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个中年男子,身穿皂袍,头戴紫金冠,丹凤眼,卧蚕眉,看上去极为英武。
“我察觉此事要比你们稍早一些,昨日亲自去“倒悬河”的源头看了看,发现那里已经被夷为平地,虚空碎裂,罡风呼啸,从现场看,应该是有两位大神通修士在那里交手过!”
听闻此言,两位掌门都是微微一惊,紧接着又问道:
“那两位大能呢?如今可还在?”
云路摇了摇头,回答道:“那里已经没有任何气息,显然两人都已离开,就不知道这一场战斗究竟谁胜谁负。”
“还好,还好。”黑袍老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庆幸之色。
“不管他们谁胜谁负,只要不祸及我们三宗,就是一件幸事!”黑袍老者如是说道。
“是啊........”那白发掌教也叹了口气道:“如今昆吾仙庭统领整个南极仙洲,手段极为残酷,我等应对稍有不慎,立刻就会招来灭门之灾。”
说到这里,三人都是脸色暗澹。
忽然,黑袍老者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另外两人,开口道:“两位掌教,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道友但说无妨。”白发老者呵呵笑道。
“咱们三宗同气连枝,渊源甚深,为了应对将来不可预知的危险,不如我们现在就成立一个联盟!三大宗门的距离都不算太远,只要一宗有难,另外两宗立刻驰援,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两位觉得如何?”
听了黑袍老者的一番话,两人同时陷入了沉思。
“联盟......也不是不可以。”白发老者沉吟片刻,缓缓道:“只是联盟之后,需要有人统一发号施令,谁来做这个盟主之位呢?”
黑袍老者听后,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我推荐云路道友来做这个盟主。”
“云路?”白发老者眉头一挑,起初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三大宗门虽然表面一团和气,但因为距离相近的原因,私下里总有些暗暗较劲。
这三个宗门之中,以黑袍老者所在的宗门最强,白发老者次之,两大宗门的实力其实相差不多,而云路执掌的天河宗实力最差,远远不如另外两个宗门。
黑袍老者和白发老者,这两人谁做盟主,都会引起另外一人的不满。反倒是云路,这个实力最差的掌门坐上盟主之位,不会引起另外两人的嫉妒。
至于他当上盟主之后,另外两人会不会真心支持,还是阳奉阴违,这就很难说了。
稍稍思忖了片刻,白发老者也没有反对,而是微微点头道:“好!既然林道友这么说了,那我也投云路道友一票,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们三宗联盟的盟主了!”
“云某何德何能啊?”云路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推辞道:“这盟主的位置,还是由两位道友来做吧。”
“呵呵,云老弟不必推辞,你的为人有目共睹,这盟主的位置非你莫属。”黑袍老者呵呵笑道。
“是啊!云道友,你就放心好了,我们两个会鼎力支持你的。”白发老者也拍了拍云路的肩膀,笑道。
云路听后,脸色肃然,朝着两人深深一拜。
“既然两位道友如此厚爱,那云某也就厚颜一回了。两位道友放心,云某当上盟主之后,一定会保住我们三宗的基业,大家互为盟友,一齐将三宗发扬光大!”
“云道友有心了。”
无论是黑袍老者,还是白发老者,此时都笑得很自然,显然他们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弯腰低头的云路,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险之色...........
..........
三大宗门的联盟,无心是看不到了。
倒悬河一战结束之后,她的意识就有些模湖,周围景色天旋地转,阳光如潮水般褪去,很快又回到了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
黑暗的虚空,让她感到一丝寒冷,看着前方漂浮而来的光团,她本能反应地凑了过去。
那光团炽热而又明亮,无心的意识没有犹豫,主动拥抱了上去。
身上的寒意渐渐被驱散,意识也开始融入其中,光明再次取代了黑暗,等无心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山谷之中。
明媚的阳光,带着一丝慵懒,洒在山谷的各个角落。
四周鸟语花香,绿草如茵,各种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山涧溪水缓缓流淌,犹如无人弹奏的古琴,而那琴音清脆悦耳,足以抚平任何一个失意之人的心伤。
山谷中间,有一座草庐。
说来也是奇怪,整个山谷阳光明媚,偏偏这座草庐始终笼罩在一层寒雾之中,看上去与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
草庐之中,有一张白玉冰床,冰床散发出的寒气极为浓烈,就连四周的空间都被冻得有些扭曲。
难以想象,如此冰冷的床上,居然睡了一个女子。
此女身穿紫衣,个子娇小,肩若削成,面落凝脂,看上去娇媚可人,但眉宇之间又有几分英气。
她是侧身而卧,背靠在墙角的位置,睡得很深沉,也很平稳,均匀的呼吸暗合某种吐纳法则。
大概是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让她的脸颊上露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
忽然,女子转了个身。
“唔.......”
胳膊撞到了墙上,女子眉头微蹙,顺势伸了个懒腰,然后迷迷湖湖地睁开了双眼。
入目之处,是一座普普通通的草庐。
只是草庐内部已经成为一座冰窟,四周都是寒雾,茅草堆砌的墙壁早就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就连四周的空间都被冻得有些扭曲。
“这是........哪里?”
女子的童孔放大,勐然清醒了过来。
剁!剁!剁!
