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年,七十古来稀,王权富贵梦,到头一身空……老朽舟小,恐怕载不了这么多人呐!”那艄公一边唱着歌谣,一边已将孤舟停在了岸边。【】
那艄公虽看似年迈体弱,但绝非寻常人家,萧尘意识到这一点,身形一动,如似一溜轻烟窜开围着自己的人,纵身一跃上了船头,那艄公立即将他扶稳:“小公子莫要惊慌,去船里坐着罢……”话末了手臂微一运力,将萧尘送进了舱内。
“老东西,你找死吗!”夏侯家一人见状,足下一点,也往船上纵去。
“白浪三千丈,怎奈一孤舟……”只见那艄公手中船桨一挑,一大片水花向半空中那人激去,登时便将那人送回了岸上。
“一起上!”五人对视一眼,一声疾喝,顿时全飞了过去。
“平地水三尺,胜过五岳峰……”但见岸边浪起三尺,那艄公船桨一挑,五条水花带起,往半空中五人胸口激去。嗤嗤嗤几声,将那几人尽数推开了数丈远。
一阵悠悠歌谣声中,船渐渐往江心划去了,那艄公虽看似体力不支,划起船来速度飞快,仅片刻船便行到江心处,萧尘总算松了一口气,拱手道:“方才多谢老丈出手相救。”
那艄公仍是划着船,说道:“小公子,船内有套洁净衣裳,若不嫌弃,便可换了。”
萧尘望了一眼草垫下,果然有一套崭新的衣物,问道:“这是?”
那艄公笑道:“这是老朽孙儿的衣服,前些日他闹脾气离家出走了,小公子如不嫌弃,便请换下吧。”
萧尘心想这衣服怎会如此崭新?当下点点头,道了一句多谢,随即换了衣裳,令他没想到的是这衣裳竟然完全合他大小。
萧尘去到船头,问道:“老先生,你这石头还要么?”艄公道:“一块破石头,拿来作甚?”
“多谢。”萧尘说罢,将之前的衣物裹着石头,推入了江里,片刻后站起身来,望着白茫茫不见尽头的江面,心中或多或少泛起了一丝淡淡愁思。
此去楚云,也不知能不能寻到父亲口中的那位前辈,也不知还能不能回到萧家还自己一个清白……三清观满门被灭,也不知落师姐今后一个人怎么办……
“小公子,船头风大,去里面歇着罢!船里有些茶点,小公子请随便用。”就在这时,那艄公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多谢老先生。”萧尘回到船里,自方才起,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小公子可是去楚云,是否为那文书院每年一次的入门考核?”那艄公一边划桨,一边与他聊话题。
萧尘心想对方怎知自己要去哪?微一思索,他于这文书院并不熟悉,也没听父亲讲过还有什么考核,当下问道:“请老先生明示。”
那艄公微微笑道:“文书院每年录取百来人,而每次去赴试的却有成千上万,小公子,你竞争有些大啊。”
“今年考核是什么时候?”
那艄公算了算,说道:“三天后,三月十六。”
“那么,烦请老先生快一些了。”
堪堪行了两日,到得三月十五黄昏时分,已接近楚云城了,此刻舟行碧波,但见天水相接之际,一座青城隐隐笼罩在无边烟云之下,却是要下雨了。
只听艄公叫道:“小公子,咱是直接进城还是泊岸停靠,暂避雨势?”萧尘笑道:“无妨,快些进城吧。”
“好叻!公子且坐稳叻!”艄公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划桨,嘴里唱起了一曲不知名的歌谣。
到了城内码头,萧尘纵身上岸,但见烟雨暮色下,柳垂水面,行人匆匆避雨而行,这楚云城比起云中城来,却是宁静祥和了许多。
萧尘见街上许多人都是些年轻公子小姐,驻足凝思了片刻,却听后方传来那艄公的声音:“小公子快别贪玩了,找间客栈避雨去吧!”回头瞧去,只见那斗笠蓑衣的艄公正向自己挥手作别,当即笑道:“多谢老丈!”再不停留,往街道上跑了去。
萧尘于这楚云本不甚熟悉,街道纵横交错更是一时难辨方向,然见细雨之下白墙碧瓦,排列有序,虽不比云中城的繁华,却多了一番别样的宁静,索性不再赶路,来他个雨中漫步也好。
正自神游太虚之际,忽闻身后响起一声马啼,回首望去,只见一辆华丽马车飞速驰来,说至便至,待要闪避却也不及了。
那马四蹄如飞,眼见便要将他踏成一堆肉泥,却在一丈之外时忽然前蹄一翻,整辆马车亦犹如受到一股极大阻力,险些侧翻开来。
好在有惊无险,那赶车之人乃是一名锦衣青年,只见他向萧尘怒目而视,喝道:“臭小子!眼瞎了吗!你知道这车内坐的是谁吗!”语罢便要一鞭子抽来。
这时只听车内传出一个轻轻的声音:“哥,算了,殿下还在水云阁候着。”那青年最后狠狠瞪了一眼萧尘,这才肯驱马而去。
萧尘兀自愣
(本章未完,请翻页)在原地,适才一幕直是惊心动魄,然而他却想着刚刚那车内人的声音,似珠落玉盘,又似这三月里的绵绵细雨,似一代佳人,在耳旁细细呢喃……不知不觉间,发现雨停了。
不,不是雨停了,而是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青色油纸伞。
萧尘正自诧异间,忽听见一个爽朗的笑声:“难得萧弟竟有这般闲情逸致。”一时只觉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似乎在哪听过,侧首看去,只见一名风度翩翩的青年撑着雨伞,满面春风望着自己,惊讶道:“怎是三皇子殿下?”
