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魁”横抱着巫行云走出这片区域。
娇小苍白的宗主勾着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胸前。
二十七名弟子急忙撤去绝地大阵,没有人敢看着此刻的教主,只是一侧头,却看到区域里一片狼藉,忍不住愕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赤魁”神色冰冷。
精英弟子感受到了这寒气,更是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清楚这喜怒无常的教主又怎么了。
远处的封不溺正在等待,看到教主出来,瞥了一眼,只见教主双手担着的那娇小宗主披头散发,脖颈处有着掐印红印,小腿上也有些淤青,眼神中则带着害怕与恐惧。
显然,这位风月魔宗的曾经同僚,刚刚经受了难以想象的璀璨。
封不溺闭目,心里感慨了句“能活着就好”。
...
时间短暂地回到一炷香前。
“地...地藏大人,您是做什么?”
“掐一掐。”
巫行云:...
“自己掐还是我来掐。”
“奴...奴家自己掐吧。”
巫宗主从没想过自己会干这种事,临死前还疯狂地自己掐着自己,也许是看到她速度太慢,那已经成了“赤魁”模样的地藏大人跑了过来,帮助她掐。
“啊啊啊!!疼!疼!!”
娇小宗主看着这位被神魔化了的地藏,满脸问号。
原本那恐怖、不食人间烟火的火焰佛形象早已崩塌了。
...
巫行云轻轻抽泣着。
而“赤魁”则越发冰冷,封不溺即便在十丈之外也能感到寒气。
他也不知怎么回事,于是便是急忙单膝跪地,低首,不敢多言多问。
“赤魁”一路走去。
沿途便是跪了一路。
谁也不知道这位教主怎么了?
难道是进入了贤者模式?
只不过那绝地大阵里的一片狼藉是怎么回事?
“赤魁”走到了议事大厅,走上魔教教主的宝座,直接坐了上去,然后将那娇小的宗主横卧着,放入怀里。
巫行云双腿并叠着,脚后跟恰好压着教主之位那雕琢血焰的红铜扶手,微微颠着,满脸的茫然。
她现在只期望这位神秘莫测、做事更是诡谲的地藏大人,能够遵守诺言放了逍遥王。
教主发怒。
即便不出一言,魔教弟子也是纷纷赶来。
很快,仪事大堂面前便是跪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前排精英便是有三十余人,之后更是跪着三四百人。
教主不出声,没人敢说话。
魔教教主看似文质彬彬,但实则凶煞无比。
阎罗天子的气质来模拟这种性格,只需要稍稍改变一点就够了。
而黑暗君王的杀气,某些程度上比起魔教教主,犹有过之。
此刻。
汇聚康南分部的魔教教徒完全不敢出声,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呼吸都不敢大气,禅碧,鬼头陀,甄依依等人自然都在其中。
而魔教教主却是理也不理他们,只是有些病态地笑着,时不时地拍拍怀里娇小宗主的脸颊。
满堂之听到轻轻的“啪啪”声,还有教主时不时有些莫名的笑声。
巫行云瑟瑟发抖。
众人也是在发抖。
巫宗主实力其实已是江湖顶级高手的层次了,又有异人技术的枪,平日里集体行动,也算是干部了。
而这样的一名干部,不过是教主的玩物。
猛然,魔教教主停了下来,冷声质问:“知道为什么我生气么?”
没人回答。
魔教教主冷冷道:“刺客!你们做了绝地大阵,原来是帮着刺客隔音么?是想本教主无声无息地死去么?”
巫行云瞳孔猛然瞪圆。
这..
这手段!
这演技!
魔教教主将怀里女人往里楼了楼,顺手拍了拍她胳膊,示意她别露馅。
巫行云颤颤发抖。
她就如蜷缩在猛虎怀里的一只小绵羊,全场只有她知道真相。
魔教教主继续冷声道:“谁给本座个解释?是想造反了吗?”
他甚至不去解释那地上那一堆被化尸粉化去的尸体。
身为一教之主,还需要和属下解释么?
这应该是属下们向他解释才对!
那二十七人瑟瑟发抖...
本想着是件好事,但现在却变成了催命的事。
“教主,饶命。”
“教主,我们只是不想您和巫宗主被打扰。”
“是啊,教主,饶命,饶命啊...”
二十七个精英立刻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全部跪着在地上,爬到了那高高的宝座下,低首认错。
但坐上那教主却是不发一声。
忽然,一名看似清纯的白衣女子唇角一扬,走出来笑嘻嘻道:“教主,谅他们也不敢...”
