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这几日以来,刘和在洛阳的宅院陪伴父母,父亲刘虞虽然现在还没有官职,不过似乎是在为刘宽办什么事情,一直都十分忙碌。有时候刘和见到父亲,还总觉得父亲满脸的疲惫。父亲做的事情也未曾跟家里面的人多讲,刘和也无从得知。
只是母亲杨氏心中略有不快,原因便是刘和去虎贲禁卫中任职。杨氏本来还想到刘和在京城正好先进太学研习经学,到了及冠之后,让人保举个孝廉,然后最好是能在京城朝中给三公九卿之中的某一府中担任属吏,历练几年后逐步晋升,慢慢像他父亲一般成长起来,渐渐的支撑起家业,再谋求高官即可。
母亲的想法思路,确实是身为世代官宦宗亲家族中比较普遍的方式。不过刘和心中有计较,只是现在也不方便对母亲说明。因此杨氏还曾说起刘和自从病愈之后,性格变化很多,也甚少听从自己这个母亲的劝解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到了八月初一,刘和前往虎贲禁卫军中报到。这中间一系列的安排刘宽早已打过招呼,也曾派人知会过刘和。对于刘和去往虎贲禁卫军,父亲刘虞并没有多说什么,这种事情想来也是一件小事而已,刘宽如此安排了,刘虞也不至于有什么意见。
虎贲禁卫是宿卫皇宫之职,所以平日里操练的校场也不算太远。由一名虎贲侍郎带领刘和进入营中,安排和嘱咐了刘和诸多事宜。
刘宽并未特别嘱咐属下照顾刘和,故而在虎贲军内,刘和也如一名初入军伍的小卒一般,每日操练军阵形体。看着各个膀大腰圆,健硕魁梧的军中袍泽们,对比自己略显偏瘦的身材,刘和就一阵汗颜。
所谓虎贲,自周朝便有。虎贲者,言其如猛兽之奔。也就是说这里选的都是彪悍勇猛之辈。早年间都是从民间筛选体型健壮之士,由武艺技业出众的军官操练。也因为操练之苦,越往后面越少有真正的门阀世族将子弟送往虎贲的军中,即便有也多是庶子而非嫡子。再说了真正以经学传世的家族,不论嫡庶都很少会送入军伍之中真正的去操练。
所以当初刘宽说要让刘和前往虎贲军中的时候,其实本也只当是戏言而已。如果刘和有所犹豫,自然还是会去往太学之中,但是没想到刘和一口应承,那刘宽的话也不太好收回,所以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定了下来。
刘和在虎贲军中操练了几日,确实辛苦,不过刘和对此反而格外欣喜,既然进入虎贲军,就应该尽快适应军营中的生活。前面几日慢慢努力融入之后,其他的一些兵卒与刘和也渐渐有了交流,还有几名稍微亲近一些的常常跟刘和打趣嬉戏。
虎贲军是禁卫,规矩自然是十分严格的,几乎所有兵卒的升迁都是凭借着资历和武艺。虽然这些兵卒不敢去渴望中郎将这种高官之位,因为这种官位多是由贵族子弟直接担任而不需从军中晋升。所以普通兵卒所谋求的大都是虎贲侍郎、虎贲中郎这些中低层的军中职位。
刘和武艺也不算出众,直接跳过节从虎贲这一步,做了虎贲郎中,其他人也难免会考虑刘和身后是否有什么关系背景。不过众人猜测,即便有些关系,想来也不会太深厚,要不然也不至于来军伍之中做个小小的兵吏。
“再过几日就能休沐了,你可是回洛阳家中吧!”说话的人是刘和这几日熟悉后的袍泽,名叫徐他,小商贾出身。人倒是长的健硕,不过小心思很重。这几日来自从跟刘和熟悉后,一直试图打听刘和的家世背景,想搞清楚刘和家里到底有多大能量。
刘和点了点头,反问道:“你和子决呢?休沐之日可有什么安排吗?”刘和口中的子决是另一名关系相对亲近的袍泽许昭的表字。
“我们都不是河南人,在本地也无居所。休沐时无非也就是在洛阳闲逛而已,要么我们相约到城中饮酒?”
刘和摇了摇头,说道:“离休沐还有些日子,再说第一次休沐回家,我也不敢保证有时间出来,应该会在家中陪伴母亲。要不然下次休沐再说吧,这次你和子决两人先去。”
许昭在旁边摆了摆手,微笑着指了指徐他,说道:“我本就不善饮酒,到酒肆吃饭饮酒,这个家伙也嫌我太闷。若是你不去的话,我们俩人也就罢了,就在军营中待着吧。”
徐他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刘和稍想了片刻,毕竟这是自己这几日来相较亲近的军内袍泽,既然出口相邀了,也便给份面子,继而说道:“那这样吧,听闻开阳门那边有着整个洛阳城最大的酒肆,想来你们也应该知道这地方。你两人休沐当日的晌午去那里等我,我们到时见。”
徐他和许昭听了都有些愕然,普通人家都是一日二餐,所以即便去酒肆吃饭饮酒,也多是下午,只有权势富贵人家才会有一日三餐的习惯,故而晌午时分会有一顿吃食。刘和本身就一直习惯于一日三餐,所以也未太在意。其本意是担心傍晚家中父亲回来,会希望能一家人能一起吃饭,而自己却跑出去跟袍泽饮酒,多少会辜负父母的心思念想。至于这两位袍泽是否误会,倒是没怎么想过。
“晌午就晌午,子决如何?”徐他赶忙应下,然后急促的问许昭。
“随你们吧,我都可以。”许昭笑着回了一声。
徐他嘻嘻一笑,接着对刘和说道:“不过晌午的话,这顿酒食得你来请啊!”
