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域,天丰城。
城东的安康街,街道平整宽阔,街旁豪宅林立,达官贵族、商贾巨富纷纷在此安家落户,平日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地价寸土寸金,被称作“富贵街”。
如今多事之秋,街上人少,道路冷清,再无往日盛景。此刻,放眼望去,唯见一个老妇,拧着菜篮,匆匆路过,她径直走向街尾一座庭院,庭院有牌匾,上曰“琴舞坊”。
“咦?平常此时,琴声不绝,今日怎的……”老妇未闻琴声,一时疑惑,她望眼冷清的街道,叹息一声,正欲推门而入,这时门却开了,一群少女鱼贯而出,脸色皆是沉闷不乐,待她们出来后,又走出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
“柳师!您真的不走么?我爹可以帮忙安排。”一位少女首先开口。
“柳师!再待城中,恐怕危险,您还是早做打算呀!”其余少女纷纷劝告,她们衣着华丽,气质不俗,想来皆是富贵人家。
“你等好意,我心领了!莫让家人担忧,快回去吧!”柳师脸色欣慰。
“柳师……”少女们不死心。
“我意已决,莫要再劝。”柳师态度坚定。
场面一度安静,唯闻少女低泣。
柳师心中难受,口中安慰:“无须忧伤,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悲欢离合,俱是常情,能教你等多年,我已无甚遗憾,待有缘再会,都去吧!”
少女之身,本就多愁善感,此时更加动容。
“柳师!您的琴舞绝艺,我会发扬光大!”
“我亦如此,绝不辜负柳师教授!”
“这就回,柳师留步,千万保重!”
……
少女们劝不动,只得带着不舍,纷纷行礼辞别,柳师满脸慈爱,一一目送她们,待人消失于视线,她终于泪流满面。
城南,一户普通人家,一对老夫妇,脸色忧虑,低声商议。
“相公!可是有回信了?”老妇端庄,想来年轻时相貌不俗。
“没呢!照时日,早该有了消息,恐怕二叔那边不想搭理吧!哎……”老者无奈,老妇苦笑:“其实也怪不得!毕竟二叔他们也就平常人家,难以安排我们一大家子……”老妇话未说完,“砰……”门被突然撞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急匆匆地跑来:“奶奶!奶奶!你看我逮到什么啦!”她手抓一只小奶猫,兴高采烈地直接坐上老妇的膝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似在寻求夸赞,那只小奶猫还不停挣扎,口中乱叫着。
“哎呦!我的小乖乖真厉害!”老妇配合道,“嘻嘻!蕊蕊厉害吧!爷爷你看!你也看呀!”小女孩得了夸赞,更加兴奋,“哈哈!小蕊蕊都能抓小猫咯!厉害!厉害!”老者也笑着夸道,脸上全然没有之前的忧虑,只是心中的忧虑更甚:“终究孩子啊!些许小事就能乐不可支,可惜眼下这局势……”
“爹!娘!”这时走进一男一女,小女孩见了,又兴奋地冲他们喊道:“爹!娘!你们快看!我抓到小猫了!”她爹娘似乎没有心思逗她:“好啦!快到一边玩去,爹娘和爷爷奶奶有事。”小女孩不高兴,嘟嘴道:“爹讨厌!哼!”话刚说完,她爹作势欲打,“打不着!打不着!”小女孩叫着,先是急忙跑开,后又远远望着,不时做个鬼脸……房内四人,摇头不语。
城西,一个小铁铺里,坐着一个大汉,似乎闲来无事,正望着外面冷清的街道发呆:“何时才是个头啊!难道真要拖家带口去当流民?”
这时,一位妇人从后房走出:“相公!还是没生意吗?”大汉闻言,无奈叫骂:“别提了!鬼都没见一个!”
“若实在不行,把铺子卖了,我们另去别处?”妇人提议,大汉苦笑:“你呀!愚笨!如今时日,有谁会买?”妇人一时无言,大汉思绪后道:“也莫心慌,身家性命要紧,大不了铺子不要了,最差不过去当流民!”
“都随相公吧!这些年好歹有点积蓄,我们一家三口就算离开,也还有些盼头……”妇人话未说完,大汉忙拉过她:“夫人啊!少说这事,如今兵荒马乱的,生怕别人不知你还有几个子是吧!”大汉越说越气:“自成家后,我天天打铁,是日夜辛苦,也不过堪堪养家糊口,你帮不上一点忙不说,还……当初怎就娶了你这么个无能的蠢妇!”妇人愣住,眼角湿润,大汉见状不忍,这才安慰:“是我说过了,夫人莫伤心,都怪我好吧!”
“相公辛苦!是我愚笨!”妇人稍微好过,“哎……行啦!我饿了,做饭去吧!”妇人闻言,去了后房,大汉又望着外面发呆,许久过后,他心念道:“战少爷!您还活着吗?多希望有人能像您那样帮助我们啊!”
城北,原战家府邸,今建有庙堂。
战时空一行走近,见牌匾上曰“少爷庙”。
这时,有人迎上:“诸位安好!可是要上香祈祷?”
“不用了,你给我们讲解下这庙的来历吧!”那人有些失望,战时空笑笑,给福伯使一眼色,福伯取出不少银子递过:“拿去吧!”那人见状兴奋,迅速接过:“多谢!好人有好报!”
