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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一次性把令传完呢,郭怀压下心里的奇怪,赶紧向下面转达了李中易的严令。
幸好,乡军士兵久经严格的训练,服从精神远超这个时代的所有军队,他们纷纷按照李中易的军令,迅速把他们自己变成了“蒙面大盗”。
就在这时,进攻的周军弓手们,突然开始放箭。糟糕的是,箭头上绑着油布,这是典型的火箭。
“嗖嗖嗖……”雨点般的火箭,挟带着火神的狰狞,点燃了乡军的大寨。
扎在木头上的火苗,逐步由小变大,并蔓延开来,情况异常危急。
久经训练的乡军士兵们,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在军官的指挥之下,猫着腰,或用手里的盾牌扑打着窜起的火头,或直接提起水囊浇灭小火苗。
如果提前在寨墙上,准备好装满土的麻袋就好了,郭怀悔恨之极。
大寨里面,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火苗,木制的营地,烟熏火燎。更麻烦的是,没有受过训练的民夫们抱头鼠窜,乱喊乱叫,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乡军的士气。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危急关头,李中易带着原本在休息的乡军,赶了过来。
士兵们在刀盾手高举盾牌的掩护下,以两人一组,抱着一块厚木板,玩命地朝寨墙这边冲过来。
李中易气喘如牛地赶到寨墙之上,断断续续地下令:“等我准备好了,你就命令弓手射击天上的目标。”
郭怀根本搞不明白李中易在搞什么鬼,但是,他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按照李中易的意思来办,传达了这道令人莫名其妙的军令。
冲到寨墙边的乡军士兵,在李中易的指挥下,迅速地将一辆辆鸡公车,推到寨墙下边,打横摆放着,然后将拆下来的营房木板,架到鸡公车上。
另一组士兵,则将以前粮食的竹制箩筐,用麻绳捆绑在了木板的一头。
高高翘起的木板另一头,两组士兵将他们手里抱着的被子和铺盖,摊到了木板两侧的地面上。
好在工序并不复杂,很快,三十架简易的翘翘板,就已经制作完成,摆放在了寨墙的下边。
“上弹。”李中易一声令下,就见一个个用麻布包裹着圆形物体,被乡军士兵们摆到了箩筐里边。
这时,周军的又一批火箭射了进来,扎到刀盾兵的盾牌之上,“滋滋”的冒着火光。
“准备火箭,等布弹飞过头顶时,马上就射。”李中易再次下令,郭怀也琢磨出了一点味道,惊喜地传了军令下去。
“弟兄们,都看老子的。”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李中易猫着身子,从四米高的寨墙上,纵身跳下。
“轰”一声闷响,随着李中易的双脚踩到翘翘板高高抬起的这一头,木板迅速下落,狠狠地砸到了地面上。
箩筐里,用麻布紧紧包裹着的圆形茅草球,应声弹了出去,越过寨墙,飞向寨外的周军大部队。
木板砸到地面后,巨大的反作用力,将李中易的整个身子反弹了起来。
飞在空中的李中易,惊叫了一声,最终有惊无险的掉进了一名张开手臂的牙兵怀里,两个人一起跌进了绵软的铺盖上面。
“香帅威武,香帅威武……”
李中易奋不顾身的这一跳,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在短暂的沉没之后,他的壮举,彻底点燃了乡军士兵们的情绪。
大家忘我的欢呼起来,一声更比一声高,声浪直冲云宵,震动九天。
尽管有严格的军令约束着,但是,寨墙上的乡军士兵们,甚至包括军官们,都实在是忍不住了,一个个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他们统帅的名字。
“香帅威武……”
“我军万胜。”
坐在铺盖卷上的李中易,听见雷鸣般的欢呼声,嘴角不由高高翘起,嘿嘿,老子又赌对了!
