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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赵家的家事,李中易不好多说什么,他只是含笑望着赵老太公。
也许是发觉李中易的笑容有异,赵老太公抬手拍了拍脑门子,笑道:“光顾着说我赵家的事了,该打该打。”
李中易心想,这就对了嘛,他的全家老小,如今都被关进大牢,前途完全未卜呢。
“老夫这就修书一封,命我儿廷隐务必相助。”赵老太公既已决定出手,全力帮李家脱难,索性做个整人情,他当即写了封信,让赵大亲自带着去见赵廷隐。
安顿好李家的事,赵老太公捋须笑望着李中易,却一直没说话。
李中易眼珠子略微一转,心知到了投桃报李的时候,他二话不说,起身走到书桌旁,提笔写下了张业安排在骁锐军中的一个内奸的名字。
当赵老太公看清楚那员大将的名字时,禁不住猛吸了好几口凉气,好家伙,要不是李中易主动揭穿,他又岂能料想得到,原本被倚为心腹的重将,居然早已叛离了赵家。
李中易重重一叹,等吸引到赵老太公的注意力后,这才缓缓地说:“据说还有两人,只不过,因为时间关系,晚辈暂时没有拿到名单。”
赵老太公微微一楞,右下意识地抚到白须,立时想明白,李中易担心赵家不肯全力相救,依然留了至关重要的后手。
要知道,整个骁锐军共分十军,李中易方才点明的那人,不过是四十多个马步军正副都指挥使中的一员罢了。
“胆识过人,心机深沉,处处料敌机先……”赵老太公的脑海里,抑制不住的地浮现出各类形容词,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李中易也知道他的做法有些刺激到赵老太公,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总不能把底牌全给了赵家,从此就只能寄望于赵家的好意吧?
常言说得好,不见兔子不撒鹰,李中易早已经打定了主意,李家如果不能转危为安,内奸的名单绝对不给。
赵老太公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他哪能不明白李中易的言外之意?
李中易留下后手的姿态,明摆着是想告诉赵老太公,尽管你赵家的权势滔天,他李中易却压根就没有借机攀附的意思。
实际上,李中易心里很有数,因为兵力相差太过悬殊,即使赵家敢于起兵造反,获胜的希望也极其渺茫。
驻扎成都的蜀国禁军,除了赵廷隐的骁锐军张业的匡圣军之外,还有奉銮肃卫军捧圣控鹤军亲卫军和殿直军这些后蜀的精锐禁军部队,其中以张业所辖的匡圣军尤为势大。
和骁锐军不同,张业麾下的匡圣军乃是左右各十军的超级大编制,不论是兵员粮饷武器装备,还是作战经验,都远远超出骁锐军数倍以上。
更重要的是,在李中易看来,历史上,如果没有国主孟昶的默许,张业也不敢公然带兵攻打赵家。
简而言之,赵家继续留在成都,非但无益,反而有大祸!
以李中易上辈子混权力圈的经验,权力就是**,掌权者一旦吸上了瘾,除非众叛亲离,大势已去,绝无主动放手的可能性。
“易哥儿,你就这么不看好我赵家?”赵老太公并未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李中易。
李中易淡淡一笑,说:“给消息的那人,那天是喝醉了,才漏了一点消息,晚辈也没办法。”
赵老太公明知道这是敷衍的“鬼话”,却对李中易没有一点办法,毕竟,彼此之间的需求都很大。
更重要的是,赵老太公对李中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迫切的想知道,李中易这小子究竟能够“妖孽”到什么程度?
“来人,传膳。”赵老太公想留下李中易吃午饭,以便更深入的了解他的各种情况。
李中易从榻上站起身,拱着手说:“不瞒老太公,晚辈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为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早回为上。”
赵老太公略微一想,点点头说:“也好,你且先回狱中,等来日再陪老夫多饮几杯。”
李中易告辞离开后,一个青衫中年文士从屏风后边转了出来,缓步走到赵老太公身旁,面色凝重地说:“老太公,此子心机深不可测,若不能为我所用,必杀之!”
赵老太公微微一楞,正欲说话,另一名蓝衫文士刚刚转过屏风,他高声疾呼:“不可,万万不可。”
“子豪,有何不可?”赵老太公眯起两眼,盯着蓝衫文士。
蓝衫文士解释说:“此子虽有奇才,但年不过十八,尚未定性,老太公只须悉心笼络,将来必能为我赵家所用。”
“哼,闵子豪,此子如此年轻,竟已狡诈至此,若为张业那恶贼所用,我赵家危矣!”青衫文士激动地大声反驳。
赵老太公十分头疼地看着这两个他最为倚重的心腹门客,担心他们又要大吵,赶紧摆着手说:“此子所行所为虽大有出格之处,不过,易地而处,老夫也不会彻底相信任何人,必定留有后手,以作牵制。想那李中易,老夫曾受过其父的恩惠,今其求上门来,老夫若出手相助于他,有此渊源,想必对我赵家应是无害。再说,他透露了张业那厮埋下的内奸,一旦其打算与我赵家为敌,嘿嘿,老夫只须将消息暗中放出去,以张业跋扈专横的性格,岂能饶了他的性命?”
