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将尽丧于离火城之后,西荒的明眼人已经没剩几个了,至少国王与太子邙战都并没有太敏锐的判断力,根本没想过濒临灭国好不容易喘口气的南离竟然不是舔舐伤口,而是这么快主动反攻。手机端
举国下都还在为大乾撤军而大松一口气,指望着休养恢复一段时间的时候,南离的大举入境震惊西荒朝野。
这种根本没想过的误判导致西荒反应迟钝无,完全没有组织像样的守备,南离军势如破竹,数日之间打破沿途各城,兵指西荒京师。
直到这时候,邙战才总算收拢败兵集合京师,进行最后的京师保卫战。
站在城头看着下方阵前横枪立马的李青君,邙战眼神有些怔忪。数日之前还是自己率军围困她,脑补着破城之日要怎么擒她羞辱……可才几天时间乾坤颠倒,变成了她率领大军兵临城下。
邙战只是人之姿,无论是谋略还是武力,与他的宿敌李青麟相都差了一截,当初出使南离还能被尚未突破先天的秦弈一棒子敲偏长矛,逼格实在不怎样。应该说,他自己觉得李青麟是他的宿敌,其实在李青麟眼里基本都找不到他邙战的位置,二者的格局从不是一个等级。
但是邙战也不是无能脑残的二世祖。他确实也是一名惯战沙场的宿将,至少多次入侵南离都有他的份儿,政治也较为成熟,稳稳当当的太子,碾压一众兄弟。在邙幽等大将死于离火城后,他邙战也成了西荒最后的顶梁柱。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有这样的对手坚守最后的京城,这一仗并不好打。
这是国运之战,打破城池西荒灭亡,一旦打不进去,南离自己也要崩溃。
“呜……”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战鼓声响彻天际,南离军扛着云梯冒着箭矢直抵城墙。远远看去,城墙一面爬满了人,如同黑压压的群蚁。城滚木大石砸落,爬的军士有人惨叫下坠,后面的悍不畏死继续攀登。
更有武艺较高的将领,借着云梯与士卒肩膀,数步借力,便直登城头。
四处都是火光与黑烟,在飘飘飞雪之下仿佛两种天地揉成了一体。
秦弈远远看着,总有一种抽离感。
仿佛人命已经不是人命,“蚁附”的战法真是人命如蚁。恍惚间也能体会到明河看人时的想法,他们看军士、明河看他们,岂不是差不多的么……
悄悄看向李青君,李青君神色冷肃,并没有丝毫软弱或同情的流露。
秦弈知道这是理所当然。
这两个多月来,早该把她的天真磨去,红妆花黄锁入了柜子,换了血色的征袍与冰冷的铁甲。现在的李青君,是一个飞速成长的名将。
她本有这种资质,一如风雨之奔向蛛妖的那道枪芒。
这种千军万马的决战,在战场方面秦弈能帮的忙并不多。虽有一些AOE的技能,但范围不大,也用不了多少次,还很容易误伤友军。
但他能起到一些很特别的辅助作用。
城墙之,邙战正一矛迫退一名南离将领,身边忽有亲兵惊恐地喊:“太、太子……天……”
邙战转头看去,也睁圆了眼睛。
百名南离精锐,脱去战甲,仅着劲装,从天飞了过来,直逼城墙……
“这是什么鬼东西,南离人都能飞了吗?那还打个屁!”
并不是南离人能飞,只是秦弈赶制了一百张漂浮符,并控制了漂浮飞行的方向。他的极限也只不过能控制一百个而已,速度还不快。
但即使如此,已经是给西荒守城带来了灭顶之灾。
有几个南离精锐在飞行之被射落,绝大部分落入了城内,见人砍,直奔城门内部。
这变起门内,麻烦大了。邙战心急火燎地派人下城墙处理,那边李青君动了。
她趁着城头混乱,率着最后的亲兵,一马当先,直冲城门。
人未至,强劲的枪芒已经重重戳在了城门缝隙里。
城门一阵摇晃。
“诓”地一声巨响,秦弈挥棒砸断了门边铁链。
内外夹击之下,城门终于洞开。
千军万马蜂拥而入,李青君神色无悲无喜,挺枪直奔邙战。
秦弈吁了口气,这应该是成了吧……
在此时,识海里传来流苏的声音:“有强者接近,小心!”
