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仅仅是梅姐放不下心怡酒店,就连酒店里的一帮老人儿也放不下。领班小敏等人就曾哭哭啼啼地跟梅姐和周东飞说:“梅姐和飞哥忙着挣大钱去了,也不要酒店和我们这些人了。”
梅姐让这些丫头们到浣溪沙里去工作,但她们毕竟不是做夜场的,去了那里不习惯。
“东飞,你说咱们还能再把心怡酒店开起来不?”梅姐说,“心怡是我的根儿,真的舍不得。”
“行啊,总之和浣溪沙一样,都是服务行业。不过要做就大一点,别再零零散散小打小敲了,占用的精力就不值得。”周东飞说,“现在咱们不是正承建购物中心和高档酒店吗?开发了之后终究是要卖出去的。既然你原因开酒店,那就只把购物中心卖出去,酒店咱们留着自己用。”
梅姐有点吃惊,没想到酒店的发展跨度会这么大。从一个小小的三层楼,而且是旧楼房改造的小酒店,一下子搞了个海阳市一流的大酒店。“行吗?咱们没有那种管理经验,就怕做不好。”
“以前你也没做过洗浴中心嘛,这浣溪沙不一样开得红火?到时候让芸芸再费费心,另外多招几个酒店管理的好手,不会出现太大的差错。现在的生意,越小的越难做,越大的反倒越容易,主要原因就是不用你亲自去管理,聘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就行。”
“是啊,不过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实在不好找。”梅姐感慨。
“嗯,像芸芸这样既优秀、又廉价的就更难找了,哈哈!”周东飞半开玩笑地说,“这丫头出力不小,将来应该多给些红包。”
“红包不来劲,直接提薪。等生意安顿了一些,我就把芸芸的年薪提高到三十万以上。生意好了,再高一点也无所谓。别看小丫头年龄小,可是咱们的元老呢,呵呵。”梅姐看钱珍重,但不是一毛不拔的那种人。她不乱花钱,但该花的地方也从不小气,更不会因为钱而对不起朋友。“还有陈薇那几个丫头片子,该涨得也得涨,都没少出了力气。”
“典型的女暴发户!谁要是娶了你,一定会败家的,嘿!”
“去你的!还有,以后别跟姐提婚嫁的事情,添堵。”
“这有啥好忌讳的,早晚都要嫁的,早……”
“找抽是不?”
“呃……不说不说,嘿……天色不早了,回家。”
“不想回家,乱得慌。白天在浣溪沙忙一天了,晚上回去更乱哄哄,特别是清芳和小宁,简直就是两个齐天大圣,能闹死人。”
现在他们所谓的“家”,就是周东飞和李清芳“同居”的那个地方。心怡酒店被拆了,大家无家可归。白家林和夜十三一开始就住在了浣溪沙,倒还无所谓。可是几个女人就不行了,她们不可能在浣溪沙那种地方整天留宿,不然影响不太好,就好像夜场工作者一样。于是,白小宁和梅姐直接挤到了那个小房子里,搞得人满为患。不仅仅如此,就连郭梦莎也要住进去。这下倒好了,李清芳和白小宁同住一间,梅姐一间,郭梦莎一间,反倒把周东飞挤得没了地方。
于是,周东飞就自觉地住在客厅。本来白家林还说让这货也去浣溪沙,但白小宁就第一个提出抗议,说“家”里没个男人不行,很多粗活儿女人做不了,需要有膀子力气的大牲口。
“要是不想回去,我陪你去看星星,嘿。”
“大冷天的搞哪门子浪漫,冻死个人!再说了,饭都没吃呢!”梅姐笑了笑,“要不一起在外面吃一点儿,然后走着回‘家’。你陪着姐,也算浪漫一回。”
“行!路上遇到没人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偷偷亲一口。”
“找打!”梅姐脸色微红。
吃饭的地方距离浣溪沙不远,在院东路的北头儿,也不是什么太上档次的店。本想着随随便便吃两口,却不料遇到了熟人未来老丈人李正峰。只可惜,身边带着的不是李清芳,而是梅姐。好在李正峰也认识梅姐,还算不是很尴尬。
“伯父您这身打扮……怎么到这小地方来吃饭了?”周东飞一愣。因为现在的李正峰正穿着一身很普通的灰色羽绒服,坐在小店前厅靠窗子的一个桌子上,点了一瓶东北高粱,要了一盘花生米、一盘鱼香肉丝。怎么看都不像个大市长,反倒更像是附近工地上的一个小施工队长。
“你们这么有钱的大老板都能来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来?坐这里,一起喝两口。”李正峰指了指对面的两把椅子,又说,“刚好我也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伯父有啥要指教的?”
