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尘一时不知如何作解,连忙道:“恕在下冒昧,适才实是迫不得已,以至惊扰了姑娘,还乞见谅,在下这便告辞,不敢久扰。【】”说罢转身出门。
约莫走了十来步,背后忽然传来一丝丝悠悠琴音,琴音缥缈,直不可闻。萧尘本是喜好音律之人,时下听见这等琴音,怎肯抬步再走?
那琴音时而舒缓凄切,时而急促变调,似在叹人生之短,又似在叹蜉蝣朝生暮死之哀。一时间萧尘竟如醉其中,不可自拔。
忽然间那阁中传来一声清喝:“你怎还未走?”萧尘这才如梦初醒,不禁诧异问道:“适才这琴曲,可是姑娘所奏?”
“怎……怎么?不好听吗?”那少女声音缓和了许多,甚至还有些紧张。
萧尘忙道:“不!不!好听!很好听!”他并非故意掐媚讨好,而是当真觉得此生从未听过这般好听的曲子。
那少女道:“真的吗?”语下已然带了几分喜意。萧尘道:“真的,只是……”
那少女迫不及待问道:“只是什么?”话语中似乎尤为紧张。
萧尘叹了声气,缓缓道:“日月行而不止,春秋代序,草木零落,美人迟暮,人生本是暂居天地间,短如朝露,而姑娘正值碧玉年华,何苦琴音这般哀凄……”
他话未讲完,猛听那少女惊道:“你!”萧尘猛然惊醒,想到女子最是听不得什么美人迟暮一类的话,自己却怎生这般糊涂?连忙赔礼道:“是在下失言,姑娘莫要动怒。”眼下只恨不得抽自己大两耳刮子。
那少女并未动怒,只轻声叹了口气,许久才道:“你又没说错什么……生之来不能却,其去不能止……生死有命,又岂能强求……”
过了片刻又听她道:“我再弹一曲,你认真听。”说罢便弹奏起来。
这次萧尘凝神倾听,只觉琴音飘忽,琴韵似虚似实,虚实难以分清,便似那梦境一般,正如庄周梦蝶,不知究竟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
想到此处,猛然心惊,自己这一个月来又岂非如此?究竟是自己梦见了那摇光殿的仙子,还是那摇光殿的仙子梦见了自己?何为现实?何为梦?一时只脱口道:“浮生若梦,若梦非梦,如梦中梦。”
那少女止住琴音,久久不语,许久才听那被称作谭爷爷的老人道:“恭喜小姐,觅得知音。”
那少女仍是沉默不言,萧尘道:“实不相瞒,在下只因从姑娘琴音中想到……想到这一月来时常徘徊在一个古怪梦境当中,那梦境中的摇光殿虚幻缥缈,说来甚是惭愧……”
他话音未落,猛听阁内传来一声惊呼:“摇光殿!”接着又听那少女问道:“摇光殿,可是玄青山,紫宵峰的摇光殿?”
萧尘一时不明所以,那什么玄青山,紫宵峰,即便他读过无数奇书,也未曾听闻过,亦不知梦境中那仙山是否便是,只是想到那梦中仙子,实是太过荒唐,若对方再问下去,自己不好直言开口,便岔开话题道:“不知方才姑娘所奏琴曲为何名?还望不吝告之。”
那少女轻声道:“此曲名为‘浮生如梦令’,你……你喜欢吗?”
萧尘大喜,连声道:“喜欢!喜欢!”仿佛已经忘了刚刚还处于生死追逐间。
那少女言语中也露出欢喜之意,嗫喏说道:“你既然喜欢……那么你如果愿意好好请我一声,我或许便将此曲教与了你……”
她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明明有意传
(本章未完,请翻页)曲,却奈何不好意思直言开口,便这般绕弯说了出来。
萧尘当下便不迟疑,说请她将此曲教给自己。那少女道:“好,你进来。”
萧尘当即进入阁中,那少女又令老人去另取了一张瑶琴来,请他坐下,说道:“此曲共有一十三章,我每日只能教你一章且不重复,至于能不能尽数记住,便看你自己了。”
当下二人不再多言,那少女在帘中一音一节细细教着萧尘,萧尘本颇具天赋,无需刻意记律,便能指由心发。
等到二人能够共谱,琴韵和鸣之时,外面湖上烟气渐渐散了,阳光洒下来,湖面上金光粼粼,显然时已黄昏。
忽然间萧尘的琴音渐渐走了调,变作了另外一首曲子,甚至连他自己也没发觉,没过多久便听见那少女不悦道:“此刻我教你琴曲,你心中却是在想着其他人!哼!”
萧尘这才回过神来,只见他连忙起身道:“是在下失礼了。”
他方才不过是想到了皇甫心儿,去年会武前他二人也是这般在一起合奏,还共谱了一首新曲,一时间旧景重现,只是有些失神而已,
“你心中想到的那个人,她是谁?”
萧尘叹息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着:“她本与我有着婚约,可惜我去年比武输给了别人,而她也去了一个修仙门派……”
他明明不愿将这些心事讲给一个陌生人听,然而此刻却不知为何,竟这些话尽数倾吐了出来。
“哼!如此一个薄情之人,你还去想她作甚?”
