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堡前线德军外围阵地。
英国人的炮击再次开始了,但是德军士兵似乎对这炮击早就习以为常,全都坐在战壕和掩体里该干嘛干嘛。
汉斯季默悠然的抽着烟,听着稀疏的炮声,在他旁边詹姆斯霍纳正在翻找补给箱。
“妈的,没咖啡了。”詹姆斯咒骂道,“我记得昨天才给我们发的配给品,怎么会连咖啡都没有?后勤忘了装进去吗?”
“詹姆斯,”汉斯季默为了防止声音被炮声盖过而稍微提高了声调,开口了才发现根本没这个必要,“詹姆斯,人家在炮击,我们应该给英国炮兵最基本的敬意。”
“哦是吗?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抱头大喊‘天呐快停下吧’‘上帝啊救救我们吧’,是这样对吗?”詹姆斯耸了耸肩,“得了吧就这炮击……”
这时候詹姆斯停下来,因为他听见炮声中似乎有铃铛声传来。他和汉斯季默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把脖子伸出掩体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他们看见平时负责给他们这个半永固掩体送补给的老头正骑着毛驴晃晃悠悠的穿过英军炮击弹幕区。
那铃铛声其实是老头毛驴上挂着的各种罐头和其他铁罐子碰撞形成的声音。
汉斯季默和詹姆斯又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一起冲出掩体,把老头的驴子拽到战壕旁边,强行把老头给架进掩体。
“别担心别担心!”老头老大不满,一把推开汉斯季默和詹姆斯,“这种娘娘腔程度的炮火奈何不得我。我十几年前在西线的战壕里,那炮火,躲在战壕里捂着耳朵都没用,炮击结束耳鸣得厉害。我跟你们说,那个时候啊,我们进攻前的火力准备要打二十万发以上的炮火,平时每天的定时炮击也得每门炮射击个一百次左右。现在英国人这炮火你听听,能炸死人那纯粹是中奖了。”
说着老头从腰带上解下个小铁罐,递给詹姆斯。
“你们的咖啡,昨天忘了送上来。”
詹姆斯赶忙接过咖啡,然后从掩体里那个用弹药箱堆起来的小桌子下面摸出酒精灯,麻利的架上之后开始煮咖啡。
老头掏出一根烟,这时候有炮弹落在附近,他的驴子叫个不停,老头把脑袋探出掩体大吼一声:“安静!”
驴子安静下来了。老头说了句“这驴年轻没见过世面”,就把烟叼在嘴上。
汉斯马上过去给他点上烟。
老头抽了口烟,悠然的吐出个烟圈之后,对掩体里两人说:“其实啊,战争这东西没什么好怕的,死伤固然多,但活下来的更多。从整个战争看,就算是那些最倒霉的部队,伤亡率也不过百分之五十,更高的都很少见。而死伤的这部分里,死的又是小半,大半都是伤的。我们那时候,把不用截肢的伤都看成是幸运女神的垂青,因为受伤那伙计得了个跟后代吹嘘的资本,还能从糟糕透顶的战壕里滚蛋。”
说着老头打开自己衣服领口的扣子:“你看我,肩膀中了一枪,子弹挖出来之后什么事没有,白拿一个铁十字,虽然是最低级的但也够我跟孙子吹一辈子了。”
说着老头又抽了口烟,这一次他吐出的烟圈竟然是个方形的,据说在某些地方,方形的烟圈代表着好运。老头挺高兴,就继续对战壕里的两人说:“你们现在真幸运,领导我们的是俾斯麦宰相在世,将来有得是功勋等你们拿。我的爷爷那一代,就跟着俾斯麦宰相打完了三场战争,见证了德意志帝国的建立,还混了块小小的封地,可惜啊,先陛下威廉二世和宰相不和,把宰相赶跑了,还把支持宰相大人的我们家的封地个剥夺了。哼,那个一点本事都没有的小瘸子!”
汉斯季默和詹姆斯面面相觑,前者问道:“老爹,听说我们打下巴黎了?”
“可不是么,后方都庆祝几天了。”老头子脸上笑开了花,“十几年前,我们死了那么多人,都没能越过马恩河,好几回我们都看到巴黎的屋檐了,结果被人赶了回来。现在倒好,闪电的海因茨阁下都没有费一枪一弹,领着部队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开进城了。巴黎人民还欢迎我们去解放他们,赶走了不得人心的法国政府。只能说,林大人实在太有办法了。现在英国人也要完蛋了,你看过地图不?”