这正是用一双反刃短刀、之前打晕了李元儿的甄依依。
她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掌嘴。”
甄依依愣了下,不敢置信地看着魔教教主。
巫行云轻声发出嘲笑:“依姐姐,教主不会念你过去的好了,嘻嘻。”
甄依依面色苍白,然后也不说话。
“没听到么?”
“奴家听到了了。”甄依依直接扇起了自己耳光。
扮演的地藏再扮演成了魔教教主的夏极,也是明白了。
刚刚巫行云显然在提醒他,这位甄依依乃是魔教教主的女人,所以她才敢说话。
“够了!”
“是”甄依依低着头,急忙想退回了人群中。
但夏极并没有准备让她退回去,而是冷声道:“说说看吧,他们不敢,谁敢?”
甄依依不敢发言。
“是你么?”
甄依依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奴家不敢!”
夏极凝视着她,身子微微后仰,双手轻轻拍着巫行云的身子,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不敢?你不敢,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把九圣甲给本座?九圣甲是你保管的吧?你是不是害怕这甲给了本座,那刺客就完全没了机会,是吧?”
甄依依愕然。
一时间,她心底只生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感觉。
那么教主平日里和自己欢喜时,都是甜言蜜语,为何忽然变卦?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喜新厌旧了。
自己入不了他的眼。
而教主有个怪癖。
那就是他一向标榜自己专一。
换句话说。
自己活着,他就不是专一...
自己死了,他就可以专宠巫行云一人。
当然,再之后,巫行云也会被其他新人所取代。
甄依依还要再说什么。
夏极手一扬,“带下去,关押天牢!候审!”
甄依依心如死灰,“教主,教主您看在之前奴家对您好的份上,饶了奴家吧...”
其余魔教教徒也是彻底愕然了。
教主真是越发的喜怒无常了。
很快,两个魔教教徒走出来,矮着身子把甄依依上了镣铐,往回带。
那白衣女子侧头看了眼高坐在上的“赤魁”,哀求道:“教主...你我...”
然而,“赤魁”声如冰霜道:“带下去。”
甄依依如坠冰窟,绝望地低下头,她也不放狠话,放了狠话那就是必死。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那些闻名江湖的高手只觉汗流浃背,不敢动弹,不敢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
“赤魁”忽然温和地笑着问:“小巫,你说是谁要刺杀本座呢?”
巫行云心底是真的恐惧。
这魔佛地藏,某种程度上竟然把魔教教主那喜怒无常的性格学了个九分。
这...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赤魁”没等她回答,略带病态地看向台下:“你们说说吧,别说本座没给你们机会。”
那施展绝地大阵的二十七名精英还未开口,那黑袍高帽的封不溺已经挺身而出,颤声道:“启禀教主,属下是担心您与教主夫人相处时,被人打扰被人听到,所以才让这些精英弟子帮忙...
属下对圣教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绝无二心啊!”
“赤魁”冷笑道:“是觉得本座老了,老不死了,而路右使又陨落了,所以耐不住寂寞了,想要早日上位吧?
我的焰鸦护法...
你说的没错,你是对圣教忠心耿耿。
但你对本座却没有!!”
“画地为灾”封不溺正是魔教正门“左右二使,四大护法,八方巡查”中的护法之首焰鸦。
“想动手么?有心腹埋伏着么?封护法?”
三声质问,封不溺直接跪下了。
“教主,我对您也是忠心耿耿...我...”
“赤魁”冷冷道:“收了阵盘,打入大牢!!”
很快,便是又有两名魔教弟子上前,但来到封不溺身侧却有些犹豫。
这位正门的护法平时很有威望,对弟子也很好。
封不溺显然也感到了这股微妙,他瞥了一眼座上教主,只见那“赤魁”的目光越来越冷,面色甚至都冷的僵硬了,他急忙道:“还愣着做什么,抓我入牢,圣教是教主一个人说了算。”
那两名弟子才将他上了镣铐,反锁着带了下去。
又是沉默片刻。
众人噤若寒蝉。
而,一名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口、穿着半身铁甲魁梧男子缓缓走出,强压着怒气,扬声道:“教主都忘了老兄弟们了吗?
甄姑娘,封护法,又有什么错?他们都对您忠心耿耿,您何必要寒了兄弟们的心!!”
