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阴云阴雨,玉京南面的山林,僻静偏远,远离世俗的喧嚣繁华,山崖峭壁上,篆刻着巨大的天神神像,怒目瞪眼,手持巨型兵刃,威严神武,气势磅礴。
最高的山峰上,一座青石砌成的宫殿,耸立在高峰之巅,巨大的天神神像向上托手,犹如把宫殿托在九天之上,这里正是武圣缙云拓的道场,曾经万人敬仰的真武殿。
真武殿的山下,还有很多房舍,曾经都住满了习武的弟子,最鼎盛的时期,真武弟子多达数万,每早晨练一起发出的喝声,十里之外都能听到。
但如今仙道大兴,人们信奉方仙法术,已经很少有人习武了,真武殿也变得冷冷清清,弟子门人少之又少,几乎都是缙云氏的皇族子弟。
今天,所有皇族子弟一大早起来,身披战甲,手持兵刃,气氛安静而萧杀,顶着冷风阴雨,齐聚在真武殿前的演武场,列阵两边,静心以待。
演武场的正上方,足有三十几人,身披兽面吞头赤金甲,面容被头盔遮挡,看不清谁是谁,但一个个全是先天高手,气宇傲然,威严如神,犹如传说中的天兵天将。
其中为首的两人,乃是太子天俊王,以及二皇子人德王,武道修为皆已达至先天圆满,踏入了天人之境。
不过今天这场面,天俊王和人德王也只能站在两边,正中位三人席坐,分别为左中右。
右座是一位年轻人,看似二十出头的模样,身披一件袈裟,银白如雪的发丝,乃是鬼仙的体貌特征,但这人丝毫没有鬼仙的阴司之气,反而是身形魁梧,肌肉筋骨强横,面相庄严,气宇阳刚,犹如一尊佛宗的金刚罗汉。
这人正是缙云拓的大弟子,名曰周无极,几十年前的江湖,人称天武无极,曾经是真武殿的掌门人。
不过那早已是曾经了,这短短数十年的时间,周无极连续转了六世,直达第七转的瓶颈才停下来,乃是六转巅峰的鬼仙,“周无极”之名,早在转世之中淡忘,斩断世俗凡念,超脱轮回生死,潜心向道,唯有天武真意的元灵本性长存,如来时真我,修成禅宗菩萨,名曰天武尊者。
天武尊者原本在闭关静修,以求突破瓶颈,这次张玄机来访,乃是真武殿的一件大事,半月前,天武尊者就出关了。
与天武尊者相对的左座,也是一位身形魁梧的存在,身高足有两米一二,面容是中年模样,闭目养神,气宇内敛,身穿一件兽形战甲,威严神武,势如天神。
这战甲,质地玄奇,似金非金,似玉非玉,成半透明的晶玉状,内部有血红的纹理,就像活人的经络血管,一缕缕的气血流动,温润如血肉,完美的与自身融合,犹如生长在身体表面一般,人甲合一。
这是一件上品仙甲,皇族找到一个古仙墓,得到了这件仙甲,材料就是血灵钢,不过这件仙甲不完整,头盔破损了,只能算是中品,皇族正在打造的仙甲,便是效仿这一件。
这位存在,名曰缙云洪,封号镇运王,乃是阳帝的同辈兄弟,在皇族之中的地位,仅次于阳帝。
同时,缙云洪也是缙云拓亲手教导的皇族后辈,得了缙云拓的真传,修为已达天人二重圆满,半步踏入天人第三重,原本也在闭关潜修,以求完全踏入天人三重,这次也出关来了。
除了一直闭关没现身的阳帝,无人知晓修为达至了什么境界,缙云洪就是如今的皇族第一高手。
不过缙云洪只继承了武学真传,却没继承缙云拓超然物外的禅道,在缙云洪的理念里,带领晋云氏称霸这一天,开建仙朝,恢复上古秩序,这才是王道。
而在左右两座的正中,一女子端坐。
这女子的容颜绝美,身着一袭素衣袈裟,柔美的长发束于身后,全身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修饰,却自有一股宝相庄严的气质,神武威严,气宇傲然,既像一尊清冷孤寂的天神,又像一尊佛宗得道的女菩萨,淡看六道轮回,众生幻灭,超然物外。
这女子,俨然就是缙云清瑶,确实的说,应该是武云瑶。
一别二十年,岁月没在武云瑶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脱胎换骨,全然超脱了凡尘之躯,犹如天神下凡,每一寸肌肤都近乎于完美。
武云瑶继承了缙云拓的武学,也继承了缙云拓的禅道,斩断尘俗,持戒修行,如今已是真武殿的主人。
然而面对即将来访之人,武云瑶却是心绪叹息,已然知晓了张玄机的身份,正是曾经相遇天宗子,也是她姻缘牵系的未婚夫,从小就与她的命数牵绊在一起。
若不是与张闲定亲,未婚夫是个傻子,从小就被人嘲笑孤立,武云瑶也不会寄情于修行,但武云瑶受了缙云拓的教导,从未因此厌恶张闲,反而明白了是皇族有愧于张闲。
