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非听见响动,回头看了一眼丁亮。脸上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直愣愣地盯着他们离开,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一楼的大门里边后,才收回目光。
M姐见易可欣走远,姿态一下软了下来。
老陆断断续续地,“封兰花是谁,钟瑞说只要封兰花一句话,三楼车间的女工全部都会跟她走,她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魅力?”
刚刚封兰花出来之后。
鸿渐一点也不太平。
钟瑞和刘丽花组织一批女工闯进办公室,“M姐在哪里?我要见她。”
陈明星瞧了她们几眼,几个单薄的女工而已,他在内心里“噗嗤”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们几眼,“就你们,也想随便见M姐,你们以为M姐是你们随便想见就能见的吗?”
钟瑞毫不胆怯,从后面的队伍里跳到前面,“我们,我们怎么啦,没有我们,你们还真出不了货!你要不要试试?明年三楼车间里的人全部走光,你想负责是不?别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人!”
陈明星完全明白,三楼车间里的人全部走光,意味着什么!车位工是一个服装公司的血液,没有这些个车位工,板做得再好,质料再上乘,也不会有一件件的成衣出来。
而且,现在这个时代,好多年轻人宁愿守在电子厂捱日子,也不愿意跑到这制衣公司来度光阴,一针一脚的针线,轰隆隆的车衣声,没有一点定力的人,是干不来这种活的。
所以,车位工越来越难招,熟练的车位工,基本上都是服装行业的宝。、
“他不让我们进,我们就走。即然谈判不成,就全体离职,反正年终奖也拿了,工资也没有多少了。如果我们辞工她们不给工资,我们还可以去劳动部门告他们……”刘丽花拉着钟瑞的手,准备返回。
“等一下,等,等一下。”陈明星耷拉着脑袋,迟疑着说,“M姐在里面,我带你们进去吧。”
他说完,朝前面带路,虽然老大不情愿的,但是,也没有办法,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车位工频繁闹事。
钟瑞也不管气,拉着刘丽花两个人跟上,其她的几个女孩子,井然有序地在后面跟着。
陈明星轻敲了几下。
门从里面打开。
老陆看了一眼门外,有些惊讶,“什么事?这么多人?”
陈明星在他的耳朵这耳语了几句,老陆的脸色有小小的变化,眼神同刚开始的狐疑变得有些复杂。“你们都是易可欣的朋友?”
朋友两个字,他说得有些讽刺。
“不是,我们不是她的朋友,我们是仰慕她的粉丝。”钟瑞脱口而出。
“噗嗤”陈明星又笑,小声嘀咕,“还粉丝,你以为追星呀,读几句书还想学人家追星。”陈明星斜眼瞄着她们,心里有深深的鄙视,在他的眼里,这就是一群没有思想,蠢笨如牛的机器一样的女工。
有什么好得瑟的,还动不动全部辞工。
辞工以后你们就不用上班了,就能升天了,就能做老板娘了,还不是又辗转到另一个工厂,重复着今天的命运。
当然,这些话,陈明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说出来。
“让她们进来吧。”M姐认得那个钟瑞,这个女孩子长得还算标致,有点像香港的某个明星。
M姐其实也是外貌协会的,车间里的主任一般都投其所好,选出来的师傅,都是每一个楼层最美的那个。
陈明星意味深长地笑笑,转身走出去,关上房门。
钟瑞带着一帮人坐在沙发上。
样子有点屌炸天。
“你们找我有事吗?”M姐坐在写台台后面的太师椅子上,脸上堆满笑,安静地看着她们。
老陆在旁边的一个木制椅子上坐着,拿起一张报纸在看。
“你很不喜欢易可欣是吗?她到底哪里不好?不但人美,身材好,还那么上进,好学,懂事,孝顺。你说说看,人身上所应该具备的每一个优点,她缺哪了?”钟瑞还没有满十八岁,不知道人世间的复杂,只是凭自己对事物的简单认知,然后,说话,也不懂得拐弯抹角。
“你们喜欢易可欣?”M姐眼神复杂,心里觉得非常别扭,易可欣好关她什么事,她再好也改不了她的家境和出身,她这样的出身,她只有两种选择,一种变成一个孝顺的好人,另一种就是选择做一个无情无义的坏人。
无论她要做什么样的人,这一辈子都是非常累的,为父母有还不完的债。
“我们当然喜欢易可欣,她是我们的指路明灯,是我们前进的方向,如果我们有什么事,都会跟她说,她会给我们指出一条正确的道路。”刘丽花抢着说,她水平高点,读的书多点,说出来的话,文绉绉的。
M姐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她。
“嘶……”喜欢易可欣的女孩子,都还长得不错。
难道喜欢易可欣,还要看长相,长得丑的,还不能喜欢她?