萧尘尴尬笑了笑:“姑娘说得是。”
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说起话来却像是一个大人般,只见她哼了一声,又道:“第一章你已经会了,明日再来,我教你第二章。”
萧尘拱手道:“多谢姑娘。”便辞别了二人,往湖外走去,走至岸边才猛然想起日中之事,不知张信可已脱险。
当下连忙上到街上,雇了辆马车,往文书院而去。好在张信之前并未遇险,说四处寻觅他无果后便回文书院等候至此,二人说了些话便各自回房。
……
湖心阁之中,只听那老人道:“娘娘方才为何突然弹起这‘往生咒’了?”
“谭爷爷,你无须这般称呼我,我也不过只是朝中一颗棋子罢了。”
“那好,不知你为何又要将此曲十三章尽数传于他?要知道,这往生咒你每弹一次,血玉之力便会削弱一分,你剩下的日子便会减少一天……”
二人不再言语,许久后湖面上忽然飘起一声幽幽叹息,又过了良久才听那老人道:“有一事老谭不知当讲不当讲。”
“谭爷爷你说便是。”
“上月平北王府已派人送来聘礼,再过些时日欧阳公子便回来了,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理?”
“此事容后再议,对了,之前那些人可是罡武阁的?”
“正是。”
“也罢,明日你修书一封送至罡武阁,令他们不许再为难今日那……那人。”
……
夜幕悄临,楚云城内华灯初上,便似九霄星汉一般灿烂。
文书院地处高势,萧尘倚在窗边,望下去,半个楚云城尽入眼底,而那湖心水阁却是无论如何也寻不见。
直至此刻,他脑中所想仍是那阁中少女,总感觉对方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
“她说的玄青山究竟是什么地方……”正自出神之际,窗外
(本章未完,请翻页)忽然送来一阵阵悠悠琴音。
是后山的方向!
萧尘心想定是那后山高人前辈在抚琴,不愿错过,当下凝神倾听,直到琴声渐渐隐去,他心中才电石火光般一闪,这一月以来自己虽然迷迷糊糊,然眼下神识何等清晰?
莫非是这琴声的缘故?
思索片刻,他坐到榻上,盘膝静心修炼起来,片刻过后,只见他满身大汗,然而所能凝聚起来的元力,比起月前,似乎仍未增多。
“难道是自己修炼得不对么?”萧尘静思片刻,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那琴中少年说自己拥有十二条完整的灵脉,按说进展不应如此之慢才对,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就像是那十二条灵脉尚未完全觉醒。
……
上官嫣醒来后竟已过去了一天一夜,此刻身处一间暗室里,案上放着一盏油灯,燃了一半,而案前负手站着一个人影,正背对着她。
“你……你到底是谁啊?抓我来做什么?大不了我去替萧尘解了蛊便是……”她下意识的往门边走去,但那门已被几条铁链反锁住,根本无法打开。
那道人影慢慢转过身来,上官嫣吓得又险些晕倒过去,但见那人一身紫袍,形容枯槁,面上堆积的皱纹像是许多树皮拧在一起,浑然便似一具干尸。
“小女娃,不要怕,老头不会伤害你的……”那紫袍老人笑了笑,脸上皱纹扭曲在一起,更显得怕人了。
“你……你要我做什么?”上官嫣努力按捺着心中恐惧说道。
“小女娃,你叫上官嫣是不是?今年十六岁……”
“是,是又怎样?你既然知道我是上官家的人,你还来抓我?不怕我爹爹找你麻烦吗?”
紫袍老人轻轻一笑:“上官飞那小娃娃恐怕此时还不知道你在哪呢,而且老头还知道,你盗了家里的天蛊秘术,怎想贸然练此秘术,却因不慎害得自己功力尽失……”
上官嫣听到此处,小脸立刻警戒起来,紧了紧怀中事物,说道:“我不会将天蛊秘术给你的!”
“不不不……老头不要你的秘籍,只要你在老头身上下一记噬神蛊便是……”
上官嫣这一听更是惊得魂飞天外,那噬神蛊乃是极厉害的蛊术,中蛊者初时心神不宁,逐渐六感尽失,最后神智错乱走火入魔而死,可谓凄惨无比,这人要自己在他身上下噬神蛊,不是嫌命长吗?
她吓得浑身乱颤,不断摇手:“老伯伯……我没有害你啊,你别来找我,大不了我多给你烧些纸钱便是……”
紫袍老人笑了笑:“小女娃别害怕,老头不是鬼魂呢,我会助你恢复功力,但要你功力恢复后,往后每年都要在老头身上下一记噬神蛊……”
上官嫣努力抬起头来,怯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死了可不能回来找我……”
……
次日上午,萧尘去听先生讲课,下午便告了假前往湖心水阁学曲,到了晚上又独自修炼,往后每一日皆是如此。
算来到得第七日,这日萧尘一出文书院,迎面便走来一老丈,却是那日送他来楚云城的艄公,他虽不认得此人,但想那两日对方关心自己倒不似虚情假意,不禁喜道:“老丈,怎会是你?”
那艄公听后一言不发便拉着他往外走去,走至无人处才道:“少爷,你瞧瞧我是谁?”说着往脸上一撕,嗤的一声,一张面具掉了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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