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似乎凝固了一般,人们都被董卓的无礼而惊呆了。孙坚手持短刀,愤怒的指着董卓。而董卓则毫无惧意,只是冷眼看着车骑将军张温,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张温同样被董卓的无礼而激的满腔怒火,而就在那一瞬间张温敏锐的看到董卓嘴角的那一丝嘲讽。
张温的怒火顿时一散而空,为官从政多年,无论是地方郡县,还是中央朝堂,张温的经历都十分丰富。董卓此人亦是为官多年,不仅历任多地的武职,而且还到朝中当过议郎。虽然性情暴烈,但又怎会如此冒失,在军议上公然挑衅自己。难道以他区区一个杂号将军的身份,就有资格和实力对自己的战策部署如此质疑?
此刻张温以三公之一的司空之位兼领车骑将军之职,并且持节统领整个西北军事,只要一句话,董卓便立刻会被抓捕下狱。那么董卓有恃无恐的原因是什么?
旁边的皇甫坚寿赶忙再次站出来,拍了拍董卓,为了缓和屋内的气氛,笑着走到孙坚身边按下持刀的手。“大家都要听从车骑将军的安排,要齐心协力想办法先破叛军才是正事。看来是西北的天气太干燥,惹的大家都上火了。”
孙坚也知道皇甫坚寿在西凉军中的名声,放下刀后冷哼一声。
皇甫坚寿先张温施礼后说道:“车骑将军,董将军纵横西凉多年,不仅熟悉西北各处地势,而且对于西凉叛军也知之甚详。要不听听董将军有何建议,相信也能对车骑将军的战策思虑方面有所助益。”
张温肃容沉默,看了看皇甫坚寿略显讨好的神情,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皇甫坚寿再次走到董卓身边说道:“仲颖(董卓字),朝廷有旨,今年必须要击败叛军,为了能取胜,车骑将军特意征调了这五六万援军西进。车骑将军乃天下名士,三公重臣,此番平叛必定要得胜而还。仲颖乃我西凉名将,今日助车骑将军击败叛军,平定西凉之后,凭借此功绩定然受到重赏,甚至有可能入朝为卿啊。”
董卓听完皇甫坚寿的话之后,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之后说道:“北宫伯玉乃是归属羌人中湟中义从的首领,若只有其一人领军叛乱,大军当然可以一战而击。但是叛军中还有边章和韩遂,此二人乃是西凉名士,尤其边章现在还是叛军首领。如今的叛军不仅人数众多,而且又有边章、韩遂这等智谋之士统领。之前皇甫将军都无法一战而破敌,难道车骑将军自认比皇甫将军更胜一筹?”
皇甫坚寿听董卓话里又有挑衅之语,急忙打岔道:“之前家父的事情就不提了,仲颖也曾随家父跟叛军交战多次,可有何建议?”
董卓撇了眼张温,沉吟片刻后说道:“当前最好是先避敌锋芒,诱敌深入,待叛军粮草不足,军心不稳之时再突袭破敌,击溃叛军。”
孙坚立即反驳道:“诱敌深入?叛军又不是白痴,他们只要在三辅之地抢完了钱粮就可以进退自如,我们如何诱敌?”
董卓瞅了孙坚一眼,根本不屑解释,而是向张温问道:“车骑将军觉得如何?”
张温看着满脸傲气的董卓,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面容神情依然,沉默不语。
皇甫坚寿再次出来打圆场。“不管是围歼之策,还是诱敌深入,我们都要在美阳这里打一仗。无论是试探叛军的战力和决心,还是部署我军的战策都有好处,所以美阳一战必须要打,而且要打的坚决。”
董卓显然无意在美阳打这一仗,还想再说话,就看皇甫坚寿走到面前拍了拍他的手臂,劝解道:“美阳一战若能击败叛军,那在场所有人都有战功,大家都能升官加爵。即便未能击败叛军,必然能重创叛军,到时候叛军大战之后兵力不足,也只能撤退,到时候我们率军追击,照样是得胜而还。仲颖,你也是久战西凉的名将了,咱们如果这次不能在车骑将军的带领下击败叛军,那朝廷中必然会有诸多弹劾之言,对军心不利啊。”
皇甫坚寿一番话说完后,屋内所有人都明白了张温在美阳这一战的目的和决心。董卓眯着眼咬了咬牙说道:“既然车骑将军已有定策,还叫我们来商议什么。我军务繁忙,若没其他事情就此告辞。”
说罢之后,董卓也不等张温等人说话,便转身往出走。
孙坚立刻挡在董卓面前,盯着董卓怒声道:“车骑将军还未说军议可散,尔敢如此?”