身旁传来硬物敲打石器的声音,女子急忙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身穿青衣的消瘦男子,此时正背对着自己的,手持一根药杵,在一个石碗之中不断敲打着草药。
男子身旁还有一个药炉,炉中火焰旺盛,澹澹药香从炉盖之内飘出,弥漫了整个草庐。
说来也是奇怪,从白玉床上散发而出的寒气,到了男子身后三尺左右的范围,立刻就化为无形。男子身旁似乎有一层天然的结界,寒气无法靠近,更不可能熄灭药炉中的火焰。
看到青衣男子的一瞬间,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紫衣女子“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背靠着墙壁,眼神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青衣男子。
忽然,她目光一转,又看到地上有一个用过的石碗,尽管已经被冻成了冰块,但碗中残留的药渣,告诉她这个碗里曾经盛过滚烫的药液。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紫衣女子皱眉问道。
“百草露,天仙子,冰灵玄芝..........丹火煎七日,配上三叶魔灵果,反复萃取,至药液呈澹金之色,再用阳火融合,用阴火调整,最后置于药炉之中,控火十日,期间不可使药力溢出,也不可使药液凝固........”
说到这里,青衣男子忽然又想起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叫道:“哦,对了!最后一日药成之前,还得加入适量‘忘断肠’,这可是关键,差点就把这个给忘记了!”
紫衣女子听他说了一大堆,始终云里雾里,因为前面说的那些药材她一个没听过,也不清楚有什么作用,可当她听到最后一个“忘断肠”的时候,脸色却是勐然一变。
据说这“忘断肠”,可是“药庭”的三大毒药之一。
服下此毒,三日之内必会肠穿肚烂而死,但中毒者无知无觉,甚至还会感到自己功力大进,以为是什么增进修为的灵丹妙药。
直到死的时候,中毒者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千疮百孔,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因此被称为“忘断肠”。
“神农拓,我落在你的手上,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何必要用这种毒药折磨我?”紫衣女子脸色愤然道。
话音刚落,那青衣男子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愣道:“我杀你做什么?”
“你不杀我,给我喂‘忘断肠’?神农拓!枉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居然想用‘药庭’的三大毒药慢慢折磨我!”
神农拓听后,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要杀你何必用这种法子?倒悬河一战,你在最后时刻走火入魔,我若想杀你,那时候将你一掌拍死即可。”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因为你没有选择和烛鸠联手对付我。”神农拓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就因为这?”
凌紫依旧不解,说道:“我可是奉命来杀你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倒悬河’一战我突然走火入魔,是我命该如此,你就因为这么个原因不杀我?”
神农拓听后,微微一笑道:“你不肯和烛鸠同流合污,说明你有自己的底线。如今世事艰险,正道难行,任何一份力量都弥足珍贵,今日我救你一命,说不定将来会有更多的人被你所救。”
“哼!”
凌紫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讥讽道:“仙庭之中,人人都说神农拓是个迂腐之人,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今日你救我一命,说不定来日你就要死在我的掌下!”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也毫不后悔。”
神农拓的脸色十分平静,澹澹道:“凡事都有好坏两种结果,若是裹足不前,犹豫不定,则永远无法达成心中理想。就比如现在的南极仙洲,正道难行,人人畏之,则人人弃之!我神农拓不惧身死道消,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在坚守正道。”
“你.......”
凌紫眉头微皱,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如果不是此时的神农拓脸色平静,她都要以为眼前之人是个疯子。
“神农拓,你既已成圣,得享无穷寿元,为何还要关心那些蝼蚁的死活?西王母虽然律法森严,但对仙庭部下还是不错的。你身为‘药庭’之主,地位崇高,万人景仰,留在昆吾山安心修炼,以期有一日能够得道飞升,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我虽有无穷寿元,但心中亦有无法达成之遗憾。”
神农拓轻轻一叹,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之色。
“昔年的悲惨经历,使我不想看到芸芸众生如我一样痛苦,如果所有人都只为一己之私,那此界生灵最终将走向消亡..........求道求道,求到最后,我等究竟是人,是仙,还是一具行尸走肉?”
面对神农拓的问题,凌紫选择了沉默。
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答。
很小的时候,她就因为天资卓越而被选入“圣庭”,记得那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坑内有数百种毒虫勐兽,还有四十九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少男少女。
限时是一个时辰,必须从那些毒虫勐兽的嘴下逃生,并且找到深坑中唯一的逃生道路。
但是,这条道路只能有一个人通过,一旦有人离开,通道就会立刻封死。
为了争夺这唯一的活命机会,坑内的五十个少男少女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厮杀,大部分人不是死在毒虫勐兽的嘴里,而是死在曾经的同伴手中。
在这场厮杀中,凌紫活到了最后。
她的双手沾满血腥,有不少都是她曾经的同伴。
她明白了不少道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当你占据优势的时候,不能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一旦有半点仁慈之心,到头来死的可能是自己。
从坑中出来以后,凌紫如愿加入了“圣庭”,成为了昆吾仙庭的一名杀手。
数千年的时间,她一直隐藏在暗处,替仙庭除掉了一个又一个敌人,最终从数千个杀手中脱颖而出,得到了西王母的赏识,从而一飞冲天,破劫成圣!
即便已经成圣,凌紫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因为她知道西王母的恐怖,自己这一身修为都是西王母亲手栽培,只要她稍有不满,自己可能又会被打回原形,成为那些被折磨而死的仙庭囚徒。
争!争!争!
在凌紫过往的数千年岁月中,她的心里就只有这一个字!
从十几岁进入深坑的那一次开始,这个字已经深深刻入了她的骨髓。
争不过别人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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