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生来是骄子,他生来是噩梦。
明明心如刀绞,还得装作灿烂,明明脆弱,却得表现坚强,泪水在眼眶打转。
他有父亲,却等同于无,有母亲,却无交集。
这一辈子,和他相依为命的是大哥、大姐,能真正让他在乎的是他的两个妹妹。
除此之外,一概人都不会放在心上。
“年龄不小了,也不是让你凑合,就是赶紧找个差不多的,我跟你大姐也能放下心。”凌二原本担忧的是老四和老五,现在反而变成了老三。
由于他的原因,老三的性格和上辈子完完全全的不一样了。
从一个内向的肥宅程序猿变成一个高大帅气爱健身的腹黑霸道小王子,过渡的不协调,变化的让人难以接受,甚至让人难以置信。
凌二宁愿他继续是上辈子是那个对着岛国明星眼睛泛光的猥琐男,也不想他变成这样一幅生人勿进的模样。
这年头,谈对象,还是暖男比较吃香。
霸道总裁还没到畅销的时候啊!
“这种事还要你为我操心?”老三笑了。
爱情能比亲情好到哪里去?
还好他是渣男,不用声泪俱下。
反正最后每个人都是孤独。
“你指望你老子替你操心?”凌二笑着道,“他摆弄小的,都摆楞不明白。”
最小的妹妹黄多多已经会跑路了,是黄家老头老太太的掌上明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娇惯的很,头疼的只有凌代坤。
他现在连耍钱的时间都没有了。
黄家老太太嫌弃他工资低,挣不着钱,干脆让凌代坤迟了工作,发挥余热,进了一家外资企业做财税顾问,一个月挣得抵得上凌代坤干半年的。
孩子完全交给女婿,她不放心,处了这么长时间,这个女婿的尿性,她老俩口是摸的清清楚楚了,早知道,就不能让闺女嫁到凌家!
她闺女哪怕是二茬庄稼,可绝对不愁嫁的!
但是,生米煮成熟饭,有了这么可爱乖巧的外孙女,她么也只能这么闭着眼认了。
为了外孙女,她又特意请了一个小保姆,主要工作就是照看孩子,而五体不勤的凌代坤,被逼无奈,天天给一家子洗衣做饭。
偶尔还得帮着去给老丈人的书法培训班发招生传单,烈日炎炎,他老寒腿的毛病也好了一半。
真是有苦说不出,敢说个不字?
他媳妇就敢散伙,带着孩子另过,有了闺女,还要男人做什么,又不能持家,又不能养家!
他一把年纪了,可不能再丢媳妇了,否则以后肯定是老家十里八乡的笑话,跑俩老婆,丢不起这个人!
他凌代坤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了!
去找闺女和儿子诉苦,也不知道她们是站在哪边的,都说他的不是,老头老太太这么大年龄了,还替他养儿子,他该知足了!
一把辛酸泪,无人诉说。
“你和大姐说什么时候才能改掉管闲事的毛病?”他们越关心,老三的心里就越不舒服,好像辜负谁似的,他知道,他们是对他最好的,但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他,还是希望自己不要被亲情绑架,“把心放肚子里,我不是孩子了,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办好。”
“好吧。”按照老三现在的性子,凌二知道他多说都是无用。
他只等着老三能够开窍,赶紧成家立业,凌家好歹有点大家族的气象。
他相信老三,在等啊,等啊.....
冬去春来,一年又是一年。
儿子凌霄已经九岁,黄多多已经十岁。
姑侄俩一个在哈哈大笑,一个在抹鼻子哭。
“多大了,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哭,丢人不丢人?”陈维维既心疼又恼,只是被小姑子说了一句“花脸猫”,别嚎啕大哭!
没有一点儿男子汉担当!
这随谁啊!
