小组又有活动,他依然参加了。
上午十二点多,郑浩辉枯坐在草坪间一条冷冰冰的石凳上,守着面前一道无人的小径。这小径与帝子佳园小区中心公园内的某一道太相像了,以至于他出神地凝望着它的尽头,期待着会有一名女子推着婴儿车从那儿走过来,浑然忘却了自己的肚子咕咕作响。昔日与贾妍手拉手相偎于那条小径旁的木头长椅,每一次在正午时分,那台遮挡得十分密实的黄色婴儿车都会从他们眼前经过。他记不清推车的女人长什么模样了,只记得婴儿车被黄色的篷布、黑色的纱巾和粉色的毛巾被蒙得一丝足够目光钻入的缝隙也没有,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他曾和贾妍打赌看谁能猜中车内的秘密。他咬定是个熟睡的孩子,而贾妍坚持认为是那女人买回的东西。“要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每一回都听不见一点儿声音而且孩子在里头的话,捂那么紧对孩子也不好啊。”
“郑哥,你在这里呢”小组的大学生小韩跑了过来,“中心的车来了,准备开饭啦。”
一辆金杯客车缓慢地在养老院也就是上次郑浩辉帮忙裱画的那一家前院的停车场瞄着一个有点儿窄的空位扭动车身。车的后排座椅都卸去了,从外面透过车窗可以看到,整个后车厢被白色塑料箱填得满当当的。金杯笨拙地停住后,前排跳下两个人,一个是高翠妮,另一个是充当司机的商益明。志愿者们和养老院工作人员早已围拢到车尾,商益明一边掀起车厢后盖,一边赔着笑脸给众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那些白色塑料箱中主要是装在分格的环保餐盒里的饭菜,还有一些是中心赠送的慰问品,他帮着工作人员将它们一箱箱搬下来,继续说道:“今儿头一回走这条路,以前也没开过这么大的车,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别这么说,是我们麻烦了你们呢。”一名四十多岁的像是管事儿的女工作人员接过商益明递下的塑料箱,和气地说,“还要让你们大老远地跑一趟。”“别客气,”翠妮招呼着志愿者们帮忙,淡然对那位工作人员道,“举手之劳而已。这些饭先给你们和老人拿去吧。”
养老院有一间食堂,不照看老人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们便捧着盒饭到这儿来吃。但丁不认识养老助幼小组的其他人,又不愿贸然接近独自把着门口坐的若有所思的郑浩辉,为避免午饭期间套不到任何情报,他便和翠妮凑了一桌。他自觉地与她空开约一个人的距离,这张桌子原本也是翠妮独坐的,但丁猜想这位助理大概也和这个小组的人不太熟。
“他们说什么时候儿能把厨房收拾好了吗”但丁闲扯一句。“没,不过估计他们正抓紧呢。到外面订饭贵不说,还得抽自己的司机去拉,确保这些老人能准时吃上。”“呃”“噢说起来,今天多亏了你,他们那位刘师傅,他女儿是今天早上发的高烧,他的假请得不光让养老院措手不及,也让咱们措手不及。今天中心的司机都派出去了,要不是你还有驾照,我真不知道能找谁去,到时候就不光是养老院的人,咱们的志愿者也要跟着挨饿了。”“不,我今天也让他们饿了一会儿。”“还好,刚才听管理员大妈说,如果等配餐公司来送,路又比较远,地方又在山里,人家的货车还是按预先的计划挨家挨户地走,一点半之前到这里就不错了。”
翠妮放下餐具,抽出随身带的纸巾擦擦嘴和手,扫了一眼商益明的饭盒,见里面的饭菜所剩无几,便说:“芸姐说过你饭量大,一盒吃不饱,再去拿一盒吧。”“不用了。”但丁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别人都一盒儿,我”翠妮笑了一下,说:“他们订的有富余,吃不完也浪费了。想吃就拿吧,你今天辛苦了。”“没有,应该的。”但丁忙道,“今天我也没什么事儿。”实际上他更愿意说“也没我什么事儿”,因为上午和他一起在心理辅导小组值班的小张唯一的“工作”是戴着耳机上网听心理学的讲座,他陪着听了一阵,只觉其中系统的理论和专业的分析均超出自己的知识范围,只好还了从她那儿借来的一只耳机,无趣地坐到一旁。
“说起辛苦,其实这一段儿最辛苦的是你呀。”但丁话头儿一转,恭维起翠妮来,“芸姐工作忙起来了,顾不上中心这边儿,都是你里外支应,安排这个布置那个,才让中心正常运转”“嗐,应该的。”翠妮笑着打断了他,低头扒拉起她饭盒里余下一半的米饭。
但丁暗暗向食堂门口窥探,发现郑浩辉也不再动他的饭菜了,于是站起身来指一下其背影,低声对翠妮道:“我去看看郑浩辉,没准儿他也没吃饱,也不知道还能再领一盒儿呢。”“好啊,看来你和芸姐比他们小组的人更了解他呀。”翠妮开玩笑似的说。“最好别是这样儿。”但丁同样以开玩笑的语气叹道。
他走了过去,完全没看到翠妮在他背后用一种猜忌的目光打量着他。
他又取了一盒饭,来到郑浩辉身边,一挥筷子,问:“吃饱了么翠妮说没吃饱的话可以再去拿。”“不用了,我饱得很哪。”郑浩辉黯淡的双眼冲他眨了眨,转而盯着门外的树木。“噢,那这边儿有人么”他指指这桌的空椅子。郑浩辉摇摇头。但丁放下饭盒坐下来,装作欣赏盒中的美食,沉默了十几秒后依然先开口道:“你到中心以后咱们也没逮着机会聊聊。感觉怎么样”“什么感觉对那幢大厦的吗”“不,我是说,参加了几次活动,你”“哦,我的心境豁然开朗。”郑浩辉分明是冷嘲热讽的声调,听得但丁顿觉不妙,“因为我看到了更多丑恶的老脸。”“你和你们小组的人闹了什么误会吗”但丁被出乎意料的回答惊呆了,也无法确定“老脸”所指为何。“不,和他们没关系。”郑浩辉没有继续说下去,拿过自己的矿泉水不紧不慢地喝起来。但丁亦不追问,甚至不敢再去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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