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阳郡内,刘和率领本部兵卒先行向美阳撤军。
三日前,前来驻守榆中城的州郡地方兵卒已到,同时带来了其余几路的战报。张温分兵五路,其中三路全部战败,只有周慎这一路击败叛军,占领了榆中城,另外董卓的军队暂时还无具体的消息。
行至半路之时,恰巧遇到了另一路从武威郡撤回的军队,其折损大半,军伍之中刘和还遇到了之前冀州时同在皇甫嵩麾下的麴义。
刘和先与领军的耿鄙施礼,又见到麴义时率先抱拳。“麴校尉,多日不见了。”
麴义脸色有些阴沉,勉强堆起个笑容,抱了抱拳。
原本他已经升为行讨逆校尉,只是这次的战败后,估计要被降职,运气好些还能做个军司马。只是现在整个凉州都是张温说了算,缺少故主皇甫嵩的照应,麴义对这次战败的后果也自认难逃责罚。
耿鄙看刘和与麴义相识,似有些故意的出言问道:“原来刘都尉与麴校尉是旧识啊?”
刘和点了点头,解释道:“之前在冀州平定黄巾叛贼时,曾同在皇甫将军麾下效力。”
耿鄙有些冷声冷气的说道:“那刘都尉可要替麴校尉说几句好话了,此次攻入武威,便正式因为其贸然突进,作战不利才无奈败退。刘都尉好好跟车骑将军说说,免得这行讨逆校尉还没扶正,便被降职。即便降职也好歹保留个军司马的职务,别被贬为庶民才好。”
听罢耿鄙的话,麴义冷哼一声,扭头边走,连招呼也不打。耿鄙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刘和扫视了两人一眼,干笑两声,虽然对于耿鄙这等小人般的胸怀不怎么喜欢,但也不准备掺和别人军队中的事务,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返回自己的军队中之后,刘和也跟属下简单闲聊了几句。一直沉默少语的徐荣,突然向刘和说道:“都尉,之前我亦见到了节信(麴义字)。”
刘和不知徐荣之意,便顺口说道:“可是情绪有些低落?”
徐荣点了点头,脸色显得有些纠结,稍顿了一会儿后,接着说道:“都尉,节信此人虽性情有些桀骜,但无论其自身的武技,还是领兵作战之能,都属上上之选。而且其作战敢勇,对待兵卒亦严厉而公正……”
刘和皱了皱眉,听徐荣如此称赞麴义,当有所图,便询问道:“子桐何意?不妨直言。”
徐荣立即站起来向刘和作揖行礼,而后说道:“荣自知之前在冀州时,因兵卒交接之事,节信对都尉有所得罪。可是此次随同耿鄙北上武威郡,本就是为了牵制其他羌胡叛军,而节信率兵猛攻,正是避免了那些羌人去往榆中支援叛军。此次其军战败,乃是耿鄙见节信前期率兵轻易击破那些羌人部落,便自以为羌人不堪一击,轻率深入才因粮草不足而战败,实在是非节信之罪。此乃都是节信亲口对我所言,其虽性情桀骜,但绝对是敢作敢当。故而此事想向都尉请求,是否可在车骑将军面前解释一二。”
说罢后,徐荣抱拳单膝跪地。
刘和赶忙将徐荣扶起来,说道:“子桐不必如此。麴节信其人,我也是知晓的。虽然性情桀骜不驯,但是在领兵作战这方面,能深受皇甫嵩将军的喜爱,便足以说明其才能。他与我在河北之地也只是领兵交接时有些误会,而且还证明了其人决无苛待兵卒之事。对于其在耿鄙麾下战败之事,等过几天见到了车骑将军后,我自会言明。”
徐荣听罢刘和的话,十分感动,连忙再次施礼。
刘和再一次扶起徐荣后,笑着说道:“大家同生共死这么久了,这些事情就不必客气。无论子桐也好,其他人也罢,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跟我说,能做到的我绝不推辞。”
众人听罢之后,对于刘和的这番说辞也显得有些感动。虽然刘和年轻,但是对待属下及兵卒们都显得公正且有担当。现在军队已达到万人的规模,人多了难免会有摩擦和冲突。刘和对此用的就是之前向皇甫嵩学到的办法,从一开始就绝对公正,无论亲疏远近,几乎是完全遵照军律行使约束。而且无论官职高低,摊派军功与赏罚也一视同仁。
这也是刘和虽然资历尚欠,但还能够掌控这支军队的根本原因。除此之外,对于一些战力出众的将领,刘和平时会更多的找他们闲谈,以及想尽办法解决其家中之忧。类似之前家中独子久卧病榻的黄忠,正是因为刘和托关系找到的名医,才救了其一命,这也是黄忠愿意跟随如此年轻的刘和来西凉的原因。
刘和深知想要把这支军队掌握在自己手中,那首先就是先得到属下将率兵卒的认可和拥戴。不仅要让彼此建立深厚的情义,更要把利益进行彼此的结合。
现在以刘和的官职还没有太多能力给予属下多少利益,就只能先从所谓情义入手。
大军撤回美阳后,整军驻扎之后,刘和去往官衙拜见张温,没想到路上遇到的耿鄙竟然还先到了一步。
刘和与大堂内众人见礼之后,张温颇为欣慰的拍了拍刘和,温言说道:“战报我也都看过了,此次能击退叛军,占领榆中城,都是你献策之功。而且还率兵伏击叛军,又是立了首功。朝廷那边的封赏估计过几天就会传来。”
刘和谦虚了几句,旁边的耿鄙语气不愉的说道:“刘都尉年岁不大,功劳不小啊。”
刘和笑着回应道:“我随周将军的大军追击叛军主力,能击溃叛军,也是依靠了其他几路牵制的兵马所助,否则在羌胡的支援之下,我军必有苦战。”
耿鄙没想到刘和会这么说,有点分不清刘和只是客套谦虚,还是真的有心在张温面前替他说话。讪笑一声后,拱了拱手。
张温瞥了刘和一眼,轻捋胡须。故意问道:“玄泰此言,可是觉得其他几路兵败,不仅无罪而且有功?”