来人正是位:“黑煞”熊百吉。
熊巡查冷冷看着上位的教主,分毫不让。
周围的魔教教徒只知道这位熊巡查平日独来独往,也着实为魔教立了些功劳,但因为毁容的缘故,很少有人亲近。
没想到今日他竟是如此的硬气。
众人忍不住心底都暗暗佩服。
“赤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哎哟”娇小宗主叫了声,她一根头发被扯掉了。
“赤魁”拉平了那一根长发,好像在欣赏女子的长发,而彻底无视厅中站着的熊巡查。
忽然,夏极的手扭了扭,那一根长发骤然便是直立了起来
刷!
长发上凝聚出凌厉刀影。
下一刻,那刀影呈现出血煞之气。
众人震惊地看着那刀影。
那是魔教教主的最擅长的血魔刀。
而如今看来,教主的实力显然再上层楼,这刀上的血煞之气几乎是浓稠到让人难以直视。
巫行云已经彻底弄不明白了。
难道地藏其实是赤魁的亲兄弟,师出同门?
然而,对于夏极而言,这不过是【四诛剑道】之中的陷仙,配合上【阴策】之中的明面伪装所带来的结果。
然而,熊百吉只是注视着教主,视死如归,分毫不让。
让人忍不住惋惜一声“可惜了”。
然而...
那一刀并没有斩下。
“赤魁”手一扬,那头发便是枯萎了,血魔刀虚影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众人眼里,那位魔教教主扬声大笑道:“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圣教右使,接死去的路右使之位!”
...
...
魔门的一番人事更换,就由赤魁借着刺客一事,彻底的定下了。
原本几位被边缘化的魔教人物,纷纷登上了高位,开始掌管正教的实权事务。
虽然新旧势力的交接会带来不少内斗,然而终究有着魔教教主威压着,别人也不敢放肆。
巫行云是完全看不懂这一番操作。
过了许久,她才忽然明白了...
地藏原本就是蛰伏在圣教中的强者,如今算是悄无声息的夺权吧?
那熊百吉,以及其余的一些他所提拔的人,平时都在圣教中声名不显、神神秘秘,如今算是一次会议,就彻底上位了。
如此翻云覆雨的手段。
如此超凡如神的实力。
巫行云明白,魔教将踏上新的辉煌了,只是她却看不到了。
...
豪华的地下豪宅。
甚至还有暗河潺潺流淌的声音。
司徒辉耀的绝地建造术完美地运用了地形,其中通风管道,甚至蔓延到千米之外的悬崖。
这豪宅里,可见长明灯里人工甬道上的五彩石乳,可听到滴答滴答的落水声。
“赤魁”坐在这院落里,把玩着太阴玉净瓶。
真正赤魁的死去,使得这残破的神兵成为了无主之物,而他只需要滴血,就可以获得认主。
娇小而苍白的宗主坐在他对面,伏在冰凉的石桌上。
“地...咳咳,教主,我感觉到自己挨不了多久了,我的躯体正在枯萎...我又感到自己好像被无数看不见的线束缚着,想要把我拖到什么地方,也许就是您手中的瓶子。”
“赤魁”还在思索。
他在想,假如说自己以灌顶之术将巫行云强行拔高,突破超凡,然后再让她滴血这太阴玉净瓶,是否可以自救。
但这其中还存在问题。
那便是巫行云和白桃花不同,她本身并不是超凡,能否靠着灌顶突破?
而且她如今的躯体能否承受灌顶?
“教主,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夏极摇摇头。
巫行云露出微笑:“那请您记得您给我的承诺。”
夏极反应过来,然后问:“据我所知,你和逍遥王认识不过半年吧?为何临死前非要为这样一个男人说情?”
巫行云想了想,趴在桌上,呓语般喃喃着:“也许这半年正是我此生奢求的时光,弱水三千已饮一瓢,我...已经满足了。”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甜甜的笑:“逍遥王这个人傻乎乎的,平时偷偷藏藏,装作什么都不会,但其实已经勉强入了顶级层次,他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真是傻乎乎的,嘻嘻。
可这又有什么用处呢?
这个世界的真正强者,从来不在乎江湖所谓的顶级高手。
逍遥王他真的很好,他会在早晨催着我去街上买肉包,也会拉着我一起乔装打扮,偷偷摸摸去街道上吃面条,因为他会害怕别人骂他,有时候想吃夜宵了,他还会毫不讲理地把我从被窝里拉起来。
我从来没想过我这样满手血腥,心怀怨恨的魔女还能过上这种日子...”
夏极奇道:“就这些?”
巫行云慢慢闭上眼,露出甜蜜的、缅怀的笑:“您不会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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