那人收了银子,娓娓道来:“这少爷庙,是天丰城民自发兴建,最开始只是为了纪念战少爷,后来慢慢地也有人来上香祈祷……”那人回忆道:“战少爷名唤战时空,原天丰城第一家族战家的少爷,可叹三十多年前,战家得罪了强大修士,被人一夜灭门……”
听到此处,战时空有些纠结,插嘴道:“那战少爷为人如何?竟让城民如此惦记,更为他自发建庙!看你年纪也不大,可曾见过战少爷?”那人摇头:“战家覆灭时,我才五岁呢!哪怕见过,也记不得。”说到此处,那人恭敬道:“我虽未亲身经历,可这么多人都念着战少爷的好,他肯定是个无比伟岸的大好人啊!”
蓝蓝和福伯闻言,一脸笑意,战时空尴尬道:“那个……带我们四处参观下吧!”那人领命,边走边道:“那有许多纪念之物,有些故事可以证实,请随我来。”
不待多久,一行人来到一个房间,房间不大,打扫得干干净净,整齐放置了几个大桌,桌上摆着许多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物品。
战时空几人好奇,那人指着一把扇子道:“这把折扇,是由柳翠儿赠送。当年,柳翠儿是春宵楼的艺妓,身、色、琴、舞俱佳,深得战少爷赏识,给予钱财无数,并有赠语:出淤泥而不染。不过,妓院之地鱼龙混杂,柳翠儿虽卖艺不卖身,终究身不由己,多亏战少爷相助,这才多年保持清白。”
“那后来呢?”蓝蓝知道柳翠儿这人,好奇其中内情。
“柳翠儿年纪渐长,后来离了春宵楼,传闻她离开时,仍是清白之身,有人猜测,她是为了践行战少爷对她的评价和期望。再后来,柳翠儿在城东的富贵街买了庭院,开了家私坊,专门教授琴舞。柳翠儿琴舞双绝,在天丰城颇有名气,慕名前来的富家小姐不少,日子过得倒是自在,只是终生未有成家,算是唯一的遗憾吧!”
蓝蓝几人闻言唏嘘,战时空伸手,那把折扇顿时飞来,随手抖开,现一行字:出淤泥而不染。
“这个木雕小轿,是由沈燕赠送。话说当年,沈燕年方十六,长得极其俊俏,常在街上被战少爷调戏。沈燕自小大方,当年也不害羞,每当战少爷调戏,她总是回应:等着战少爷八台大轿迎我进门!战少爷每次都是闻言作罢,两人一来二熟,后来沈燕家逢大难,寻战少爷相助,这才安然度过……”
“这个人猪陶瓷,是由黄小虎赠送。当年,黄小虎家境穷苦,一年难得吃到肉食,有次,他在街上乱窜,不小心撞到了战少爷,干净昂贵的衣服被弄脏,战少爷破口大骂:逮了喂猪!结果,黄小虎非但没被逮去喂猪,反而意外的吃上了猪肉!自那次尝了甜头后,黄小虎隔三差五的故技重施,可怜战少爷最爱穿洁白衣裳,自此常是脏污不堪……这就是人猪陶瓷形象的由来——猪咬着小孩脚,小孩又咬着猪尾巴。”
“这个奖状,是由城主府赠送。当年,天丰城有两大祸害,山匪马贼和采花大盗,一方强悍一方狡猾,多年难以剿灭,最后是由战少爷捐赠巨资,请来众多高手佣兵……”
……
那人讲解不断,战时空几人感慨不停,直到入夜,方才离去。
“蓝蓝!福伯!敏姨!你们去把柳翠儿、沈燕和黄小虎找来吧!”战时空思绪后又道:“直系亲属一并请来,就去香溢食府。”三人明了,分别寻去。
“掌柜!今日消费,都算我帐!拿手酒菜,重上三桌!”方一进门,战时空大喊。
此时的香溢食府,客人不多,都是奇怪:“这人谁呀?大呼小叫!”
“真的假的?”
“莫名其妙!难道我们吃不起么?还要你请!”
……
和多年前完全不同的反应,让本想玩乐一番的战时空一愣,随即也没了兴致,修炼界大名鼎鼎的战小祖,凡夫俗子面前,此刻尽显尴尬。
“这声音……”这时,里间跑出一位老者,看见战时空,好一阵呆滞,随后激动道:“战少爷!你是战少爷!战少爷您还活着!”
“你……”见老者似乎真的认识自己,战时空仔细打量他,随后恍然大悟:“是你!当年的小二!”
“是我!是我!战少爷!您……”当年的年轻小二,如今的老者依旧激动。
“先莫问我,那掌柜的呢?”
“战少爷!现在我就是掌柜啊!”
“哦?你倒是媳妇熬成婆了,行啦!我的规矩你知道,赶紧去吧!”掌柜不舍,还是领命而去。
两人对话,周围听得清楚:“莫非他是传闻中的那位战少爷?不是已死了三十多年吗?”
……
见得故人,稍有喜悦,战时空懒得搭理他们,随即上楼,径直走向三楼,他依稀记得,那里有整个食府最好的包间,待到房间坐定,战时空也是感慨:“三十多年了,物是人非啊!不过香溢食府的格局倒是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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