蹲在寨墙上的郭怀,早就张弓以待,等圆形草球飞过头顶的时候,他的手轻轻地一松,已经被点燃的火箭,风驰电掣般,扎进了草球之中。
很可惜,郭怀的弓拉得太满,箭速太快,以至于扎透了包着布的草球。
那只着了火的包布草球,无力的掉落在距离寨墙大约一丈的地方,慢慢的燃起了雄雄大火,引来周军的一片惊叹声。
当王大虎第二个翘起木板的时候,郭怀只拉了半弦,“嗖。”火箭准确地扎进了包布圆草球的里边。
这一次,火箭不仅点燃了草球,而且,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不规则的抛物线,巧合的砸进了二十丈开外的周军弓弩手的队伍里边。
“火,着火了……”周军的弓弩手里边,一阵大乱。
李中易借着难得时机,命令士兵们,挨个去跳翘翘板。
于是,寨内出现了一种古代战争史上的奇观:乡军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寨墙,撬起翘翘板后,平安的落到战友们的怀抱之中。
他们刚刚站稳脚跟,就又一个接着一个地跑上寨墙。如此循环往复,无数只火球,争先恐后地砸进了寨外周军的人堆里。
这时,不知道从那里刮来一阵妖风,一时间,火借风威,风助火势,将周军的前锋攻击部队,包围进了一片火海之中。
水火最无情,无论高聪怎么打气,鼓劲,杀人,都再也阻挡不住军心涣散的颓势。
周军士兵们拍打着身上的火苗,哭号着,叫嚷着,争先恐后的推开身边的袍泽们,亡命逃窜向山下。
“一至四营列队!五营守好大寨,灭掉火头!不怕死的,都跟老子杀下去。”郭怀抓住战机,怀着愧疚的心情,果断下令打开寨门,领着士气高昂的乡军勇士们,追着周军败逃的方向,杀了出去。
四面八方,漫山遍野都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落难袍泽的惨叫声,有人坠崖的凄厉叫声,大火烧烤木头桩子的吡剥声,到处都是令人肝胆欲裂的死亡场景。
很多慌不择路的周军,接连不断的滚下山崖,跌成了肉泥……
对面山顶上的赵匡胤,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就在刚才蜀军山寨着火的时候,他动摇了,以为自己看走了眼,高聪这小子恐怕会立下大功。
可是,仅仅是盏茶的工夫,蜀将居然想出了抛火球的绝杀妙计,不仅一举逆转了摇摇欲坠的败势,而且将高聪的嫡系部队,逼入了走投无路的绝境。
高聪,完了!
赵匡胤冷眼旁观,漫山遍野的蜀军,如同出闸的猛虎一般,追上去肆意的砍杀着已经彻底崩溃了的高聪军。
可是,就在赵匡胤无法细看的狭窄山道上,象山泉一般的血水,流经之处,将黄色的泥土染成妖异的艳红。
“惨啊,实在太惨了,老高完了。”王政忠一边吸冷气,一边暗暗庆幸不已经。
说句心里话,王政忠虽然一直看不惯高聪的仗势骄横,可是,对于高聪的勇猛却从不怀疑。
今天的攻城战,王政忠看得很明白,即使是他的部队冲上去,恐怕也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原来如此。”赵匡胤的眉锋猛的挑起,“蜀将应该是个初上阵的新手,否则,也不至于被高聪搅得手忙脚乱,才拿出这种杀招。”
王政忠还没张嘴细问,赵匡胤已经果断地传下了接应令,哪怕高聪再跋扈,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高聪全军覆没。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追杀之后,郭怀领着精神抖擞士气昂扬的乡军将士们,得胜而归,返回了山寨。
李中易就站在寨门前,亲自迎接满脸硝烟的弟兄们,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乡军士兵,他都要拱着手说:“受累了。”
“呃……不,不累。”有些腼腆的乡军士兵,脸色腾的红了,讷讷的说,“真的不累。”
李中易注意到,许多乡军士兵的腰间,都挂着血淋淋的人头,有些人更是挂了三四颗之多。
“呃。”李中易这才意识到,这个时代的士兵,计算军功的最主要证据,就是敌军的首级。
难怪战士们,宁愿把身上染得满是血污,也不舍得丢掉一颗颗狰狞的脑袋。
这些人头,对士兵们来说,就意味着赏钱,或是升官的机会。
郭怀一直劝说李中易赶紧回大帐歇息,李中易又怎么可能放过如此绝妙的做秀机会呢,他楞是坚持到最后一名士兵走进大寨,这才放下已经酸涨难奈的胳膊。
这时,大寨里的留守士兵,早已经扑灭了寨内的火头。给勇士们暖胃垫饥的羊肉汤,也早就熬好了,火夫们磨刀霍霍,正在准备一顿丰盛的晚宴,
黄景胜已经带着牙兵们,清点过战士和民夫的伤亡情况,辎重的损耗,以及寨墙需要修复的程度。
李中易带着郭怀等高级将领,坐在大帐里,听黄景胜禀报大营里的损失情况。
整场战斗打下来,乡军士兵在大营里战死的一共二十七名,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扑火的时候,被下一波火箭射中,脏器被大面积烧坏,大出血而亡。
受伤的就更多了,有九十多名,大多也是灼伤。
娘的,火攻之又见火攻啊,李中易至今都感到后怕。他千提防,万提防,最终还是由于经验不足,遭了敌军的火攻,险些把自己的脑袋送给赵匡胤当了军功。
其实,李中易的这个想法,太过臭美了。区区一个八品小官的脑袋,赵匡胤在向柴荣报军功的时候,怎么可能拿得出手呢?
此时此刻的李中易,对于曹阿瞒在赤壁被大火烧败后的三声大笑,非常有感觉。
李某人被烧得并不算特别狠,已经笑不出来了。那曹阿瞒在赤壁被孙刘联军一把大火,烧了几十万大军,居然还笑得出来,不愧是盖世之奸雄。
“唉,损失太重了。”李中易刚发完牢骚,却发觉大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异常之诡异,所有人都诧异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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