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已经动乱很多年了,所以,大家都有些疲惫。
李洪基带着人马去了庐州,张秉忠带着人马去了长沙。
他们都似乎不愿意跟云昭做邻居。
突然之间,襄阳周围就多了很多无主之地。
负责剿匪的官员们匆忙向皇帝报喜,报喜之后却不敢进驻这些地方,只说自己正在追击贼寇。
敢于造反的人都跟着李洪基或者张秉忠走了,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
没有了贼寇,没有了朝廷,这些老弱妇孺们反而对未来有了那么一丝希望。
一伙青衣人骑着马赶着大车来了南漳县。
他们没有惊扰那些仓惶逃窜的百姓,而是开始修补破烂的县衙。
他们人手不多,因此,修补县衙的工作进行的非常慢。
于是,就有一些青衣人去找那些惊魂未定的百姓,希望他们能帮忙修整县衙,工钱不高,还是以粮食代替。
一些家中没有隔夜之粮的百姓咬着牙去了。
傍晚回家的时候,他们真的带回来了糜子跟小米。
于是第二天,就来了更多的人。
修补县衙的活计不算重,而且还管饭,这就是一件油水很足的活计了。
多年以来,人们终于可以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回来一些食物,这是好事。
瞅着孩子狼吞虎咽,妻子也敢喝粥了,一家之主总归是有一些感慨的。
只是,县衙很快就要修补完毕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活计,还有没有。
县衙修补完毕之后,就有很多青衣人直接进驻了县衙,他们依旧没有去麻烦百姓,而是贴出告示,希望能招募更多的人开始修整残破的县城。
这一次,全县城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一起参与进来了。
就在有人质疑这些青衣人能不能支付这么多工钱的时候,数百辆大车进入了南漳县,在百姓们亲自动手下,将这些饱满的粮食全部装进了县衙粮仓。
这些青衣人带着招募来的百姓,推倒了那些摇摇欲坠无人居住的破房子,将里面能用的砖石,土坯木料,全部都挑出来,堆积的整整齐齐。
在让招募来的百姓将大量的垃圾填埋进坑洼处,浇上水之后,就用夯锤夯结实,这样的地块很多,平平整整的,看起来很有秩序感。
深秋的日子里,南漳县城里的人却忙碌不堪,虽然忙碌,他们的脸上却多少红润了一些,少了一些菜色。
两个月的时间里,南漳县县城被整理的焕然一新,即便是原本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也铺上了从废弃的城墙上拆下来的砖石。
南漳县今年的天气很冷,还下了雪。
因为修整县城的缘故,每家每户多少都有了一些存粮。
不过,他们的活计依旧没有结束。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好大一群人,这群人一看就是有钱的。
衣衫浆洗的干干净净,眉眼看着也干净,就连探出来的手都是干净的。
这些人到了南漳县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买地,买那些被百姓们修整出来的空地。
有些人当地百姓是认识的,很多年前,这些人就离开南漳县去逃难了,没想到现在回来了,还变得这么有钱。
空地的价格不菲,问过相识回乡人之后,买地的价格令人咂舌。
这些人买了地之后,连房子都不盖,一群人却在山根处合伙开了一座窑厂,第一炉青砖出窑的时候,这些本地人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宁可住在帐篷里,或者租住别人家里,也没有立即动手盖房子。
原来,人家要盖的是青砖大瓦房。
此时,当地人已经认可住在县衙里面的人就是官府,领头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县令。
同时,当一只上书蓝田二字的石碑矗立在南漳县边界上的时候,本地人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从立碑的那一天开始,南漳县已经属于关中管辖了。
白日里的南漳县人来人往,到处都是马车拉着砖石乱跑,空地上的房子,也在每日一个变化的慢慢矗立。
到了晚上,县城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唯有县衙里面依旧灯火通明。
南漳县大里长陈平清一清有些嘶哑的嗓子对屋子里的青衣人道:“人口统计册簿,土地统计册簿,山林统计册簿,塘堰统计册簿,在三天内必须完成。
一个青衣人犹豫一下道:“有主的好说,如果原来主人逃难了,名下却有这些物质,被我们当做无主物质给处理了,他们将来找到我们讨要,该如何应对?”