经过赵老太公抽丝剥茧的分析,两个心腹门客一起心悦诚服地说:“老太公高见。”
“唉,崇祚读书成痴,只知作词。崇韬夸夸其谈,极类赵括……若有李中易十之一二的本事,老夫何忧之有?”赵老太公仰面朝天,长声叹息。
两个心腹门客不由面面相觑,老太公的两个孙儿,一好文,一喜武。文学天分极高的长孙赵崇祚倒也罢了,预备接掌赵家军的次孙赵崇韬,却十分令人担忧。
赵崇韬对于兵书典籍,那是倒背如流,无人可比。可是,他所辖的骁锐第十军,练的都是些个花架子表面功夫,战斗力实在是令人堪忧。
“老太公毋须太过担心,假以时日,二郎必成大器。”两个心腹门客毕竟是外人,有道是疏不间亲,只能想办法安慰忧心如焚的赵老太公。
李中易离开赵府后,来到约定的地点找到了王大虎所驾的那辆马车。
王大虎见了李中易,长吁了口气,说:“老不见你出来,可急死小人了,真担心你出事。”
李中易心里明白,王大虎是担心他借机逃跑,当下也不点破,笑眯眯地说:“赵相公已经答应帮我家出面,找陛下说情。”
“好,好,好,太好了!”王大虎搓着手,连声叫好,他跟着担了这么大的风险,如果一事无成,那也太不值得了。
马车驶到大牢附近的时候,李中易已经重新换上狱卒的服饰,王大虎按照事先的约定,独自下车,去找黄景胜探风色。
不大的工夫,王大虎回到马车上,脸色阴沉地说:“事情有些不妙,一向很少来监中寻查的江狱丞,居然一个招呼都没打,就突然跑了来。”
李中易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无法确认,就问王大虎:“有法子送我进去么?”
王大虎咧嘴一笑,说:“区区小事,岂能难得住黄头?黄头早就吩咐过,只要我在大狱口见到刘三,就说明有上官来巡查。”
李中易心想,这黄景胜也的确是个人才,凡事都想在了前头,看样子,必有解决的方法。
果然,王大虎说:“郎君且随我来。”说完,领着李中易绕到了大理寺后堂一侧。
过了大约半刻钟,四名狱卒架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犯人,匆匆从大理寺后堂内出来。
王大虎上前一步,大咧咧地说:“黄头吩咐下来,这个罪囚异常要紧,命我带人在此守候。”
那几个狱卒早知这王大虎是黄景胜的心腹死党,自无话说,王大虎趁机领着李中易混进了押解犯人的队伍之中。
一行人来到监狱大门口,刘三看见王大虎来了,连忙朝监狱内呶了呶嘴唇。
验看手续的时候,王大虎装模作样地看天色,视线的余光掠过李中易的时候,不由一楞。
只见,李中易居然已经混到了队伍中间,他略微低着头,手臂正架在那犯人的肋下。
王大虎暗暗点头,这位李郎君随机应变的智计,已经远超其精湛的医术。
“这是那家的罪囚?”这时,从监狱大门后走出一个身穿青袍的小官,他皱紧眉头冲着众人发问。
王大虎见大家一齐望着他,于是当仁不让地站出来,拱手说:“回江狱丞的话,张寺正方才亲自提审前起居舍人吴江川的长子吴德……”
江狱丞知道,这起居舍人吴江川的胆子比天大,居然敢上书陛下,直指权相张业乃是奸臣。
他看了看满身是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吴德,又瞅了瞅押送的诸人,没看出任何破绽,就挥挥手说:“带进去吧。”
当众人从面前走过的时候,江狱丞忽然抬手指向有些面生的李中易,正欲发话,却被气喘吁吁的从里边跑出来的黄景胜高声打断:“狱丞……狱丞……钦犯吴江川……出大事了……”
“什么?”江狱丞心头猛地一惊,这钦犯可不同于普通犯,一旦死在了大牢里,或是出了什么大事,他这个管着大理狱的小小狱丞,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快快前边带路。”江狱丞一时心急如焚,一个劲地催促黄景胜,倒把对李中易的那一点点疑心,给忘到了脑后。
见江狱丞快步离开后,装作没事人的王大虎,悄悄擦拭掉手心里的水珠,心想:“好险!”
王大虎把李中易顺利地送回监舍之后,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说:“幸好黄头机警,不然的话……”
李中易点着头说:“让兄长和大虎你一起受累了,李某绝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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