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黛蓝色的天穹里闪烁着寥落的辰星。
隆维城中的一幢高耸建筑里,年近六旬的法国第三集团军司令吕夫正默默凝视着眼前的巨大沙盘。道路阡陌,地形起伏。无数象征着法军师旅的三色小旗星罗棋布,插满了阿登山脉以西的大片区域;而在阿登山麓的维索朗城下,一面表示德军的黑色旗帜却在鲜明的红白蓝中突兀地展露了出来。
“阿登地区传来的消息,德军第135师于昨天晚间出现在山道上,与我们奉命进军的第17和第23旅正面遭遇。由于德国人拥有兵力和火力的双重优势,我军在一系列的战斗之后被迫后撤,现已全面退入维索朗城中。”一名精瘦的法军上校面色略微有些凝重,沉声说道,“这个135师,是隶属于德军第五集团军的一支部队;如今他们骤然出现在阿登山区内,则很有可能说明是德国人要对我们起全面进攻了。”
“在正常的情况下,德军不可能在山区中出现一个整编师的庞大部队;而一旦出现,则必然是他们要有大动作的表现。我完全可以断定,用不了多久,德军部署在阿登地区的军队便会有如潮水一般涌现出来。”吕夫哼了一声,话语中颇有些不忿的意味,“算算时间,德国人和我军竟然是在同一时间展开攻势;埃特尔这个小家伙竟然如此性急,也不怕把他威廉爸爸的军队都给损失葬送了么?”
“将军,我们需要派兵援救维索朗么?”精瘦的法军上校再度开口道。
吕夫看着眼前的战地沙盘,眉头微皱,沉吟不言。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德军中路很有可能不是像总司令部所说的那样只有小股部队驻守,而是有规模颇为庞大的力量隐匿其中。如若不然,德军只有可能采取守势,而绝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将一个整师都排在了属于法国土地的阿登山区西面!
一念至此。吕夫心中就不由得生出一股憋屈和烦躁的感觉。每当风和日丽天气晴朗之时,德军飞艇总是会准时出现在己方部队的头顶上空;而由于己方部队缺乏有效的对空手段,根本拿这些大摇大摆的德军飞艇莫可奈何。尽管己方部队做了很多的伪装和欺骗,但德军飞艇这么多天盘旋下来,法国第三集团军的部队总数和军力部署情况在德军将领心中也很难说得上是秘密了。而当法军也派出小型的软质飞艇前往德军上空进行侦查的时候,却遭到了德军地面防空炮和空中飞机的强力阻截,没有一艘侦查飞艇得以幸免。截止到目前。吕夫只知道自己对面的敌人是由德国皇储所统领的第五集团军,至于其是由8万人还是38万人组成、兵力都部署在哪些区域,这些关键情报却都是两眼一抹黑!
沉默半晌之后,吕夫忽然开口问道:“贝特朗,除了维索朗一地之外,其余各地有没有现德军活动的踪迹?”被唤作贝特朗的法军上校摇了摇头道:“当我军与德国人在山中遭遇的时候。我就下令驻扎在边境上的各支军队扩大侦查范围、并严加警备,然而直到现在也没有现任何有异于平常的动静。”
吕夫目光闪烁,却是没有再去凝视那张已经被他深深镂刻于心的沙盘地形,而是开始在脑中飞盘算开来。过不多时,他那游离的目光渐渐变得凝练,轻声道:“贝特朗,我好像明白那位德国皇储的打算了。”
“嗯?”贝特朗脸上喜色泛起。道:“将军,您已经洞悉了敌人的意图了?”吕夫微微点头,不过脸上却并没有贝特朗的那种欣悦的神情,道:“从地形上来看,德国人应该是想通过进攻维索朗城的方式,迫使我军将主力调往此地,而后再在侧翼实现突破,配合正面的进攻部队将我军力量一举击溃。”
“两年之前。我曾经亲自去探查了一次阿登山林。那里虽然森林密布,道路迂回曲折,但在前方打通了道路的情况下,却完全可以让大部队顺利通行。正因如此,总司令才制定了从阿登地区突破、直捣德军右翼出基地的第17号计划。”
吕夫淡淡地说着,头脑中的思维主线也越来越清晰:“因此,目前已经驻扎在阿登山麓的德135师。完全可以得到后续大量部队源源不断的增援,而这支日渐增强的部队就是吸引我们注意力的恶魔诱饵。一旦我军迫切的想要吃掉这支成建制的德军主力、而派遣大军与这支能够得到增援的德军部队过分纠缠的话,那么德国人就极有可能会从两边的侧翼杀出,对我方云集在维索朗的主力部队形成合围。而我们现在也无法判定德国人会从哪一方绕路:北翼的阿登丛林虽然行动不便。但却能不声不响的在林间藏匿大量部队;而南翼虽然隐蔽性较差,但却是脱离阿登山区之外、地势平坦,非常有利于德军挥他们的优势火力。”
贝特朗有些不解地说道:“可是将军,您又怎么能断定德国人不是正面突破,而是要从两翼对我军实施合围的呢?目前德军已经在阿登山麓获得了一个桥头堡,他们完全可以以此为根基向前突进,而不用担心战力无法得到完全挥。”
吕夫道:“你不要忘了,我们面前的敌人可是那位年轻的储君。就这种年龄的小孩子,又怎么会在执掌一支军团、且对我方的实力部署都有一定了解的情况下,没有打一场歼灭战的冲动和野心?此前从未执掌过军队的皇储,此刻自然是要借助这个实战的机会将自己的名号一炮打响,提升自己的政治资本,以便能在日后将那群容克军官团如臂指挥。如果仅仅是正面推进的话,则未免落了下乘。”说到这里,吕夫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憎恨之意,咬牙道:“更何况,德国由巴伐利亚王储鲁普雷希特所指挥的第六集团军,已经在阿尔萨斯的防守中创造了堪称辉煌的胜利,屠戮了数以万计的勇武的法兰西官兵的生命。作为整个帝国的储君,他是绝不会允许自己上的光环被旗下一个小小邦国的王储所过的!”