董卓冷冷的瞅了孙坚一眼,轻蔑的冷笑一声。
在孙坚和董卓再次对峙之时,张温似乎略微有些走神,扫视了一遍屋内众将令后,只是摆了摆手,任由董卓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众人看到张温无心再议事,都纷纷施礼退出。看着董卓走出议事大厅,孙坚立即返身到张温面前说道:“车骑将军,董卓此人骄横跋扈,气焰嚣张,受将军所召而轻蔑以待,不及时前来,按律当斩。”
张温看着情绪激动的孙坚,摇了摇头,拒绝道:“董卓此人在凉州多年,尤其在陇西之地威望甚高,当前剿灭叛军事急,其为朝廷倚重之将领,岂能轻易杀之。”
孙坚眉头一皱,继续劝道:“车骑将军亲率朝廷大军,威震天下,何必顾忌区区一个董卓。今日前来,观其言行,目无上官,举止无礼,这便是一罪。边章、韩遂等人叛乱日久,军议之上定制战策,就是为了快速剿灭叛军,而这董卓之前便已久战无功,现在却出言阻挠决战,又长叛军志气,动摇我军军心,此乃二罪也。将军手召其不受,以天子名义下诏尚且迟缓而来,且态度傲慢,此乃三罪也。”
张温依旧摇头,看着门外逐渐散去的那些将令,说道:“董卓出身边疆羌蛮之地,性格粗鲁也是情有可原。我不能因其对我不敬便治他的罪,甚至杀了他。”
孙坚不甘心的接着说道:“这不仅仅是对将军不敬的事了,董卓其言行简直就是对朝廷的不敬。将军以三公之位持节领车骑将军之职,如古之上将军统军出征,但凡有忤逆者即可就地斩杀,以正军心。今日将军任由董卓在军议上肆意咆哮,而不立即诛杀,则必然损害将军威严,以及军队法度啊!”
张温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文台(孙坚字)你先出去吧,你我此时言谈过甚,容易致使旁人疑虑。”
孙坚听罢,知道张温根本无意诛杀董卓,恨恨的叹了口气,遂及转身离去。
军议虽然不欢而散,但是战策却不可更改。即便董卓再不满,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不遵守张温的战策,否则战败之罪就得他一个人背了。
军营内,董卓高居中央,旁边都是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这时帐门掀起,走进来一位身着儒袍的文士。此人身高七尺余,下颚三缕胡须颇为飘逸,双眸炯炯有神,身材偏瘦,跟营帐内这群西北的将士们相比,显得格外清秀。
“文优到了,人也就齐了,正好说说这仗该怎么打。”董卓向面前这名正在向自己施礼的文士招呼了一声,示意其坐到自己旁边。
被董卓称之为文优的这儒士名叫李儒,字文优,早年间党人出身,之前党锢之祸时被宦官之人诬陷的家破人亡,只身逃亡于汉中和武都一带。董卓偶然间遇到后,三翻四次的竭力邀请其加入自己军中做幕僚。当时李儒也是无路可走,心想着躲在边军之中,或许能侥幸逃得性命,便答应了董卓的邀请。
自从李儒加入后,董卓对其十分倚重,不仅仅是因为李儒才智出众,更重要的是李儒党人的身份,也正因为这个身份,使得董卓暗中还结识了不少党人,因此董卓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李儒。去年太平道叛乱时,党锢解除,大将军何进府内党人势力骤起。当时卢植被罢官押解回洛阳后,董卓能顶替卢植平叛,靠的就是朝中那股党人势力的推动。
李儒坐下后轻捋短须,面无表情的说道:“听闻将军和那车骑将军张温在军议上似乎有冲突,还闹到要斩杀将军立威的地步?”
董卓不屑的冷哼一声。“他张温敢杀我?杀了我谁给他平叛?靠周慎那几万北军?还是那个什么叫刘和的小子领的一万冀州兵?杀我,他敢杀吗?现在谁能顶替我的位置?”
李儒看了看霸气外露的董卓,依旧面无表情。另一侧的一名文士倒是笑吟吟的说道:“将军之言不错,那车骑将军张温要是敢杀了我们将军,这屋子里的众人立即就会叛乱。”
这名文士叫刘艾,出身寒门,早年间辗转多地郁郁而不得志,只能返回家乡,后来董卓开始独自领兵时,经人介绍征其为幕僚。其人倒是有些机谋才华,可惜学识和名望不足,也就是投靠在董卓这种被称之为粗鄙之辈的手下才有机会。
众人听了刘艾的话,顿时哈哈大笑。刘艾指了指旁边的李傕和郭汜,调侃着说道:“稚然(李傕字)、江有(郭汜字),若是车骑将军要下旨杀咱们将军,你俩怎么办啊?”
李傕一拍大腿,毫不犹豫的说道:“怎么办?当然是拎着刀砍死那老贼。”
其他人纷纷附和的笑骂,董卓微微摸了摸颚下短须,微微点头轻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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