那人正是当朝三皇子李长卿,去年萧长风寿诞上,萧尘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李长卿笑道:“我本是要去南诏,途经江南,一时兴起,便盘桓了些许时日,适才路过此间,我见萧弟驻步雨中,可有心事?”
萧尘心想他要去南诏,为何不直接从云中出发,反而来绕远路?但随即听他讲到方才之事,不禁脸上一红,尴尬道:“初来楚云,一时迷了方向。”却哪里好意思承认刚刚心神荡漾在那声吴侬软语当中?
李长卿笑道:“原来如此,我们一路走一路说。”当下领着他去了楚云第一楼“烟雨楼”。
二人去到楼上雅阁,点了些许酒菜,萧尘本不谙人世交际,说了几句便独自凭栏而望,此刻夜幕轻垂,朦胧之下,远处江面渔火几点,若影若现,是云中如何也看不见的风景。
李长卿道:“实不瞒萧弟,此次我前往南诏,是有公事在身,若日后萧弟见着我二位皇兄,可别向他们提起我来过楚云,免得父皇知道了会不高兴。”
萧尘听罢,转过头去道:“这个自然。”他想,自己怎可能见着太子跟二皇子?
李长卿道:“如此甚好,不知萧弟此番来到楚云,可是为那文书院的入学考核?”
萧尘笑道:“瞒不过殿下,我正是为此而来。”
李长卿笑了笑,随即端上一杯酒,道:“那四艺幻阵凶险异常,长卿先在此预祝萧弟顺利通过。”说罢一饮而尽,将酒杯放下,又道:“去年萧弟已称我为兄,怎今日又改口称起殿下来了?”
萧尘笑道:“不敢失礼。”说着端起酒杯,回敬了一盏,入喉处只觉醇而不辣,正是江南名酒,女儿红。谈笑间不觉贪饮了几杯,过不多时便觉醺醺欲醉,辞了李长卿,回房而卧。
次晨萧尘起来,只觉脑中嗡鸣,想来是昨夜贪杯所至,想起今日正是十六,匆忙收拾了行礼包袱去到楼下结账,向掌柜问道:“昨日与我一同前来那朋友可还在此间?”心想不辞而别总归不大好。
那掌柜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只见他满脸堆笑道:“那位公子今晨已离去了,走前替小相公付了一月房钱,他说‘十五再叙,盼勿辞别’。”
萧尘点点头,心想三皇子说的十五,定是下月十五了。向掌柜问道:“掌柜,我想向你打听下文书院坐落何处?”
那掌柜笑道:“那公子走前已替小相公安排好车马,这便随小人去吧。”说着从柜台走了出来。
萧尘果然听见外面有马踏青石声,随他出了门,只见对面道上停了一辆檀色豪华马车。
上车后,那车夫执鞭驱马,一路上不停与他说话,只是说的多是些江南话,萧尘有些听不大懂。
江南虽多平原晴川,却也有丘陵起伏,楚云城南便是群山连绵,纵目望去,青山如滴,但见一排排白墙碧瓦出隐其中,正是文书院。
临近文书院尚还有些距离时,道上便已堵得水泄不通了,马车是过不去了。萧尘下了车,远远望去,只见白茫茫的一片人影,多是些年轻公子小姐,直似没有尽头一般。
这些书香门第的公子小姐,应都是前来赴试的,人数怕是有数千上万之多,然而文书院每年却只招收百来名学生,甚至不到。
说到底,还是院里的考核——四艺幻阵,不大好过。
所谓四艺,便指“琴棋书画”,以琴居首。但凡常人,精通其一便是难得,若想四艺俱精,其难可想而知。即便如萧尘,也只以琴见长。
等候了约莫一个时辰,数千人众才尽数进到文书院中,但见青石铺路,嫩柳夹道,两旁假山林立,而文书院之大,更是远非外面见到时可比,便是万人,也能轻易纳下。
这数千人里大多都是今日初次见面,但也有携手而进的,想必应是以前一同落榜的好友。不管相识多年也好,素昧平生也罢,此刻同聚,各自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但是,人群里也有碍眼的,便是那些从前曾来赴试过的人,他们自认熟悉此地,高人一等,伙同在一起,不断嘲讽着今年初次来赴试的新人。
而那些被嘲讽欺压的新人,也都是低低将头垂着,不敢与其直视。
当然,这些萧尘并未在意,因为他此刻站在人群偏后方,没人注意到他,也没人来嘲讽他。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际,一灰袍中年人不急不缓走上正中高台,只见他连道了两声“肃静”,然而场内兀自人声鼎沸,一时竟镇不下今年这群前来赴试的人。
便在此时,那后山中忽然飘来一声声极轻柔,极缥缈的琴声,由远及近,初时听来尚不觉异,到得后来,阵阵琴音宛若在耳边响起,各人只听得头晕目眩,一时人风俱静,再无人敢讲话。
待琴音渐渐远去,萧尘兀自惊骇难下,未曾料得世间竟有这般慑人心魄的琴曲,暗想后山抚琴的那位前辈定是超凡入圣的高人,只恨不得立刻一睹其尊容。
