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零四章 法身

  信物入手,秦桑便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波动,是一种很隐蔽的禁制。

  元婴修士若一时不察,也有可能忽略掉。

  这枚信物,应该是某个阵法的一部分,但仅凭信物很难判断那座阵法的作用。

  此物之所以被当作信物,应是在靠近阵法时,彼此产生感应。

  秦桑猜测,少年父子之前应该没有发现,或者知晓此物存在奇异之处,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这让秦桑对信物产生了些许兴趣,决定留下,对立在一旁的守卫统领道:“劳烦道友再跑一趟,取一枚浣漓石和一件水行上品法宝。”

  少年紧张得额头冒汗,听到此言,夙愿得偿,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整个人险些瘫倒在地。

  守卫统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收了灵石,领命而去。

  秦桑仔细询问种种细节。

  少年这时再也没有丝毫隐瞒,知无不言。

  双方交流了好一阵,守卫统领才返回福地坊,比方才取紫源丹用的时间还长,令少年都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守卫统领将一个玉匣和一尊阔口方鼎放到秦桑面前,玉匣里装有一块拳头大小的奇异圆石,澄澈如水晶,内部仿佛包裹着一团清水。

  秦桑看出异样,传音询问。

  经守卫统领解释方知,这浣漓石价值没有多高,但在云都山非常稀罕,换做旁人,很难找到这等品质的浣漓石。

  “都是你的了,拿去吧。”

  秦桑示意少年取走桌上之物。

  少年拿起浣漓石时,双手微微颤抖,比得到紫源丹还要激动。

  终究还是太稚嫩了!

  在场三人都是人老成精,少年的表现根本瞒不过他们的法眼,哪里看不出少年的心思。

  说不定紫源丹只是障眼法,浣漓石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少年身上肯定还有秘密!

  “没听说浣漓石有什么特殊作用啊?”

  陆管事闪过此念,见秦桑浑不在意,自顾自翻看金册,而守卫统领目不斜视,毕恭毕敬立在一旁,遂熄了心思,命侍女送走少年。

  接下来,秦桑又从金册上挑选了几处洞府,便离开福地坊。

  没有让守卫统领继续跟随,秦桑独自在城中闲逛,接触形形色色的云都山修士。

  不谈符界这个特例,大千世界的风物人情和风暴界有很大不同。

  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丰饶!

  也许是这个原因,也许云都天治世有方,云都天修士身上的戾气并不重。

  在金丹期及以下的低境界,大千世界存在显著优势。

  在这里,双灵根修炼的难度,不会比风暴界的天灵根天才大多少。

  当然,天灵根在突破金丹期时没有瓶颈,这个差距是双灵根无法弥补的。

  倘若他当年被玉佛送到大千世界,可能不必卖身筑基,但也没有后面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和机缘。

  秦桑胡思乱想着,在城中逛了一圈,返回第六层的大殿。

  此后,秦桑在云鼎城停留了近一年,期间见到云鼎城城主。

  等到第一炉滢花丹炼成,秦桑便取了灵丹,离开云鼎城。

  ……

  出城后,秦桑原路而返,飞出云都山脉,继续向西,渐渐开始看到凡人村落。

  接连飞越数个国家,秦桑在一处险峰顶部略微盘旋,化作遁光直坠而下。

  此山四面绝壁,猿猴不可攀越。

  在山壁之上,存在数个层级,每一层都有屋宇精舍。

  越往山顶,规制愈发宏大,在顶部更是建有凡间帝王般的宫殿楼阁,胜在华贵,却失了一分清幽。

  只不过,如此华贵的宫殿,却感受不到什么人气,好似空屋。

  秦桑并未掩饰气息。

  刚刚落下,山顶的一座宫殿便有一道遁光腾空,现出一名灰袍老者。

  老者悬浮在宫殿上方,护山大阵的边缘,见是陌生面孔,拱手相询:“不知是何方道友前来,可是我北山宗哪位长老的故旧?”

  秦桑挥袖打出福地坊的信符,打量着下方的山峰:“看来贵派已经搬走了?”

  见到信符,老者知晓秦桑的来意,语气多了几分亲切:“不错!道友想必在福地坊了解过了,无须老夫多做介绍……只要道友愿意买下,立刻便能入主这座道场!”

