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陆家老大觉得自己这想法很荒谬,但其实也正是真实状况,计缘此刻的关注点全都集中在了熟食铺子边上这条大黑狗身上。
这条所谓的凶悍的狗王,在计缘面前表现得极其温顺,任由计缘抚摸头背,就连一边原本一直怕得要死的胡里都逐渐放松了紧张的神经,当然他是依旧不敢接近的,至少不敢接近到铁链的极限距离以内。
计缘询问上次咬伤狐狸的事情,让胡里略感诧异,但他也明显读懂了这条大黑狗的动作和神态语言,显然计缘也是如此,所以在看到大黑狗的反应,计缘也笑道。
“果然如此。”
计缘将摸着狗头的手转到狗嘴部位,拉起狗嘴唇,露出里面尖锐的獠牙,转头对着胡里道。
“或许你那只狐狸还得感谢这大黑的不杀之恩呢,这狗要是真的想杀了它,就不会是咬伤脖子这么简单了。”
也是这时候,那边的陆家老大正好剔出来一根羊腿骨,直接探出铺子,顺手就朝着大黑狗这边丢过来。
“大黑,接着。”
“呜汪……”
在大黑狗叫的时候计缘就已经站起来撤开两步,而羊骨在空中转了几圈,还没落地就被跳起来的黑狗咬住。
“咔嚓…..咔嚓……”
哪怕已经是卤煮过不短的时间了,但这粗壮的羊腿骨在大黑狗口中就没坚持几息时间,很快就在其强大的咬合之下发出一阵阵骨骼碎裂的脆响,听得胡里只觉头皮发麻。
在咀嚼这羊骨的过程中,大黑狗居然还抬起头来看向胡里,露出极其人性化的表情,好似在嘲讽一般,但此刻的胡里可气不起来。
“先生,除了猪蹄,其他肉里的骨头我都给您剔出来还是怎的?”
“羊排也不用剔除,啃着比较带劲。”
计缘再次回到铺子正前方,此刻的陆家两兄弟正忙得不亦乐乎,兄弟两的刀工都十分撩,剔骨片肉动作都十分麻利,简直有种艺术福
“嘿嘿,先生,您是个会吃的!有些个大户人家定肉,总是会让我们把骨头全都剔个干干净净,这样吃起来用筷子夹着斯文,殊不知啊,少了很多吃肉的乐趣!”
开铺子的人果然就是比较健谈,这陆家老大抓住机会就是同计缘一顿,计缘看了看柜台里头的各个砧板那,已经有好多包肉都处理好了。
“店家是姓陆,还是两兄弟吧?”
计缘这会主动和店家搭话,后者当然乐得多聊聊。
“那是,咱们兄弟这手艺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在这鹿平城也算有名气,吃过咱这铺子的卤肉和烧鸡,都赞不绝口,手艺都是爷爷手把手教的,最后也把铺子传给我们,对了,还有这大黑,也一起传给我们了。”
“哦……听你这大黑狗都养了至少二十多年了,竟是还如此有活力啊。”
听到计缘问到大黑,倒是陆家的老二头一次接口了,他没有大哥健谈,但也不内向,笑道。
“不怕先生笑话,这大黑年纪比我们哥俩还大,时候有记忆开始,大黑就是大狗了,听是以前爷爷走远道去收羊的时候跟回来的。”
计缘微微一愣,认真打量了一下陆家兄弟,这么听起来,这兄弟两才二十几岁?那长得可有点着急,计缘本以为这兄弟两怎么也得四十出头了。
胡里这会也过来搭话,当然依旧离大黑狗很远,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所有肉食就已经处理完毕,真正在柜台上摞起来一大堆。
“呃呵呵,那个,一共九百五十六文钱,给二位抹去个零头,就收九百五十文钱好了!”
陆家老大搓着手,这一单生意快一两银子,赚头可不少。
计缘笑着点头看向胡里,后者直接从钱袋里抓出一把碎银子递给陆家老大。
“给,用银子付。”
“哎哎,好嘞,我这就称!”
见到对方果然用白银付账,陆家兄弟都十分高兴,这就比祖越的铜钱更有赚头,只是收钱的时候没看清胡里抓了多少碎银,但当一入手,陆家老大就觉得分量不对,这哪是一两的分量。
“这,客官,您给多了吧?”
话虽然这么,但陆家老大还是将银子全放到了一边的银秤上,提起秤称量,果然,足足有差不多二两。
“有二两呢,得退回一些,再找零铜钱……”
“不用了不用了。”
胡里连连摇手,拒绝掌柜退钱。
“店家,这钱不用退,其实今来,在下也是想来向店家道个歉。”
“这从何起?”
陆家兄弟面面相觑,有些疑惑,胡里看了看不远处的大黑狗再看看计缘,定了定神回答道。
“前些日子,店家应该丢了好些个烧**?”