真真的哭笑不得。
“叫你淘气,叫你淘气!”不管不顾老头老太太的拉扯,黄李玉的巴掌已经落在了黄多多的身上。
“不怪多多,熊孩子就这样,我说他两句,就敢哭。”凌二护在黄多多的面前,笑着道,“你也别生气了。”
儿子和黄多多只相差一岁,但是两人的性格却是有天壤之别,儿子看到黄多多逗弄毛毛虫,都能被吓哭。
“我没淘气。”挨了老娘揍,黄多多也没服气,一本正经的道,“我是好孩子。”
“不怪你。”凌二摸摸多多的脑袋,笑着道,“你大侄是个怂包。”
“她不是。”黄多多道,“在学校里他还帮我打揪我头发的小胖。”
上有大外甥付传承,下有大侄子凌霄,她老六子在学校里是横着走的!
她大侄子虽然是个好哭鬼,但是其实是个敢打架的呢,最重要的是什么都听她的,好吃好喝好玩的,都不会忘记她,不像她大外甥,无论大小事都要和她计较个结果出来,经常打她零花钱主意。
凌二笑着道,“带着你大侄去玩吧。”
老话说虎父无犬子,他这儿子.....
怎么教导都是这么个性格了。
看到几个孩子跑出去玩,大姐道,“老三我是没招,陆陆续续,这些年,是介绍有七八个了吧?”
她现在已经有三家超市,管着一个菜市场的物业,还有两套收租的铺面,地位说高不高,说低肯定也不低。
这里住了十来年,方圆左右的七姑八婆,没有不认识她的。
老三迈入三十的坎后,全家帮着给介绍对象,最积极的是她,逢人就说自己家里还有个未婚的老三,看在她这份家底的份上,帮着介绍个对象。
开始介绍的时候,老三还肯规规矩矩地陪着女孩子说上几句话,越到后来,就说敷衍,到最近的一个,更是离谱,居然骂人家女孩子!
女孩子有家教没家教是人家父母的事情,不满意的话,走人就是了,骂人算怎么回事?
连带着她现在脸上都无光!
人家父母就差指着她鼻子骂了!
“敢回来,我揍不死他。”凌二更是气的牙痒痒。
真的希望老三和老五能来个大掉个。
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不要求他百依百顺,不说要什么回报,应付下场面可以吧?
老三现在彻底的很,表面都不应付了。
只请求大姐和大哥不要妨碍他咸鱼。
已经回浦江一周的他,他愣是不敢回家,他端起杯子,同凌龙举杯道,“哥,看得起我,喝了这一杯。”
“闹啥子哟。”凌龙脑袋壳子跟着疼,杯里的酒直接灌进喉咙,连个停顿都没有。
老三回来的消息,是和凌二说,还是不说?
说了吧,老三恼他,不说吧,凌二更恼。
论牌面,凌二更大。
但是把老三卖了,就和老三没了兄弟情。
这王八羔子,贼倔,说翻脸就翻脸的。
“你不懂。”跟着凌老二这种文化人说不明白,和凌龙、大姐这种没文化的更是说不明白。
索性喝得了!
他现在缺的就是个酒友。
“大家都是为你好,阿奶走的时候怎么说的,就是担心你,怕你成老光棍啊。不为别人想,你该多想想奶奶吧?”
奶奶在六年前过世了,闭眼前,最担心的就是三十还未安家的老三,满屋孙子、外孙、孙女、外孙女,握着的偏偏是老三的手。
怎么都不撒手,嘴里直嘟囔,不听话,不听话,到最后说什么,大家听不见,几不可闻,老太太走了。
送葬那天,从县城到村里,花圈有二十里地。
好事,喜事,凌家都没这么风光。
偏偏在这种白事上,凌家出了大风头。
“你是我哥,亲哥,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提起奶奶,老三总是憋不住眼泪。
小一辈里,奶奶最宠的就是他了。
他在深圳刚稳住脚,刚想接老太太去身边见见世面,爷爷毫无征兆的过世了,老太太儿孙满堂,但是少了老头子后,整个人丢了魂,身体每况愈下。
老太太住院后,他是第一个返乡的。
他从来不找大哥要特权,第一次,因为奶奶,老大包机,当天晚上回到了省城医院。
无论他怎么逗弄老太太,那挤在一起的皱纹,都没法再舒展开了。
“我是为你好。”凌龙也憋屈。
“哥,你慢慢喝吧。”老三朝服务员招招手,“买单。”
凌龙没拦着,看着他出了酒店。
手机放在手边,凌二的号码倒背如流,不需要找通讯录,拨还是不拨呢?