陈平道:“贴告示三月,三月后,当做无主土地处理,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人手去清查这些事情,这里开春早,我们不能耽误春播,这才是我们工作的重点。
襄阳已经被张秉忠,李洪基,官府三方来回蹂躏之后民心全部丧失,社会已经崩溃,人员大量死亡,更谈不到经济活动。
首先,我们要开启农业生产,来年春播是重中之重,田地里有了秧苗,百姓的心中就有了根,等这一季粮食成熟之后,南漳县的百姓就算是安定下来了。”
青衣部属道:“分配给我们的资源终究有限,大里长,你如此快速的消耗这些资源,我担心你撑不到夏收。”
陈平咬咬牙道:“不管了,不论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现在的局面糟糕。我们只有快速的让百姓看到成效,才能谈到以后。
继续现在的发展速度,一刻都不要停,即刻从百姓中招收一百乡勇,我们还要快速回复南漳县的司法制度,去做吧。”
同样的事情在襄阳所属的五个县里都在发生。
如襄阳这样的大城市,如果没有周围的州县支持,想要发展起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如今的襄阳城,成了雷恒的屯兵之所。
而发展,却是从周围的州县开始。
冒辟疆站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原地跳跃一阵暖和一下身子之后就把缰绳套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一起拖着沉重如山的车子前行。
跟以前当驴子的时候不一样,这一次,他可是心甘情愿的,也因为被人当驴子用了好长时间,现在重新拖车,手法就很熟悉了。
这是没法子的事情,马车上拉的是种子,这东西极为金贵,不敢有半点闪失。
他在玉山书院如愿以偿的争取到了一个里长的职务,所以,在秋日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南漳县。
牲口不够,自然只能用人来凑。
傍晚的时候,满身泥水的冒辟疆来到了自己所在的东湾村。
这是一座很大的村子,贼寇没来之前,这里有足足四千多人,现在,只剩下不足八百人。
初来东湾村的时候,冒辟疆的一颗心是凉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这座有着辉煌过去的村子重新焕发生机。
好在,南漳县的大里长陈平是一个极为干练的家伙,一道道指令下来之后,他只需要全心执行就好,并在执行的过程中慢慢学习。
他借住在东湾村残破的祠堂里,这是廖姓人家的祠堂,从规模来看,这里曾经出了不少的人才,一些残破的进士及第的木匾乱七八糟的堆在角落里,只有牌匾上面斑驳的漆料还在默默地诉说往日的辉煌。
冒辟疆在蓝田县算是旧文人,所以,他从哪些牌匾上的字就能大概知晓廖姓人家中出名子弟的过往。
篝火明灭不定,疲惫的同伴已经拥着棉被沉沉睡去,冒辟疆却无论如何都没有睡意。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古人诚不我欺也。”
从一些村民口中得知,早在八大王来襄阳的时候,廖氏就已经被八大王抄家,抄了一个底朝天,不仅仅杀掉了族长,也杀光了在家的男丁,至于妇孺——则被押送军中充作营妓。
好不容易等到王师归来,廖氏逃亡男丁匆匆回到村子,却被左良玉的兵丁捉住,拷问粮饷,可怜廖氏才遭了大难,哪来的粮草供应王师大军。
左良玉部属得不到粮饷,就用酷刑折磨廖氏男丁为乐,不到三天,就尽数死去。
当李洪基打下襄阳之后,身怀破家大恨的廖氏遗孤,不再相信官府,也不再相信张秉忠,而是一头加入了李洪基的造反大军中。
当云昭一声令下,命李洪基离开襄阳的时候,廖氏遗孤也跟着离开,至今生死不知。
既然廖氏遗孤已经参加了李洪基的造反大军,他自然就是反贼,所以,属于他的家产需要充公,包括他们家的祖宗祠堂,以及所有的土地。
这其实就是云昭要的结果。
冒辟疆知道,自从他仔细研读了蓝田之后,他就明白,在云昭治下,不许出现田产超过千亩的大地主,或者说,云昭不允许他的治下有大地主存在。
他这是要从根苗上破坏宗族法度。
现如今,李洪基去了庐州,张秉忠拿下了长沙……下一步,这两个人只能一个向东,一个向南。
想到这里,冒辟疆怵然一惊。
他终于明白云昭为什么不一口气灭掉李洪基跟张秉忠了,并且还恭敬地伺候崇祯皇帝了。
其中——有大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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