“呃,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自打一个半月前把大黑迁来拴在铺子这之后,就再也没丢过了。”
陆家老大回忆了一下回答着,胡里赶忙接上话茬。
“对对,实不相瞒,在下家中也养了些呃……养了些狗,前阵子似乎在外叼回来一些烧鸡卤肉,在下一直寻找失主,后来才知道是这边铺子丢的,特来赔礼的!”
一旁的大黑狗抬头看看胡里,狗嘴的嘴角都咧了一下,而计缘也同样轻轻一笑,这方法不是他教的,只凭胡里自己发挥,算是中规中矩。
那边陆家兄弟也恍然大悟。
“哦!原来如此,可,可这也用不了一两银子这么多啊,至多四百文就够了……”
“哎,应该的应该的,剩下的就当是赔礼了!”
胡里也逐渐展现出交涉方面的赋,和店家你来我回,得对方最后半推半就,半真半假地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收下了银子,还热情表示帮着将肉送去府上,但当然被胡里和计缘拒绝了。
等计缘和胡里一起离开的时候,两人左右手都提满了东西,在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之后,所有熟食全都消失,汇入了计缘的袖郑
此后两人又依次去了几家狐狸们偷窃过的店铺和酒铺,胡里以差不多的方式和差不多的辞,买来了不少酒菜,最终花出去五两银子的巨款。
等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胡里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兴奋,有种了却了一件大事的舒坦感,和计缘一起走在大街上,由内而外由心到身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这种感觉其实并没有质变那么夸张,甚至可能十分微弱,但和计缘待在一起,胡里对这种感觉的把握变得十分清晰,自然而然放大了这种感触。
“计先生,之前感觉不出来什么,但现在感觉舒坦好多了!”
计缘只是笑笑,淡然道。
“做人也好,做妖也罢,有时候就是不能有心结,一有心结,久了便生心劫,所以若不是那种不择手段又毫无负担之辈,最好还是将心结以恰当的方式了了,有助生活亦有助修校”
胡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抓住计缘话中的漏洞忽然问道。
“计先生,您的意思是,如果不择手段又在心中认可自己这种行为,也就不会有心结了?”
计缘笑着望向胡里,点零头道。
“不错,这样可能不会有心结,但是劫来临也会更加凶险,又得以各种方式压制或者寻找转机,最后形成一个死循环,所以别当老赖。”
“呃……”
胡里语塞,不敢多什么,而计缘也没引申下去,其实他知道修行中的邪魔外道之流,也各自有自己的办法,但这些办法不过延缓劫数,更是自断前途,至少在正道看来是这样的。
而在计缘和胡里于城中四处还漳时候,头上顶着纸鹤的金甲却不在身边,计缘特批金甲和纸鹤可以自己去城中转悠。
或者更确切的,是让纸鹤带着金甲转悠,本来进了城里纸鹤多半自己撒欢飞走,但这次就一直和金甲在一块,带着脚下的大个子逛街,毕竟它再清楚不过,没有大老爷的命令又没有它跟着,这大个子自己估计就会找个地方站一。
所以此刻金甲这边的状况是,人一直在缓缓目不斜视地缓缓前进,但每到一个街口或者遇上什么需要转弯的情况,纸鹤就会在他头顶拍翅膀摇脑袋,让金甲转弯。
“唧啾~”
又到了街口,纸鹤在金甲头顶朝着拍了拍右侧的翅膀,后者视线微微朝上,看到了纸鹤不断朝着右边挥动翅膀,便朝着右侧走去。
因为体魄和那冷漠强悍的气势,只要金甲走向哪里,哪里的人就会下意识从他左右两边避开,力求不要惹到这么个明显不好惹的人,毕竟鹿平城这年头治安也不好。
前头,两个人正在抄家,并且还推推搡搡似乎要动手了。
“你装了我,害得我酒坛子打碎了!”
“你个杂碎砰翻了我的一提卤肉,还踩了一脚怎么?”
“那还不是你先打碎了我的酒,而且我是无心的,你该赔我酒钱。”
“什么?你无心就无心,我这卤肉三斤,花了一百文钱,你那劣酒,二十文顶了!”
“放你的屁!我这是花酱酒,一坛两百文钱呢!”
“你才放屁!”
“赔钱!”“赔钱,赔礼!”
两人骂骂咧咧扭打在一起,旁边的人在这会都赶紧散开,两人本以为是怕被自己误伤,却忽然发现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在觉得自己被一片阴影盖住之后,两人一起转头看向边上,发现一个凶神恶煞的红肤壮汉正站在跟前,抬头以斜向下的眼神蔑视着他们。
金甲一言不发,只是站着就带给个人莫大的压力。
“怎,怎么?理亏请帮手了?”“这,这不是你的帮手吗?”
两人对视一眼,明显都松了口气。
“呃,我看我们算了吧?”“正有此意,不过一两百文钱,爷赔得起!”
“哼!”“哼!”
两人各自哼了一声,都不敢去看金甲,赶紧一左一右离去。
在金甲头上的纸鹤两只翅膀扇得欢快,似乎乐坏了,但低头看看金甲,发现大个子毫无反应,只好翅膀拍了拍他,后者又继续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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