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回到了府衙,才按着太阳穴准备看看今天的公文,就发现谭伯铭,张晓峰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就笑着道“昨夜是保国公出钱,你们也不肯风流一阵?”
谭伯铭道“一夜风流值万钱,我这个管理度支的郎中,舍不得。”
史可法有瞅着张晓峰道“你又是什么理由?”
张晓峰怒道“你们都不肯同流合污,为何独独小看了我?”
史可法哈哈大笑道“君子慎独是好事,不过和光同尘也是处世之智慧。”
张晓峰摇摇头道“我自知不是一个意志坚强之人,这种事情还是莫要开头,一旦开头我很担心我会把持不住,最后沉沦于这十丈软红之中。
这叫有自知之明。”
史可法叹息一声道“有两位贤弟为我等看守老巢,某家无忧矣。”
谭伯铭摇摇头道“我们两人也只适合成为看家之犬,若要我们与保国公这等巨擘争斗,终究上不得台面,只恨不能为府尊分忧。”
史可法站起身,拉着两人的手道“我们结识于逆旅,相交于风雨飘摇之际,只盼两位贤弟莫要忘记我等最初之雄心壮志,为这摇摇欲坠的大明天下撑起一片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张晓峰忧愁的道“北方果然无救了吗?”
史可法痛苦的摇摇头道“民乱,兵灾,旱灾,水灾,蝗灾,地龙翻身,再加上瘟疫横行,北方已经糜烂透了。
再有云昭这般虎狼在侧,已经无力回天了。”
谭伯铭不解的道“云昭至今未出潼关。”
史可法苦笑道“人未出潼关,然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名字,都知晓关中才是真正的乐土。”
“可是,昨晚保国公还细数云昭二十六条大罪,定能揭开云昭的伪善面目。”
张晓峰冷笑一声道“你真的以为朱国弼是为国为民?依我看,他是不满云昭夺走了他的禁脔,心生不满才借着酒意说了那番话。
我敢保证,朱国弼现在一定惶恐不安,悔恨莫及。”
史可法冷笑道“他想留在南京享福做梦去吧,本官已经上书陛下,希望陛下能够把这些勋贵全部调任顺天府,他们是勋贵,享受了大明百姓民脂民膏数百年,也该为这些百姓做点事情了。”
谭伯铭笑道“去年的时候,这些勋贵们给我们缴纳了大量的银子,却把粮食留在手中,本想囤积居奇,府尊下令我等去蓝田县购置大批粮食回来。
这些人还想继续用银子高价购买我们投放到市场里的粮食,卑职就一口气卖给了他们二十万担粮食,把他们给活活撑死了。
南京今年粮价贱如草,却没有人有银子继续收购,所以,卑职就用去年卖出十万担粮食的价格,收了勋贵们库藏的三十四万担粮食。
现如今,府库之中白银还有八十四万两之巨,粮仓也有官粮六十八万担。
府尊此时如果向京城解送白银二十万两,粮食二十万担,我想,不论府尊提出什么样的建议,陛下都会答应的——比如将南京城的勋贵们全部调任回北方京城。
没有他们从中阻碍,府尊就能大展宏图了。”
史可法闻言大喜,搓着手道“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只是,这样做会影响我们在江南积存钱粮的计划。”
张晓峰呵呵笑道“府尊,钱粮是一种工具,府尊使用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有价值,府尊如果不用,他们就是一堆无用之物。
府尊放心,我们兄弟在,一定会给应天府积存更多的钱粮,供府尊大显身手!”
史可法连连叫好,对这两个半路上结识的人才又多了两分信任。
眼看着史可法心满意足的去睡觉了,张晓峰,谭伯铭就来到了自己的公廨,唤来小吏吩咐道“这几日里,府尊要从银库中提银二十万两,从粮库中提粮二十万担,你们莫要阻拦。”
小吏看着谭伯铭冷冷的道“给我看县尊的手令!”
张晓峰道“事急从权!”
小吏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一下这两人,然后道“这是我蓝田县的粮食跟银子,据我所知,你们两个没有这样的权力来动用。”
谭伯铭道“事情很急,我们马上就补手续。”
小吏摇头道“等你们拿来手续之后,再来问我要粮食跟银子。”
张晓峰来回踱步一会,又对小吏道“周国萍作保如何?这是集体决定。”
小吏的眼睛已经眯缝起来了,向前一步瞅着两人道“周国萍离开南京已经三天了,在她离开这里之前,并没有给我交代有这样大的两笔支出。”
谭伯铭怒道“你们这些库藏管理出来的人都是这么认死理吗?”
