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檐上有冰冷的霜水滴下,滴在窗边的竹丛里,竹叶上凝着露珠,仍有寒意的露珠和霜水在竹枝上流滚,嫩绿的新叶在风中发抖。
初春的晴天仍不温暖,程浩风瑟缩着,仿佛精气神都冻没了。
晁玄同眼中满是疼惜,长叹一声,背着手站到窗边:“你们如今这般也很好,珍惜当下,未来不可预知的变故太多,莫要奢求太多。”
“珍惜当下?是以后没有更美好的时光了?”程浩风握拳站起身,倔犟笑说,“每一刻都珍惜,还要憧憬未来,开了花就要结果,我不要短暂的快乐。”
晁玄同仍是背对着他说:“天命难违,你应当已知道你是情丝化生,那和对抗未知势力有关,你对于七儿很重要很重要,但你不能拥有她。”
“是谁这么定的?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有问过七师妹愿不愿意么?如果不能拥有她,如果命运真有天定,那就让我不要遇见她!遇见了,动心了,却不能相守,这不是故意捉弄人吗?”
世人皆说“命好命苦”,这个定下命运的家伙,大概是个以看众生悲惨为乐的凶狠冷酷之徒。
芸芸众生,命运悲惨者远远多于一生顺遂者,即使一生顺遂的生灵也只是少些噩运而已,也有些不如意的事。
如此,定下众生命运者,得多凶狠冷酷才定得下?
悲愤已让程浩风双眼发红,对师父都有些不满了,晁玄同察觉到他的激烈情丝,转过身来:“不相遇不可能,你对于七儿很重要,要是阻止你们相遇能解决问题,我早已阻止。”
“我对于她很重要?那不是正应当永远相守?”
“相守,她会有私心,她必须无我无心。”
怒气连连哼出,胸口剧烈起伏着,程浩风的拳头越握越紧,但不知该打向哪儿。
定定看着师父许久,他压抑着恨意问:“通俗点儿说,就是我的命定了是颗棋子,七师妹修行过程中该当七师妹的垫脚石,等她修行大成,我又成了绊脚石。等我成绊脚石,就把我除掉吧?”
晁玄同避开他的目光,眉心皱紧:“是否会将你除掉,究竟如何,我亦不知。你心有不服,我也不服。”
师父只是无力反对,并不支持这般命运安排?还守着一丝逆转希望?
程浩风的恨意消解一些,坚毅抿紧双唇克制着情绪,向晁玄同一稽首,退出门去。
回到房中,程浩风急忙把门窗关紧,呆呆坐在床上。
脑海中涌起无数难过的事,脸上有温热的水滑落,摸一摸,是泪水?
他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赶紧掀起被子,把上半身都蒙起来,再把头和脸裹得更紧些。
等掀开被子,揉揉乱蓬蓬的头发,又撇嘴冷笑一声,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流泪?暗骂自己没出息!
管它是已知势力,还是未知势力,要对抗它,绝不任它威胁欺压!
还有什么天命难违?绝不任命运摆布!
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那把这股力量灭了!有天定命运,把定命者杀了!
屋内杀气涌动,程浩风斜低头,看向窗缝中透过的一缕光,绽开睥睨一切的邪肆笑容。
在屋内呆到中午,直到敲门声响起,他去开门。
“三师兄,刘大将军送来的红枣很多,你说熬粥好,还是做成蜜枣配茶喝?”
看到白回风甜美笑容,程浩风的心一阵抽痛,师父的话也印证了臧玄蛟一些话,大受打击之后,虽不至于绝望疯狂,但也想冷落白回风。
或许不动心,就可以改变命运?
“别来敲门,男女授受不亲,有事让杂役传话,再去客堂说。”
走出门,再顺手“砰”地关了门,往客堂大步而去。
白回风站得离门很近,关门那一响惊得愣了愣。
委屈地跟到客堂,白回风把刘都送来的物品详单给程浩风看,又问他要怎么收怎么分。
问了几次,他敷衍几句,白回风勉强笑了笑,告辞去找杂役将物品安或用了,或分发,或存放。
程浩风一下午都在览经堂读经,可心间全是白回风的身影。
白回风因他态度突变,先还有点生气,后来又猜测他是琐事太多心烦,决定不打扰他,要多帮他分担一些事。
当夜色将羲明山变成一幅山水画,程浩风缓缓走到伏我台崖边,失神地望望四周山峰,又伸手在空中抓了抓。
是抓了一手虚无?还是抓了一手天地灵气?或是抓了一手看不见的微尘?
脚步不稳,状若梦游,程浩风彷徨不已,不由自主去了镇龙囚玄阵旁。
阵中升起一股比夜色更黑的黑烟,黑烟轻轻爆一下,像一朵只有菌柄的蘑菇突然撑开菌伞。
“哟呵,你小子回来几天也不看我,这受挫啦,迷茫啦,想起我啦?不打你一顿,不让你长长记性,都对不起我自己!”
也许是被镇压太久,臧玄蛟少了霸气,多了痞气,从前他要打人时,可不会废话,有话要说都是打完了再说。
打吧,程浩风离阵近了几步。
臧玄蛟说得没错,他是有心结解不开才会来见臧玄蛟。
原本打算等寻个恰当时机带塔吉坦来见臧玄蛟,让他教些特异术法,还塔吉坦一个人情,就不再和他有交集。
臧玄蛟的秘密太多,程浩风有些好奇,但也仅仅只是好奇,并不想被那些秘密所卷入,更重要的是过好自己生活。
程浩风敬他,服他,但不信他。
黑烟旋转而来,拖着程浩风的手向前一拉,再猛然往后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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