刘和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说道:“小事尔。”
这时旁边经过的一队兵卒,也大致听到了刘和几个人的谈话,嘲讽的说区区小吏还真当自己是个豪族公子了。刘和扭头瞥了眼,没有说话。许昭冷哼一声,头都没有抬。
倒是徐他笑嘻嘻的随口解释了一下,说着刘和是新到军中的,一起饮酒增进一下感情,还邀请刚才嘲讽这位一起同去。对方自然是不会答应一起饮酒之事,不过看徐他嘻皮笑脸,也没再说什么。
“本初(徐他字),何必如此?”许昭自然是不太接受徐他嘻皮笑脸没脾气的样子。
“都是军中袍泽,即便交情淡些,多交往交往也就好了。说不定以后谁爬起来,做了校尉、都尉什么的,也有个帮衬。”徐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许昭这种抱怨,自然也不是第一次给许昭这般解释。
底层小人物的生存之道是各有手段,但归根结底都是想日子过的好一点而已。所以刘和对于这种性格的徐他虽谈不上喜欢,也不至于厌恶。而且初次听到徐他的表字时还十分惊讶,后来稍微熟悉了之后,还曾打趣的说起这个表字与袁绍相同,那可是出自汝南大门阀的人物。徐他大概也听过袁绍的名声,在听完刘和的打趣后,哈哈大笑颇为自得。
众人休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听闻上官大声呼喊,招呼人集合。刘和等人被聚集起来后,上官才说明,原来是调拨的辎重到军营外了,让大家伙过去接收。
“辎重不是辅兵可以直接送进来么?怎么还得我们自己去搬运吗?”刘和问了一下身边的徐他。
“有的时候是送进来,不过有的时候会跟着宦官。那些宦官们自以为是的很,平日里懒得进军营这种地方,自然也不会让身边的人手送进来了。”
“那些宦官跟着做什么?”
“能做什么,从中伸伸手,捞笔钱财呗!这些人心黑着呢!”
刘和恍然大悟,军需辎重的贪腐自古至今便少不了,里面可操作的内容太多,也太复杂,想通了后便不再多问。这种事情自己管不着,现在也没能力管。徐他意犹未尽,继续在刘和耳边说道:“不过听说这都是小钱,所以跟着过来的都是些小黄门,那些中常侍们能耐才大呢,人家每次捞钱都是几百万,甚至几千万钱的进账。”
刘和轻轻叹息一声,并未附和。一行人走出军营,看了眼摆放在营门外的辎重,便按照上官的安排,自行前去搬运了。
过程中那个宦官趾高气昂的抱怨了几句,军中的其他人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也没多话反驳。倒是一名虎贲陛长到跟前与这名宦官交谈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那宦官干笑两声不再言语。
辎重刚搬运了不一会儿,远处便见到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疾驰而来,上面一人身着亮甲,身后跟着约两百人的一队骑兵,而且后面的这些骑兵都是髡头的胡人。
眼看这队骑兵近前,为首之人一勒马缰,高呼了一声:“都给乃公停下!”
这么一声大吼,众人自然而然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几个性情粗直的虎贲兵卒甚至进军营里拿上了武器,看人家来势汹汹,准备一言不合便动手了。
那骑兵马队的首领对这些虎贲兵卒看都不看,只是举起马鞭指向那名宦官,鼻孔朝天的喝问道:“你是想死吗?敢把乃公的辎重送到别的营地里?”
那宦官冷哼一声。“袁校尉,这可是给虎贲禁卫的,不是你们长水营的。别以为带上几个胡蛮就能胡说八道。”
“哟呵!敢跟乃公不讲道理,你以为自己胯下的那颗卵没了,就能跟乃公嚣张了?”
这话说的太难听,那宦官气的浑身发抖,用力指着这位还在马上的袁校尉,哆嗦着胳膊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刘和看到这里颇为好奇,向身边的徐他问道:“这是何人?竟然如此张狂?”
徐他到刘和耳边轻声说道:“这你都不认识?这可是长水校尉袁术袁公路。此人背景深,脾气大,做事跋扈,但凡看上的东西都想要伸一伸手。在洛阳这些军中,谁不知道这位号称路中悍鬼的袁长水啊!”
竟然是袁术?刘和颇感意外的笑了笑,好一个路中悍鬼袁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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