汉斯摇摇头。
“你怎么不看地图呢?将来拿了勋章,可能是要升班长排长的啊,所以现在就要习惯着看地图。听好了,现在我们已经从三面包围了登陆的英军……”
“我们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三面包围英军吗?”正在搅动煮咖啡的铁罐的詹姆斯回头看着老头不解的问,“你看除了北海之外,英国人两面是我们的军队,一面荷兰的军队……”
“闭嘴,听我说!”老头凶了一句之后,继续看着汉斯季默说,“现在英国人南方有加入我们同盟国的泛人类主义法国,他们的老大夏莉小姐是林先生的姘头,肯定会北上的。英国人的东方是我们,西方和北方是大海,他们已经被夹在我们和海岸之间了……”
“他们从登陆时候开始就被夹在我们和海岸之间啊。”詹姆斯继续打岔。
老头又瞪了他一眼,这时候老头的驴子又叫了,老头不由得探出脑袋大吼几声,让驴子安静下来。
“真是,太让人费心了。”老头摇摇头,“刚刚我们说道哪儿了?”
“说到英国人快完蛋了。”汉斯季默有点担心有回到刚刚那无营养的抬杠中,便直接跳过了这一段内容。
“哦对,没错。英国人的补给已经不足了,你听这稀稀疏疏的炮击,就是最好的例证。我们要没挖掩体就算了,可我们都在工事里,被保护得好好的,这样的炮击怎么打得死人?而且这炮击明显没有找对目标,英国人的炮击观察员肯定都饿得开小差了。当年我们在西线,英国人的炮击观察员总是找我们的厕所轰。而且不光是定时炮击的时候轰,有时候他们远远的看到人进去了,就开炮了。后来我们把厕所也修得和战壕一样深,还和战壕连在了一起,这样我们就不用露头也能去方便了,可你猜怎么着?妈的后来下大雨了,一下一个月,整个战壕都是臭的!”
说完老头先大笑起来,似乎他讲的就是个笑话,这让本来就想笑的两人也肆无忌惮的拍着膝盖大笑。
老头一边笑还一边补充:“那时候营长打电话来问,‘你们这段战壕情况如何啊’,连长说,‘没问题,我们正在屎水里游泳练耐力呢’,哈哈哈哈哈!”
詹姆斯和汉斯季默对视了一眼,笑得更疯狂了。
三人笑了半天,笑到旁边的掩体里有人大喊:“你们吃错药了吗?”
“没有,我们忘了吃药!你们有吗?”
“你们要吃多少?”
“你们有多少我们吃多少!”
汉斯季默刚说完,一发炮弹就正好落在旁边掩体上。本来这种半永固掩体就只有挡雨和太阳的木头顶盖,直接吃上一发炮弹肯定跪,所以汉斯季默就这样看着隔壁掩体的顶板被爆炸掀起来,掩体里刚刚还和他们开玩笑的德军士兵的尸体翻滚着,飞上半空,然后重重的摔下来。
一同落下的还有其他零碎的物件,掩体就像一支肚子被人打气打到胀破的猪,“内脏”散落了一地。
汉斯季默的掩体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摒住呼吸。
他听到隔壁掩体有人在发出惨叫,于是赶忙去拿急救包,可他刚把那带着红十字的小布包拿出来,惨叫声就停止了。
“别去了。”老头抓住还要往外跑的汉斯季默的腰带,“死了。”
“可是……”
“我听得出来!刚刚那嚎叫,本身就说明他肺部穿孔了,血很快就会堵住他的嗓子眼,除非我们能立刻把他后送,不然根本救不了他。你们这种只接受过简单得不能更简单的急救训练的家伙,遇事只会打吗啡洒磺胺,根本帮不了他,只会浪费药品补给。还是把这些留给能救过来的人吧。”
汉斯季默一屁股坐下,把手中的小包往旁边一丢,随后闷闷不乐的看着老头问:“战场不可怕,死的只是少数?”
“对啊,你以为现在被炮击的区域里有多少个这样的掩体?”老头指了指头顶上那只能起到心理安慰作用的顶板,“有一两个掩体被击中根本不奇怪。就算千分之一的几率,只要掩体总数超过一千,就总有一个要被打中。说白了,战场就是这样,运气好的人能当英雄,运气一般的人能活下来,死掉的人里除了被故意留在死地的之外,其他基本都是运气太差了。”
汉斯季默摇了摇头,显然不能接受老头的说法。
而詹姆斯则一直在摆弄他的咖啡。
“嗯,真棒。”詹姆斯回头看了眼另外两人,“问道味儿了么?虽然配给的军用咖啡实在难喝,但这味儿真的无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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