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棋缘
“那先生是如何处置那狐狸的?”
佛印老僧淡淡询问一句,计缘也并不隐瞒,直言道。
“那狐狸道行不浅,神通也非凡,让她耍了个花招之后跑了。”
计缘这边实话实说,倒是佛印老僧佛号一声。
“善哉,计先生宅心仁厚!”
“呵呵呵,大师不必夸我,那次我是真的没有察觉,也是太信得过自己的一双法眼。”
计缘笑语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佛印老僧看着计缘一双毫无波澜的苍目微微点头。
“想来那狐狸确实有点门道。”
以老僧如今的修为,在佛门中号称明王果位,是现存佛门至高境界之一,自然能看出计缘这双眼睛已盲,但却依然能透出神光,已经不是什么心眼天眼之类的神通了,很可能是一双照见万法的法眼。
这种境界的法眼自然是极难成就的,甚至都没有一个准确的修炼法门,说不准这计先生双目失色,也是法眼极致的代价之一。
有句话叫做,道授以极,则招天妒,必损其身。
想了下,老僧继续道。
“那玉狐洞天极为隐蔽,即便是西域岚洲一些修行圣地,也未必知晓其所在,不过贫僧恰好知晓洞天位于何处,计先生若是要去找个说法,那九尾狐也会卖你面子。”
九尾狐!
计缘精神一振,狐妖能修成九尾何其艰难,确实有资格以狐仙自居,难怪佛印老僧说有狐妖也有狐仙。
也难关当初那涂思烟敢自报家门,怕是除了玉狐洞天很难去之外,洞天中有真正的九尾狐存在也是重要原因。
不过计缘口中还是十分认真的说了一句。
“愿闻其详。”
“嗯,欲寻玉狐洞天,先要找到浅苍山。此山并非坐落于西域岚洲常人所知的任何一座山名,甚至不算是真正常在的山。”
这听得计缘倒是好奇了,他这人也非常喜欢一些神奇之事,也算是修仙的大乐趣之一。
“此话怎讲?”
老僧抬头,视线落于背后大树上方的叶脉,因为已经是秋天,所以有些树叶已经泛黄,只不过还没落下。
“秋意渐浓林木苍,落叶飘零山不青,贫僧听我佛门同修大德说起过,浅苍一词,在那几脉狐狸中,寓意为秋至冬近之时,乃苍茫之始,是为浅苍,没有一座山叫浅苍山,即便有也是同名不同意,玉狐洞天所在的浅苍山,指的是长濑、青昌、墨月三山各自其中一峰的初秋、中秋、深秋之时。”
“那若那时便是浅苍山显现之意,又如何进入玉狐洞天呢?”
洞天不论大小,已经是几乎自成世界,也定有各种神异禁法护持,不可能知道在哪就说进就进的。
“这贫僧就不清楚了,不过先生在合适的时候到了那里,凭着一双法目也定能瞧出端倪。”
和老僧对话,计缘丝毫感受不到压力,这或许是以前和老龙相处习惯了,但他也更愿意相信这是佛印大师的佛性所致。
至少现在计缘能搞清楚一件事,所谓佛门明王,并非是个巨大的金身大佛,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修行僧人。
而佛印老僧同计缘聊天,也同样有种怡然之感,很难得的如同常人闲聊。
两人所谈也逐渐深入,不再限于一些表面事物,外可论天文地理,论天地之象,内可言从各方修行至理到身内天地蕴化。
遇上一个佛门明王何其难得,计缘自然不会错过交流机会,而佛印老僧其实也有类似的感觉,难得与修为如此深不可测的仙修坐而论道,而且在大梁寺如今的关头,这种偶遇更是缘法。
论天文地理天地之象,经过上辈子熏陶的计缘能讲得东西实在太多了。
论修行至理,计缘和老龙探讨过许多次,再加上上辈子从小到大了解的大道明言,就算只是记得其中几句,但能被广而传播的必然是其中精华。
论身内天地蕴化,计缘本身展开意境就是一片天地,更是隐隐与外天地有所交融。
讲到一些神妙之处,为了增加说服力,计缘甚至浅浅施展天地化生,将自身意境展现毫厘,在周围呈现春花秋月与斗转星移变化之像,充分说明了天地运转的时间与空间关系。
佛印老僧和计缘越论越吃惊,越谈越欣喜,甚至感到以前有些困扰悠久岁月的问题都有开解的迹象,只差以后回去禅定细思了。
而计缘同样受益匪浅,站在佛门明王的角度,与仙妖魔神各不相同,智慧乃是佛门极为强调的一词,在道理中也展现无遗,佛印老僧明显不是那种佛门杀伐的怒目金刚雷的明王,佛法奥妙却极深。
以往与老龙探讨的一些问题,没能深解的,在这里计缘却有茅塞顿开之感,更是使得自身就困扰许久的一些修行推衍困难迎刃而解。
一佛修一仙修,两者兴致已起,放浪形骸不足,道意悠长有余,在大梁寺内院的这颗树下,更是时不时呈现出种种异像,并且有着朝周围延伸的趋势。
树旁稍远处,慧同和大梁寺方丈等人哪怕是修佛高僧,此刻也已经有些难以自持了。
两位高人在树下坐而论道,所讲的道理在起初他们还能听得懂,但随着深入,几个修为浅一些的和尚已经感觉到头脑昏沉,但即便如此,咬破了舌头依然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这种级数的论道,一辈子都未必能碰上一次,哪怕修为提高能活几百年也依然如此。
慧同和尚双手死死合在一起,耳中全是两位高人论道时的各种声响,好似有无数句话在回荡,这是因为前面的道音入耳,后面的却徘徊不前,慧同以自身佛法,强行收拢道音,使之不散去,否则若是散去,绝对是巨大损失。
哪怕现在听不懂悟不透,百年,几百年,将来修行路上悟透一点都受益终身。
只是这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望向四周,只见光华如烟如雾,虚空生香有花散落,已经开始蔓延出外院。
“不好!”