M姐摸了摸后脑勺,看了老陆一眼。
老陆一本正经地看报纸,对眼前的一切,毫无感觉。
M姐还是纳闷,精神有些萎靡,“易可欣好不好,跟你们来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貌似看起来确实没有关系。
易可欣好是易可欣的事情,跟她M姐有什么关系呢?
她再她,也用不得M姐来给她颁个奖吧。
给她发一个感动中国的十大杰出青年奖。
她M姐也没有这个资格啊。
刘丽花用手摸着额前的头发,害羞地说,“我希望M姐能够善待易可欣,陆庭非向她求婚,是因为爱她,她也值得被爱,可是,为什么,M姐要夺走求婚的戒指呢。”
后面的几个女工也跟着问道,“M姐,你为什么要夺走她的戒指,这个求婚戒指意义重大,你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夺了那个求婚戒指。”
M姐摸摸头,用手抵了抵一旁的老陆。
老陆突然从看报纸那里抬起头来,淡淡地说,“这个嘛,这个结婚戒指,可不能随便乱求的,要征得双方父母的同意,而且,在那样的场合,一点也不浪漫,你们说呢,陆庭非也算是事业有一点点成功的男士,求个婚,起码也得租个艇,或者租个酒楼,怎么能这么简单随便,就在工厂的地上求婚了呢?你们说是不是?”
其实老陆也只是在胡扯。
不过,说的一部份话也还是真的。
求个婚,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在这个空地上就求了呢,一点创意一点浪漫的感觉都没有。
这一点不知道随了谁。
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他老陆年轻的时候,可着劲地浪漫了。
“原来是这样啊。”钟瑞低下头,觉得自己一定是鲁莽了。
“真的只是这个意思吗?我怎么感觉有点悬。”刘丽花自言自语。
“难道求婚还要搞一个很大的气场吗?你们有钱人真会玩,我可不懂,在我们那农村,连求婚这个仪式都没有。”彭艳玲这话里,还有很大的羡慕的味道。
M姐忽然眉开眼笑,“求婚可是女孩子一生最浪漫的一个环节,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这样跪在这个地上把婚求了呢,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求个婚,那一定是宾客满座,然后包酒店,包大游艇,把双方的亲朋好友都请去上面狂欢,然后,空中飞降下一个飞机,钻戒就在那个小型飞机上,他缓缓地降落,最终被男主角取下,戴到女主角的手指上。”
M姐描绘出来的美好画面,简直跟电影一样。
几个女工完全被这梦幻一样的感觉迷住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刚开始来办公室的时候,那一腔热血完全不记得了。
刘丽花抬眼看了一下M姐,只见M姐的脸上露出一丝丝嘲讽的神色,一瞬间,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给钟瑞使了一个眼色。
钟瑞先是一愣,稍后,眼神复杂地闪了一下。
刘丽花笑着问M姐,“其实吧,我们这些打工妹,也不奢望什么豪华的求婚现场,我们需要的不多,要求也很简单,没有求婚也行,但是,两个人一定要真心对待彼此,即使穷了,落魄了,也不彼此放弃就行。我想易可欣也不奢望什么成盛大的求婚现场,也应该不能接受,那样子被当众出丑,一个求婚都打断的人,还谈什么世纪求婚,那不是在扯犊子吗?”