贝特朗恍然顿悟。
“不过,这位皇储殿下却着实是走了一步好棋。如果我军猛扑维索朗城下的这支德军部队,那么一旦不能短时间将其歼灭就会落入他的陷阱。毕竟我军在阿尔萨斯的进攻受挫,已经证实了当下的法兰西军队在面对机枪铁丝网阵地的时候所存在的巨大缺陷。而如果我军不采取断然行动,德军也完全可以假戏真做,就以维索朗为支点展开正面进攻。无论我们作何选择,都很难再在这一片地区挽回被动的局面。”吕夫面色凝重地说道,“总司令交给我的中路进攻任务,却是因这股突然在维索朗城下出现的德军部队给彻底打乱了。这个该死的埃特尔看来还真有点能耐,并不是什么纯粹的白痴纨绔啊。”
夜风吹拂,虫鸣低语,指挥所中陷入了一片凝重而沉思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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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沉默中的吕夫突然重重一拍沙盘边缘,大声道:“我如果不去吞埃特尔下的恶魔诱饵,他岂不就是掏出武器,往自己的太阳穴上开了一枪了么?”
贝特朗蓦地一震,只见吕夫那双原本忧郁的眼眸此刻已是精光闪烁。吕夫脸上笑容浮起,话语骤然变得轻松愉悦起来:“虽然我不清楚这位皇储手中到底有多少兵力,但他既然想要对我第三集团军的主力来一次包抄,那么必定会动用他手中的全部、至少是绝大部分力量,否则这一战略目标是不可能达成的!德军的弹药辎重都在提翁维尔,而当埃特尔全军出动之后,后方的基地必然空虚,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如果我们能有一支劲旅从阿登杀出,将德军的基地扫荡焚烧干净,那么面对没有后续的德军部队,我法兰西则是必胜无疑!”
“可是将军,目前阿登山区的各主要路口隘点都被双方各控一边、且后方都有军队作为后援,我们要怎样才能完成这一奇袭的任务?”贝特朗疑声问道。
吕夫微微一笑,将几面小旗插在了沙盘上,道:“只要我军开进到这片区域,装作要在维索朗城下动反击的样子,德国人在用飞艇侦察到情况之后,定然会选择从距离更近的南面平原进行包抄,这不就把德国人的主力部队给引开了么?与此同时,我军再从北面的阿登山脉中悄然进入,昼伏夜行,直至提翁维尔城下。就算是德国人最后现我方意图,也是无法进行有效的抵抗!”
“可是将军,为了让德国人相信我们业已上钩,我们也必须向您所说的这片地区派遣相当不弱的兵力。而如此一来,这支用于牵制德军主力南移的部队也就处于危险之中了。”贝特朗仍旧是有些放心不下,满是忧虑地说道,“更何况为了让德国人从南面进行包抄,引开他们驻守在阿登山区的部队,我军这批部队所处的位置都是非常容易被包围的区域。德国人如果从南面进军,只需五天时间就能绕到我军的侧后方!”
“为了能一举扫平德军的后方基地,冒这点风险是完全值得的。我军在洛林北部还驻扎有一个军的兵力,转入防守后足够坚持一段时间。更何况只要后方的阿尔维在手,我们部署在这一地区的部队都能快撤离。”吕夫嘿然摇了摇头,话语中重新恢复了自信,“这一次,胜利必将属于光荣的法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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