慧同看向身边方丈,发现老方丈已经摇摇晃晃,嘴角有血,但不是受伤,而是自己咬破了舌头,但依旧有些昏沉。
慧同赶紧上前一步,摇晃方丈两下。
“方丈大师,方丈大师!”
“啊?”
方丈清醒过来,随后激动的看着旁人。
“慧同!此乃我大梁寺千百年不遇的大机缘,你佛法精深,一定要全记下来,一定要全记下来,不,这太难为你了,能记多少记多少,老衲快受不住了!”
“我知道,方丈大师请放心,慧同自当尽力,但是还请方丈大师快些想办法,两位高人深处轮到意境之中不可自持,异像已然蔓延……”
老方丈左右望去,发现果然如此。
“方丈大师,还请发动僧众,赶紧遣散寺中所有香客,最好能请寺外市场众人也暂且退去,否则凡人观见论道之像,心中会顿起各种幻想,或喜或悲情绪激荡声音喧哗……大梁寺香客太多,若是群情如此,必然会惊扰两位高人论道!”
人都是有私心的,即便站在慧同和尚这个高度也是如此。
凡人听到这种论道有没有好处?当然有,好处因人而异,虽然因为来寺庙求告的成年人大多心思繁重难有悟性,但到底还是有好处的。
可是一旦一众人观像而惊呼,漫天喧哗和嘈杂极有可能惊醒计缘和佛印明王,所谓缘法有时候玄之又玄,大概率两位高人会认为“天意如此”,然后就终止这一场论道。
原本一场可持续不知多久的高人论道就此终止,香客受益不多,而大梁寺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老方丈也是明白人,顿时就想通了关键。
“南牟我佛明王,我这就命寺院僧众出动,对,带上先帝所赐的国寺佛令!”
老方丈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看看树下两位身形已经笼罩在一片朦胧中的高人,小心翼翼的抬脚往外走,直到十几丈外才敢小跑然后是提纵这飞跃出去。
刚刚一听论道之音,一观论道之像,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居然已经从上午到了下午,但这会寺院的人流可还不少。
…
“各位施主,今日我大梁寺要提前闭寺一个时辰,诸位请回吧!”
“施主,我大梁寺将要提前闭院,题词之事还请下次再来!”
“施主,大梁寺提前闭院,实在不方便你再留于僧堂参禅,择日再来吧!”
……
佛印明王殿,坐地明王殿,怒目明王殿,寺院大广场,小广场,各僧堂……
处处香客多或者少的地方,都有和尚在传声,不管香客是惊愕是愤怒,这些和尚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但就是执意请人离开,甚至是赶人。
大梁寺终究是廷梁国国寺,哪怕香客中有不少权势之辈,也不敢过分造次,大家都知道大梁寺绝对出了什么事,但没有和尚说,总不能逼着人家说。
只是等众多香客从寺院大门出来,才发现不远处的寺前集市,那些商贩和游人居然也在动,看那推着车或者抬着东西的样子,似乎提前收摊撤市了。
有和尚苦口婆心的劝,最后还是搬出了先帝佛令圣旨,以及答应了商户生意上的损失,大梁寺两倍赔偿,但也得等过阵子再来要钱,且得做好真实账目来证明。
有身居高位的人看着这一幕,惊愕之余也是不由喃喃。
“大梁寺,这是出大事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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