刘和再次躬身施礼,说道:“叛军狡诈,又有羌胡为援,故而大军只能分兵追敌。周将军率大军追击边章、韩遂等叛军主力,其余将领分兵阻击羌胡,虽有兵卒折损,却致使边章、韩遂等叛军无援,只能败退。虽不敢说有功,但也不应有罪。”
耿鄙听后,脸色顿时好看了起来,颇为期待的看了张温一眼。
张温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玄泰所言不错。”
此次分兵追击,本就是张温一意孤行的主张,要不是周慎这边击败了叛军主力,占领了榆中城,此次就算彻底失败了,他张温也是要承担罪责的。
此时刘和在众人面前这么说,张温更是有理由要顺势而为了。
刘和看张温和耿鄙面有愉悦之色,接着说道:“之前耿中郎麾下麴义与我乃是旧识,曾同在皇甫嵩将军麾下共事。其人虽性情冲动莽撞,可否……”
耿鄙见到自己应该不会被追究罪责,心情大好,在刘和面前也不想再计较之前跟麴义那些龌龊,挥了挥手说道:“刘都尉放心,我自然也不会因战败之事为难他。”
刘和心中冷笑一声,顿时对耿鄙更是看轻了几分。并没有接耿鄙的话,而是对着张温说道:“属下是想跟车骑将军请调此人,到我军中任职可否?”
耿鄙一愣,扭头看向张温。
张温也显得有些惊讶,毕竟刘和这番做法,可是会惹恼同僚,也容易给别人留下居功自傲的印象。抬起头看了看刘和,发现刘和神情坦然而坚定,思虑片刻后点头道:“既然是旧识,那也无不可。”
耿鄙干笑两声,附和道:“也无不可。”
达成目的的刘和又客套寒暄了几句后,就想早些回营。只是张温硬是要求留下,又叫了一些其他部属一同举办了场晚宴。
酒过三巡后,微醺的刘和在回到营地。前脚刚进营帐,徐荣便领着麴义前来。
刘和笑着招呼道:“节信这么快就过来了?”
麴义略显不自然的笑了笑,倒是徐荣颇为感激的拱手感激道:“多谢都尉仗义出言,不仅免除了节信的罪责,还把他调到麾下军中。”
刘和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节信已经和那耿鄙心生间隙,留在那边再受些闲气,迟早会造人陷害。我亦觉得那耿鄙非心胸宽阔之人,索性就跟车骑将军提了一下。”
麴义听到耿鄙的名字,颇为恼怒的哼了一声。“此人何止心胸狭隘,乃完全是个小人。打仗不行,推卸责任倒是手段高明。”
刘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对麴义说道:“此次调离,未直接与节信你商议……”
麴义不等刘和说完,便起身拱手施了一礼,而后说道:“此事子桐跟我说过,我麴节信虽然不敢称君子,但也是堂堂男儿。之前在冀州与都尉虽不熟络,甚至有些龌龊,现如今也感激都尉出言相助。”
刘和摆了摆手,说道:“现在我们已是同伍袍泽,不必太过客气。以前的事也不必提,倒是你手下还能聚拢两千余兵卒,我军迟早是要离开凉州的。你思量一下属下兵卒,看看是随我走,还是安排在凉州本地。”
麴义面色微变,问道:“都尉不想我们西凉人加入军中?”
刘和起身拍了拍麴义,解释道:“我怎么会不想西凉人加入军中,现在麾下还有不少西凉人,且都因为勇武敢战受其他兵卒敬重,我军屯长、什长都有不少西凉人。”
麴义点点头,这些事情徐荣曾给他说过,也说起刘和因为深受皇甫嵩影响,在军伍内行事非常公平,也无欺压兵卒,克扣钱粮之事。
“那可是因为我之前……”
刘和挥手打断麴义的话,略显不悦的说道:“之前我们说了这么多,不是也解释清楚了么?我刘玄泰虽然年岁不算大,但心胸绝非狭隘之人。再说你我在冀州时也只是几句言语上的争执而已,而且都是因为军伍交接之事,难道我刘和在你麴节信心中,还是个无容人之量的黄口小儿?”
徐荣在旁边听到刘和的语气有些不悦,立即帮忙解释道:“都尉稍安,估计节信也决无此意,只是没明白都尉的意思,对之前麾下的袍泽……”
刘和摇了摇头,打断了徐荣的解释,接着说道:“你们都别误会,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节信麾下还有两千余兵卒,且都是西凉人。我率军东归之后,若是愿意随军同往的,便与我同行。若是眷恋故土,不想离开西凉的,我也尽力再去找车骑将军请求安排职务。”
麴义一听,原来刘和是这番意思,立即单膝跪地,施礼拜谢。“是区区以小人之心度量都尉了,都尉之情义,麴义深怀内心。此番战败本就是都尉出言相助,能入都尉军中亦是感激,至于麾下袍泽也多是常年在外的老卒,必然是愿随都尉东归。”
刘和展颜一笑,看了看略显激动的麴义,双手搀扶起来,说道:“今日节信与我同行,来日我军再遇强敌,也无忧先登破敌之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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