手指已经放在屏幕上,最后,犹豫半晌,还是喟然长叹。
午夜的雨,梅季的雨,来的突然,来的猛。
他没开车,走到半道,浑身淋了一半,倒是无所谓,但是想抽根烟,就为难了。
旁边刚好有家酒吧,躲了进去。
whataveryoulike》低重音,震荡的地面发颤,舞台的中央挤的都是人,摇摇晃晃,分不清哪个人清醒的还是不清醒的。
随便找个包厢,不管旁边的两个在喝酒的男孩子,掏出来一沓钱,笑着道,“对付下一起坐,算我请你们。”
“谢谢大哥。”一个扎着耳环的男孩子,看着服务员拿着那一沓钱去买单。
年轻人只是贪玩,或者空虚,或者幻想个艳遇,来这里喝酒,两个人干巴巴的喝了一沓比水淡不了多少的啤酒,索然无味。
只觉得花了冤枉钱,一瓶啤酒120,现在有人替他们结账,自然高兴地不能自已。
网上说的高档酒吧怎么样,怎么样,都是骗人的。
发誓,以后再也不来了。
“不用客气,喝酒。”两个服务员,轮流送酒、果盘、香烟过来,老三开始招呼两个男孩子喝酒,陌生人做酒友挺不错的。
“大哥我敬你。”两个小伙子挨个站起来,同老三碰杯。
“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点。”老三本来打算找同学过来喝酒的心思也熄了,跟谁喝不是喝?
说不准来了之后,跟凌龙一样,唠唠叨叨个没完,近捡着他的烦心事说。
说他饱汉不知饿汉饥,家里有矿,不知道珍惜。
亲哥哥,再低调,也做了连续五年的商会副主席,稍微注意一点的,谁能不知道他家情况呢?
他已经见多了别人羡慕的眼光。
“谢谢哥.......”扎耳环的男孩子正要道谢,被旁边一个女孩子的一声尖叫吸引了过去。
“滚蛋......”女孩子披头散发,双手被一个男人箍着。
“老子看得起你,你不给面子?”男人高高壮壮,面笑皮不笑。
“快放开她。”女孩子的旁边还有两个瘦瘦的男孩子,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子捏着拳头,想冲上去,还在犹豫。
“我根本不认识你!”女孩子还在奋力挣扎。
“一回生二回熟.....”高个男人话没说完,就要往女孩的脸上凑。
突然....
又是一阵尖叫。
不自觉的,这声痛喊,出自他的喉咙。
“齐哥.....”
“齐少.......”
“齐总.......”
旁边的人纷纷围到男人旁边,但是没人敢正式一米八几的老三。
“没事吧?”老三把女孩子扶起来,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软软的腰身,不止是熟悉,还有亲切。
唯一煞风景的是,头上一撮撮的黄毛,“黄毛丫头,注意着一点。”
“谁是黄毛.....啊....”她看到一个胖子子举拳头过来,吓得闭上眼睛,一声痛呼后,音乐停了,说话声停了。
酒吧前所未有的安静。
她大着胆子睁开眼睛,面前的男人不动声色的箍住了胖子的手腕,呈现九十度。
光看着就疼。
“臭男人,放开你的手。”她打开老三的另一只手。
“小心点。”老三想,也许真如大哥所说,自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多女孩子对自己和颜悦色,自己不假以颜色。
对自己凶点的,他居然没还嘴,还关心别人?
他简直不相信这些话是从自己说出来的。
尴尬!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没法再继续喝酒了,一边摇头,一边出了酒吧,身后再次传来舞厅的靡靡之音。
站在门口,烟圈钻进萌萌细雨中。
“喂,你叫什么名字?”
黄毛丫头再次出现在老三的面前,他差点没被吓一跳。
一气之下,干脆不说话的。
“喂,你哑巴啊?”她从皖北方言转到了浦江话。
好亲切的。
老三想。
“搞哄子?”对于老三来说,这辈子最不会说错的,就是这嘴家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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