武云瑶曾想嫁给张闲,虽然张闲是个傻子,但也远离了纷争,她可以保住张闲,潜心修行,直到张闲寿终正寝,也算是偿还了这份因果。
不过世事难料,天意弄人,张闲得了沐道真前辈的点化,不但痊愈了,还修得一身玄通,与她相遇相识,一起剿除妖邪,喝酒论道,好不逍遥自在。
但如今张闲回来报仇,却与她成了仇敌,出身于缙云氏,父亲和其余亲人都在这一战,这份血亲的因果,终究是要偿还。
“你若能度过今天这一劫,但愿我们以后还能一起喝酒论道。”
武云瑶心里自语,心绪莫名的叹息。
古素风的传话,让皇族知道了张闲的意图,竟然想另立新君,削减帝号,贬斥皇帝修行,这当然触怒了皇权的威严。
今天这一战,皇族高手齐出,就连一直闭关的缙云洪也出来了,既然张闲要来真武殿,就决意把张闲打灭在这里,以免张闲在京城捣乱,阻扰了皇族的大计。
并且,这也是让四方仙道明白皇族的势力和威严,如今皇族,不再是玩弄权谋牵制各门各派,而是要各门各派臣服为臣。
辰时初刻,天空的阴雨越下越大了,屋檐的水珠滑下,滴落在青石上“嘀嗒”作响,众人安静无声,气氛萧杀到了极限。
突然,修为高深的几人似乎有所感应,目光一动,看向天边,只见两道人影飞来,凌空虚度,由远及近,一瞬而至,落在了演武场的中间。
众人定睛一看,一人身着素衣道袍,背束长剑,腰系金绳仙葫,面若少年,文秀儒雅,身形阳刚强健,高越七尺,孔武如神,一双赤脚踏地,任由雨水滴落在身上,洒脱自在,逍遥无束。
另一人是女子,身高六尺有余,身穿一件玄黑仙甲,背负剑匣,手里奉着斩仙剑,气宇傲然,英姿神武。
这两人,除了张闲和孟江琳还有谁。
“呵呵,这排场还真是不小啊!”
张闲笑着称赞了一句,看了一眼四周,目光落在正上方的三人身上。
三人也在打量着他,天武尊者和缙云洪皆是目光一凝,看出了张闲的气机,似死非死,似活非活,与天地阴阳融为一体,却又超脱天地阴阳之间,犹如身处第三界,千古不朽,万古不灭。
而武云瑶看向张闲,两人目光相对,心里不由得一阵惆怅。
“天宗,好久不见。”
武云瑶说话了,平静的语气,却有着几分莫名伤感。
“是啊,好久不见了。”
张闲的语气叹息,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而这一天也终于来了,只得感慨说道:“但愿今天以后,我们还能一起喝酒论道。”
武云瑶闻言,豁然一笑,这份心境不言而合,但心里却更加的伤感惋惜,因为今天以后,这份但愿再也不可能实现。
“天宗,你的来意,我已明白,真武殿只管六道天地秩序,不参与其它纷争,我今日是以皇族的身份与你对话,希望你能放下。”
武云瑶说着,语气依然平静,但绝美傲然的眼眸凝望着张闲,不知不觉已有泪光,近乎于恳求,只要张闲放下,她愿意偿还这份因果。
“……”
张闲默认无声,看着武云瑶的眼神,他心痛如绞,只怪天意弄人。
“因也,果也,不由我放下或不放下。”
“哎……”
武云瑶叹了叹气,虽然早就知道是这回答,但依然忍不住伤感,一抹泪水划过眼角,起身离席,站在了父亲天俊王的旁边,以示她回归皇族的身份。
上方正坐,只有天武尊者和镇运王缙云洪。
天武尊者说话了:“真武殿乃清修之地,诸位在此争斗,还望点到即止,切勿杀生。”
话完,天武尊者没有多言,真武殿已经表明了立场。
“也罢,看在武圣前辈的面子上,吾今日不杀生,剑来!”
张闲抬手拂袖,气机一动,道袍衣决飘飘,不受大地重力的约束,天上雨点落下,飘散不沾身,身上的雨水也凝结水珠,随风飘离。
孟江琳奉上斩仙剑,张闲执剑而立,道:“此剑加印了皇帝玺印,有监督仙道之权,缙云阳无德,不配为帝,妄修仙道,荒废天下,有负九州之重望,吾执此剑,既为私仇,也为天道,顺者昌,逆者亡。”
“放肆!!!”
缙云洪一声怒喝,天人合一,势如天威,整个真武殿都为之一震。
“张玄机,你出身书香门第,岂不闻圣贤礼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父违背君意,罪该受死,皇帝敕封你斩仙剑,乃是给你改过父错的机会,你却不知珍稀,以下犯上,妄议皇帝,罪该诛灭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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