高台上那中年人见安静下来,这才开始讲了些许多规矩等等,直到台下众人等得尤为不耐烦时,才咳嗽两声说道:“那么接下来便是去后山领签了,领了签的请到宿管处领取宿舍门牌,等待明日幻阵考核,当然,若有人想在之前退出,随时可以走。”
台下一听,尽皆大喜,十年寒窗,便是为等此刻,若能留于此间,日后学成,何愁不能笔点江山,运筹帷幄。是以各人都争先而去,唯恐落于人后。
而此次前来赴试的女子没有男子那般好胜,以至落在了后方,而萧尘自从一年前比武失败后,便也渐渐少了些与人争斗之心,这回倒是一不小心便入身花海了。
只见四周人山人海全是妙龄女子,幽香四浮,萧尘独处这众多女子当中,一时只觉心跳渐快,加之他相貌堂堂,不时有女子偷偷向他瞧来,亦或指指点点,脸上更是如同火炙。
正当他打算四处眺望,以分散注意力,蓦然间只觉得目光似乎与人相撞,待凝神瞧去,却又没了那人影子。
就在进文书院不久,萧尘便总隐隐感觉有人在窥视自己,先前还只道是自己多心,但刚刚所瞧见的,似乎确实是那人一直在暗中窥视自己。当下假装无异,脚下加快步伐,往后山走了去。
正走着,萧尘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嚷,走近一看,原来是十来名身形健壮的青年堵着几名手足无措的青年,不让进。
“我们来赴试碍着你们什么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进?”一名被堵着的青年奋力吼道。
“就凭你们也敢来文书院?还是给老子滚回家种田吧!”那些堵人的青年丝毫不理会被堵的人,尽皆嘲讽大笑了起来。
萧尘双眉一皱,往四周望去,此等现象并不在少数,多是十几人堵着几人不让进。
那些堵人的青年当然是以前落榜的,此刻伙同在一起打压着新人,文书院每次只招收百来人,自然是少一个竞争对手,他们考进的几率就会增多一分。
萧尘眉心越锁越深,虽是对这些现象深感厌恶,却也不会去为那些被欺压的新人强出头,他出生武学世家,深知弱肉强食是这天地间的生存法则,要想不被欺压,唯一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变得足够强。
然而他虽无与人争斗之心,但是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来。就在他快临近后山入口处时,面前突然多了七八名青年,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七八人尚未开口,却听他先淡淡道:“在下可不会种田什么的,让开!”
那七八人听出他口中讥讽之意,先是一愣,跟着大怒,周围的人也都刷刷刷全聚集了过来,心想这个新人从哪来的?好大的脾气。
萧尘目光一寒,冷冷道:“我再说一遍,让开!”他虽功力尽失,但是此刻展现出的强势,仍是令那七八人往后退了一退。
“小子,你跟我装大爷?”那为首的青年瞪着萧尘,大怒道。
“龙哥,怎么回事?”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嗓音,跟着又有七八名青年挤了过来。
一名鹰钩鼻的青年往萧尘身上打量了一番,冷冷道:“新来的?不懂规矩?”他说话同时,身旁几名青年不知从哪摸了根棍子出来,指着外边人群嚷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全给老子滚开!”
那些新生害怕这一个个如同地痞混混的人,都纷纷往一旁退了去,那鹰钩鼻再次打量了下萧尘,喝道:“聋了吗?叫你给龙哥道歉!”话音未落,一巴掌扇了过去。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鹰钩鼻挥出的手臂像是僵硬在了半空中,却是萧尘将他手腕处的脉门按住了,再微一运力,立时便像有一股电流瞬间走遍了他全身大脉,疼得他不住叫唤。
“不管龙哥也好,猫哥也罢,同样的话我从来不说第三遍!”
萧尘松开那人手,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犹似两柄出鞘的利剑,但凡触碰到剑上锋芒者,皆会被其所伤。
只见挡在他前边的十余人,都纷纷退至两旁,让了一条道出来。
萧尘冷冷一哼,淡然的往前走了去,之前那被称作龙哥的青年向旁边一名手下递了递眼色,那人立刻将手中木棍交给了他。
那青年手持木棍,忽然向萧尘冲了去,一棍子往他后脑上砸去,这一砸力道何其凶猛,后边围观者皆忍不住惊叫了出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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