秦弈心一惊,远处沙尘大起,飞沙走石,那漫天的飞雪都被卷得四散零落,空竟然形成了旋涡之形,有人飞速接近。
只一刹那,来人已经到了城头,漂浮在空冷漠地看着下方的战局。
这是一个如同野人一样的壮汉,身精赤,大脚赤足,腰间围着虎皮,脖颈是骨牙串成的项链,一手木杖,一手弯刀。
极其恐怖的气息笼罩在战场,正在激烈交锋的士兵居然都不自觉地被煞气所慑,慢慢停下了手。
战场之鸦雀无声。
李青君与邙战交换了一击,也不自觉地退开,双方都惊疑不定。
邙战不知道来者是谁,李青君也不知道,但很明显这种时候变生肘腋,是对西荒有利。何况这模样,怎么看也像是西荒崛起初期那种部落形象……莫非是隐居西荒的什么大巫?
邙战惊疑道:“前辈……似乎与本王祖祠里的画像很相似……”
“祖祠……”来人开口,声如洪钟:“你姓邙?”
邙战道:“正是,我叫邙战,西荒太子。”
“太子……这种土称呼俗不可耐,南离那帮人学去也罢了,我大荒何曾需要这种东西?”
邙战:“……”
来人冷冷道:“看来祷告祭祖,打扰本座静修的果然是你们。居然要被南离人灭了,属实可笑。”
邙战又惊又喜:“真是……真是老祖宗?老祖宗真的活着?”
秦弈与李青君同时心一抽。
西荒居然真有修巫长寿的老祖?
这回麻烦了……
来人冷冷道:“九十多年前,若不是本座暗相助,你祖先早在一场部落战争之被人灭了,岂能反过来一统各部,建立大荒?”
邙战狂喜,指着南离军队:“这些贼子侵我家园……”
秦弈骤然打断,大声道:“道友看得下去?”
场再起香风,一名绝色女冠出现在场:“可是邙山尊者?天枢神阙明河有礼。”
秦弈略松一口气。
高级修士插手人间战局,属实过分了一点。明河平时可以说只是旁观,可有了其他修士插手的话,那不止是人间事了,明河也该有点亲疏表示吧……好歹还自称因为剑阵欠人情来着……
这事变成这样着实是之前没能想到的,这什么邙山尊者既然如此牛逼,怎么会让南离与西荒拉锯百年?
却见那邙山尊者打量了明河一眼,露出了现身以来第一抹笑容:“天枢神阙,看你似乎还是出自第一宫,不错不错。回头代本座向尊师问好。”
看去他对明河的态度对自己后人好得多了……
明河打了个稽首:“尊者有心了。”
邙山尊者微微一笑:“你天枢神阙站在南离人那边?”
明河摇头道:“晚辈只是旁观,人间事人间毕,你我插手不合规矩。”
“谁说本座要插手了……”邙山尊者忽然伸手一指邙战。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下,邙战连惨叫都没来得及,整个人爆开,变成了一团烂肉。
明河皱眉不解:“尊者这是何意?”
“本座一直在想,卡在晖阳之境,百年来未曾踏出半步,到底是什么原因。”邙山尊者淡淡道:“今日收到了祷告,本座才恍然醒悟。自以为远避人世,从不过问后人之事,当是心无所碍了?但一缕牵绊实质存在,祷告即闻,那只是自欺欺人,此大道不前的根源所在。”
明河:“……”
邙山尊者在空踏出一步,便已直达西荒王宫:“那便了断这错,一切归寂便罢。”
巨大的足影凌空而下,整座西荒王宫成为废墟。荒烟之,邙山尊者大步远行,再也没往这边看半眼。
秦弈张大了嘴巴看着此人远去的方向,至今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
自己亲手屠灭了自己的后人血脉?
“这是道?”他忍不住问明河。
明河沉默片刻:“道不同,但这确实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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