M姐听后,一掌拍在桌子上,“你什么意思,还敢来教训我,你什么东西,什么玩意,一群猪狗不如的车间女工,浑身汗臭,脏得不行的,你们也不拿镜子照照你们自己,你,”老陆在一旁拉了拉,她顿了顿,立刻闭了嘴。
钟瑞是抬着眼睛,看着M姐一句一句把这些话说完的。
刘丽花听完,脸已经有些扭曲变形了,这哪里是谈话,简直就是人格污辱。
后面的女工没有想到画风忽然变成这样,一个个呆若木鸡。
刘丽花摸了一把嘴唇,讪讪地,“我们不是东西,我们猪狗不如,我们浑身汗臭,脏得不行,就凭你样的话语,今天你不炒掉我们,你就不是一个人。”
老陆迟疑地抬头看了看M姐。
M姐显然也是被激怒了,轰地一声从座椅子上站起,“你们求炒是吧,那好,我今天就如你的愿,办公室这几位女员工,全部给我卷包袱滚蛋,从此以后,不得再踏进我们鸿渐。”M姐说完,潇洒地喊了一声,“陈明星,你进来,把她们几个的工资这一个月的工资,结算一下。”
刘丽花忽然从沙发上站起,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怕你炒,但是,你即然是炒掉我们,就得按规矩来,你们不但要把这一个朋的工资结给我,还得补贴,以前的每一年,你们都得补贴一个月的工资,一分也不能少,否则,我就去劳动部门告你们。”
陈明星轻手轻脚地进到里屋,其实,他听到M姐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了整个大概。他走近M姐,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耳语,“M姐,不能炒她们,你如果把她们炒掉了,公司的一大部份员工都会走掉,你这样做,不但费了钱,还会走失好多人。而且,炒掉还要赔这么多工资,以后,车间里很多员工都会效仿这个办法,那样的话,公司里不但没有人做事,出不了货,还要赔一笔钱,得不偿失。等下封兰花回来的话,只要她一号召,估计全部的女工,都会要求被炒掉,反正,她们又不是找不到工作,东家不打打西家,这样炒掉还有钱赔,谁不想啊。”
“啊。”M姐有些六神无主,说出去的话,又怎么好意思收回来。
“那怎么办?”她低声地问陈明星。
钟瑞看在眼里,心头立生一计,“其实,是封兰花让我们这么做的,老板要炒人的话,请不要丢下封兰花。”
后面的女工跃跃欲试,“我们三楼车间的女工,都听封兰花的,她们都跟我们一个思想,都是东西,都猪狗不如,都一身汗臭,M姐,要不,你就把我们整个三楼全部炒掉吧,我们求之不得。”
“全部炒掉吧。”坐在左边的女工们尖叫。
“全部炒掉吧,省事。”坐在右边的女工也帮着在后面呐喊。
M姐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拉起老陆,从里面的办公室走了出来,临出门口时,她故意大声说,“这个问题,就交给陈明星了,他愿不愿意炒你,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然后,两个人狼狈着走出来。
坐到车上的时候,M姐还一直在嘀咕,“真是时代变了,看不懂了,被炒不是很丢面子的吗?为什么她们却还愿意这样干,难道只是为了多拿一些赔偿。”
老陆不慌不忙地开车,“能够多拿一点赔偿,有什么不好,反正她们是技术工,又不用太在乎名声。”
M姐还是不高兴,“都怪那个易可欣,把这些员工调教得越来越醒目了,以前她们哪里有这么高的觉悟。”
老陆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我们现在就这样去找易可欣,也不是个办法,我们得有个策略才行,得绕开话题,不能让陆庭非知道是我们在公司里搞了这么多事。”
陆庭非当然不知道他们在公司里搞这么多事。她错愕地看了妈妈两眼,不可思议地问,“妈妈,你又惹到封兰花了,她刚刚还在这里,你惹她干什么?易可欣是她的灵魂,她是三楼的灵魂。”
M姐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在公司里做的事情,答左右而言他,“哎呀,今天的天气真好呀。不知道陈明星会不会在公司里炒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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