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籍回首看着这献殷勤的令吏。
在自己忙着交接以及处理顺安府时,因不想让自己新提拔上来官吏去料理祁弘新一家的事,免得委屈了祁家。
特意让这跟着祁知府有段时间的老人来负责,就是为了让祁弘新一家能在后院安心住着,负责这事的可不就是这令吏?
“他们派人来找我,你让人拦下了?”苏子籍盯着他,沉声问。
蠢货,自作聪明,还忘恩负义。
这人可是祁弘新提拔上来的人!
令吏看着苏子籍神色不对,脸上顿时闪过慌张,急急解释:“卑职是见大人您忙,不想让人打扰了……哎哟!”
苏子籍“啪”抽了这令吏一记耳光,顿时和范三一样,抽的脸都紫胀起来,令吏也不敢喊疼,喃喃说:“大人,大人……卑职错了,卑职错了。”
说着,就跪下求饶。
苏子籍居高临下看着,冷冷说:“你好大狗胆,克扣知府的冰银,光是这一条,就足你入罪了!”
“念在你前段时间灭蝗时还算尽职,脱了这身衣服,自谋生路去吧!”
这就是当场撤了职了。
官场的人都知道,上官的权力并不是无限,这已经是极限了。
令吏脸色唰一下白了,张嘴要喊冤,俞支林心里痛快,按着剑柄一拔,只抽出一半,寒光一闪。
知道怕求饶也不会被留下了,这人只能勉强爬起,一瘸一拐跑了。
苏子籍收回目光,冲着周夫人一躬:“虽是小人作祟,但也是我失察,让祁大人跟周夫人您受委屈。请您放心,这次我必会派妥当的人负责后院的事,待遇丝毫都不会少!”
“还有,这恶奴,是不是处置了?”
范三听了,吓的魂飞魄散,刚才那个令吏是正经的吏员,还有点底线,可自己是家仆。
虽《魏律》规定,主不请官府而杀者,杖一百,无罪而杀者,加徒一年,而郑继魏制,但有势力的主家,可以多种方法惩罚。
当下就跪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见苏子籍神色不动,又转过去对着祁周氏连连磕头,哀求:“夫人,我毕竟在郑家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夫人饶恕。”
“您就是不念我,也请念念我的妻子孩子。”
祁周氏顿时想起了,他的妻子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跟了多年,嫁给了这人,还给孩子送过长命银牌,不由叹口气:“你起来罢!”
顿了一顿,看着范三摇头:“但是你这样,我家是留你不得了,放下你拿的东西,自己去罢!”
说着,祁周氏眼里含了泪,说:“请大人里面坐……”
苏子籍点点头,到正房坐了,祁周氏派人上茶,黯然说着:“苏大人,其实,这些人跟了我的夫妻,是没有得多少好处,也不能全怪他们,唉……”
苏子籍喝了一口,怔怔出神,许多不懂事的人,总觉得潇洒走一回,功成身退才是高人。
其实无论是皇帝还是官员,或者是江湖客,一旦退隐,要是没有门生、亲族、势力等护身符,就肯定有人来作践。
许多人想退,可一退被人作践,说不定还要身死族灭,祸及家人。
至于作践的理由多的是,作事就不可能不得罪人,而且,这世上专门践踏贵人来获得心理满足的人多的是。
三千年历史,硬要找个退隐又善终的人都不容易,必须有护身符,可有着门生、亲族、势力等护身符,这退和不退,区别也不大了。
苏子籍想到这里,心里发沉,遂叹着重申:“周夫人不要急,我看大人的病,就是累着了,慢慢调养,病自然就好了,而且这次灭蝗有功,说不定朝廷还有恩旨。”
“恩旨我已经不想了,只盼老头子能熬过这关,多活几年,我就心满意足了。”只说着,祁周氏就不由抹着眼泪。
苏子籍清楚,这是祁弘新多年功绩都没有回应,现在祁周氏已经不指望恩典了,不由叹了口气,还想说话,又有亲兵跑来,跪下禀报:“大人,都水司的李郎中来了,要见大人您!”
“李郎中要见我?”
每个省,除了总督府,还有都水司这种治水衙门,是隶属于工部,原本并不算是地方衙门,但郑朝改了前朝规矩,在各省都设了一个都水司以及几个同级的衙门,司里都设有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其中郎中就是一司主官,乃正五品。
按照品级,一般来说,与苏子籍这样代理府丞议事,应是正六品的主事,但现在祁弘新病倒了,苏子籍虽是六品府丞,却是实际上的一把手,更有朝廷观察使这样的钦差虚职,对方来见,也不算是不合理。
人既是来了,苏子籍也不能怠慢了。
原本还想着去看看祁弘新病情,此时也没这个时间,只能告罪一声,转身快步走出了后院,去了前面。
走入会客厅时,就见三十余岁一个留着三缕短须,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正端着杯盏慢慢喝着,看到外面快步走进的苏子籍,眼前就是一亮。
李郎中还是第一次与这位从京城来的朝廷观察使见面,见了后,顿时暗道一声:“难怪!”
“难怪年纪轻轻,刚中了进士,就被委以重任,这样朝气蓬勃锐气耀眼的年轻人,就如东方升起的红日,那种光芒,真难以掩盖住,陛下会欣赏,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苏子籍的注意,只在这个李郎中脸上片刻,目光难以避免被摆放着三十几个箱子给吸引住了。
他过来时,亲兵就已是跟他讲了,说这次李郎中过来,不止是自己来了,还拉着十几辆牛车,让人从车上运下来三十几个木箱,并且进会客厅,不光自己进来,也让人将这些箱子一一抬了进来。
“难不成,对方是主动过来还银子?”
任谁听到这样描述,又有着治水衙门借银的事,怕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念头,都会是这一个。
但这虽看似符合情况,却不合常理。
灭蝗时,祁弘新堂堂知府,几次跑去都水司去讨要欠银,一两银子没讨回来,现在祁弘新病倒了,自己这个代理府丞处理着顺安府的事务,甚至还没去讨要过一次,都水司的人就主动奉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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