“别跟我穷客气,‘指教’什么啊!你这小子骨子里傲得很,表面上让我指教,肚子里指不定还埋怨‘这老东西又要唠叨’了呢,呵呵。”
“您老人家这话,非要吓死我才行啊,嘿。”
李正峰给梅姐点了瓶饮料,就跟周东飞说话。梅姐忽然觉得,什么市长书记的,骨子里还是普通人。在电视上看起来很遥远,真正认识了、熟了,也就跟邻家叔伯差不多。
“你们俩,哦,还有那个白小宁,三个人最近挣了不少钱啊。”李正峰不等周东飞回答,就依旧自己说下去,“但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道理该明白吧?”
周东飞有点心虚的说:“我们没挣不义之财。”
“因为有所挟持,就勒索政府,这钱算是正大光明的?”李正峰说,“我承认,你们的做法是合法的、合规的。但有时候做生意不仅仅要**律,还要讲良心。政府的拆迁补偿金,你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海阳五百三十万老百姓交的税。三万平米,每平米多得了一千块,就是三千万。这三千万要是留在政府手里,能建几座希望小学?能建几个乡镇卫生院、敬老院?能资助多少贫困学生?你考虑过这些没有?”
虽然有点迂腐,但都是正道至理,周东飞无法反驳。事实上,要是周东飞不横插一脚,龙燕会挣大钱,而后拿出超过三千万的钱送给刘子健和陆建明那样的贪官,后果更不理想。但是,你不能拿着一种不合理去掩饰另一种不合理。特别是在李正峰这个身份的人面前,更不能那么强词夺理。
“嗯,伯父说得对。”不等周东飞回话,梅姐就有些惭愧地说,“等生意稳定了,我们尽量拿出更多的钱捐献社会,做自己一点贡献。”
“我不是让你们往外吐钱虽然你们能有这种想法是很好的,我的意思,是让你们在今后的生意场上多走王道、正道,少一些霸道、邪道。”李正峰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说的都是大道理,“而且,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你真以为天底下的钱是挣不完的?其实在一个固定的区域内,这钱终究是有数的。你挣了,别人就没了。到时候,多少人眼红眼热?”
看到周东飞还是有点不在乎,李正峰冷笑了一声,“不服气?以为自己靠着一些旁门左道就纵横无敌?”
“咳咳……没……”
“没个头,你小子想什么我还看不出来?!”李正峰说,“你们的这些事情,其实陆建明副市长都拿到市长办公会上严肃讨论了!要不然,你以为我有心思去打听你的事,还打听得那么仔细?!”
“呃……他肯定一肚子火气,拍桌子砸板凳了吧?”梅姐怯怯地问。她知道,陆建明在这件事上很窝憋。
“你也太小看一个在仕途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官场高手了!”李正峰说,“相反,他说得很平静,只是就事论事。但要是真的按照他的对策办了,你们现在不会有心思喝酒,而是应该在家里抱着枕头哭了!”
“什么意思?陆建明怎么说的?”周东飞眨了眨眼。
“按照陆副市长的意思,是隔过去你们占有的那几个房产,甚至连这院东路的核心区规划也改一下,照例推进院东路的开发建设。”李正峰意味深长。
“那也无所谓吧?等到院东路成为商业中心,我们手里的房产一样值钱。”周东飞说。
“真的?”李正峰冷笑着,指着窗外不远处一栋掀了的楼房,说:“那个饭店,本来就是你买下的吧?”
“是的。”
“陆副市长说,那个饭店的建设结构,只能做餐饮之类的生意,对不对?”
“是。虽然也能做其他的一些生意,但是会很别扭,估计没人会愿意租这房子搞别的生意。”
李正峰却笑了笑,说:“陆副市长当时表示,稍稍更改一下规划,准备在那个楼房左边建一座公共厕所,右边建一个垃圾处理站。那是政府的地,你管不着。”
轰!周东飞和梅姐的脑门儿同时一震。奶奶滴,真他妈狠毒啊!两侧要是有这么两个东西,谁会租这楼开饭店?连租的都没有,更没有人会买这个楼。到时候,这处房产等于烂在自己手里了!
“还有那边的那栋楼,本来就是不干净的服务场所,里面的设施也都是澡堂子什么的,似乎不能改作其他用途吧?即便改造,也要花很多钱对不对?”李正峰又问。
周东飞和梅姐同时有点木讷地点了点头。
李正峰说道:“陆副市长当时说,准备在旁边建一栋小楼,把大学城派出所搬过来。”
汗,这招也够狠!旁边就是派出所,谁敢到那种地方去洗脚找小姐?哪怕派出所不管,顾客也肯定有心理障碍,不敢进去!
想到陆建明这些狠招,周东飞觉得确实小看了这些官员(8)。都说民不与官斗,确实有些道理。你一介草民想对付权力掌控者,只能动用小聪明、小手段,而他却能正大光明的拿着政策来对付你!
这一次,陆建明确实算是败了,但并不完全败在周东飞手里,而是同时败在了同为权力掌控者、或者说掌控权力更多更大的李正峰的手里。因为李正峰淡淡地说:“这些规划,几位副市长都赞同的。如果背后搞鬼的不是你,我也会同意并签发了这个方案。”
很显然,是李正峰一手遮天否定了陆建明的这个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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