小吏甚至懒得理睬这两人,转身就出去了。
他与张晓峰,谭伯铭这种政务官不同,在蓝田县,库藏使者是一个单独的体系,他们的最高首领是段国仁,负责管理蓝田县所属的所有库房。
有自己的升迁贬斥系统,独立于政务之外。
因为吝啬死板的缘故,段国仁渐渐有了一个叫做貔貅的外号。
就在谭伯铭,张晓峰两人焦头烂额之际,傍晚的时候,周国萍回来了。
听了两人的诉苦之后,周国萍摇头道“你们记着,下次万万不可胡乱出头,我上一次倒霉就是因为不守规矩,你们要引以为戒。
我们做事一定要周密,一定不能急,你们在蓝田养成的这种坏毛病一定要改一改。
在蓝田的时候,只要事情做对了,县尊都会包容你们,哪怕是先斩后奏县尊也会通过作弊来帮你们清理首尾。
我敢说,赵国荣弹劾你们的文书已经上路了。”
谭伯铭拍着脑袋道“假如能用二十万两银子,二十万担粮食就可以清除南京城的勋贵们,这是一桩千值万值的好事,几乎有一战定乾坤的功效。”
周国萍迅速在两人拟定的两份文书上签字用了印信之后,就派人快马送去了蓝田。
当库吏赵国荣再次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时候,仔细查验了周国萍,谭伯铭,张晓峰三人的印信之后,这才轻轻点点头,表示史可法可以随时从库房里提走这些东西。
对于史可法这个应天府知府无权动用应天府府库中的粮食跟银子的事情,不论是周国萍,还是谭伯铭,张晓峰都没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讨论的。
他本身就没有动用的权力!
应天府府库中支出的任何一两银子,一斤粮食,都是经过玉山大书房同意之后才进行的,而且都是经过财务司统计核算之后,根据事实要求拨付的。
史可法可以随时动用的不过是府衙私库而已。
处理完这件事,谭张二人就像是被剥掉了一层皮一般,心中隐隐对那个从来都没有笑脸的赵国荣起了畏惧之心。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多了,折寿!!!!
“我之所以从扬州回来,就是接到了县尊的加急文书,县尊不满白莲教的所作所为,命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尽快清除南京白莲教这个毒瘤。
我们商议一下,该如何做,才能达到县尊要的目标。”
谭伯铭吃了一惊道“白莲教现在已经成了我们手中的棋子,进可以驱使火并,退,可以栽赃陷害,这么好用的一颗棋子,如何能现在就处理掉?”
周国萍摇头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是如何尽快处理白莲教的问题,县尊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可以拖延的口子。
也就是说,南京白莲教死定了。”
听周国萍这么说,谭伯铭,张晓峰两人也就立刻熄灭了要继续利用白莲教的心思,转而开始寻思该如何才能将这里的白莲教连根拔起。
两人搜索枯肠良久,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太过靠谱的主意。
就听周国萍阴测测的道“史可法要把南京城的勋贵们统统都弄去顺天府,那么,我以为,这些勋贵们哪怕去了顺天府,去的也只是家主罢了。
这里依旧是他们的根!“
谭伯铭瞅着周国萍道“你想利用白莲教把这些勋贵的根子剜掉?再借助这些勋贵们反扑的力量再把白莲教连根拔掉?”
周国萍道“就是这个目的,我们在周围清除漏网之鱼,白莲教对付勋贵们的时候,我们清除漏网的勋贵,等京城的勋贵们反扑的时候,我们再清除掉漏网的白莲教。”
张晓峰道“这需要一个严密的布置。”
周国萍道“现在就做计划,报呈县尊之后,我想史可法准备给皇帝钱粮的消息,皇帝应该知道了,有这些钱粮,史可法的忠心必然在皇帝心中天日可表。
皇帝调用勋贵北上的旨意也必定会成形。
等勋贵们前脚离开了南京,白莲教后脚就会动手,毕竟,这些勋贵们才是白莲教多少年来都想报复的对象。
这一次,我们不仅仅要除掉南京的勋贵们,还要除掉白莲教,最重要的,我要让全天下的勋贵们都跟皇帝离心离德。
只要我们的计划周密,必定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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