  秦桑质疑道:“举宗迁移的事情可不多见,这座道场不会有什么难缠的因果吧?”

  老者连连摇头,“敝宗宗主有幸在云都山得了一座道场,才决定迁入云都山,道友到云都山澜云城一打听便知。”

  交谈间,秦桑默默感知此山以及附近山川的灵脉走向。

  如今,即使地下一些细微的灵脉,他也能够清晰感知到。

  这座道场不错,足可满足元婴修士在内的一宗修行,若非北山宗要价太高,早已出手。

  且此山隐于凡间,也能满足秦桑潜修的要求。

  秦桑脑海浮现周围的灵脉地势,洞府、道场好坏与否,也和主人的能力息息相关,北山宗的阵法太粗糙了,不能物尽其用。

  堪舆、风水之道,在修仙界也是一门大学问。

  倘若布置得当,有上佳的调理地脉之法,甚至可以让道场逐年提升,达到‘养龙’的效果。

  秦桑也曾是一宗之主,深谙此道。

  如果他亲自出手,布下大阵,迁移灵脉,纳周围山川之灵秀,还能让这里更上一层楼,满足化神修士修炼。

  但这样动静太大,且此地根基不足,做到极致,也仅仅能够用来稳固根基,真正开始修炼,还要另觅他处。

  只能作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秦桑和老者交谈了一会儿,道了声再会,便告辞离去。

  在凡人地界,秦桑挑选出来的仅有这一处。

  离开北山宗,他御空北飞,下方的城池山河以惊人的速度后退。

  渐渐地,人烟又开始稀疏起来,秦桑隐隐感知到一股炽热的气息,从前方传来。

  在北方,除了少年那处,秦桑还选中了两处洞府,剩下的都在暮落山域。

  这里的景致,和云都山又大不相同。

  离开凡人栖息的地界不久,秦桑便看到一根冲天火柱,滚烫的岩浆不停喷涌,滚滚黑烟遮天蔽日。

  这里的地底并非全被狂暴的炎脉占据,但炽热的气息,导致异常荒凉,到处都是光秃秃的荒山和沙漠戈壁。

  凡人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生存。

  这里的火灵之气最为充沛,只要能够承受异常狂暴的灵气,是修炼火行功法的圣地。

  越往北飞越荒凉,大地之上,岩浆河纵横,时不时便能看到一座狂喷岩浆的火山,不及中州和西土之间的风暴带,也相去不远了。

  不久,秦桑找到第一个目标,洞府位于沉寂的火山之中。

  洞府的主人乃是一名元婴修士,看到秦桑,异常热情,对这座洞府赞不绝口,并流露出浓浓地惋惜,为求丹药,不得不卖出洞府。

  演技非常精湛,几乎没有破绽,要价也不高。

  可惜被秦桑一眼看穿,洞府本身品质远达不到此人吹嘘的程度,是用一种特殊阵法营造的假象。

  堂堂元婴修士,行这种事,令人不齿。

  若非此人并未动谋财害命的邪念,秦桑就不仅仅是略施惩戒了。

  来到下一处,秦桑竟没有找到那座洞府。

  飞了一圈,终于被秦桑看出端倪。

  此地曾是数条大型炎脉的要冲之地,观其迹象,应是刚爆发不久。

  想必是主人感知到炎脉异动,洞府存在不了多久,不得不放弃,走之前还想捞一把,简直和谋财害命无异。

  “人心不古!”

  秦桑连连摇头,暗道可惜。

  根据残余的痕迹判断,此地不失为上佳之选,他若早来一步,是有办法压制炎脉的。

  “希望下一处不要让我失望……”

  秦桑辨清方向,向西飞了三千余里,取出信物在手,很快便生出感应。

  循着指引,秦桑降落在一条岩浆河畔。

  河中的岩浆已经干涸,河底堆积着黑色的火山石,裂缝隐隐透着红光。

  目标在地下。

  秦桑站在这里,已经能够感知到,地底岩浆如海,一头头火灵在岩浆里嬉戏,其中竟有元婴级数的火灵。

  除非少年的父亲能够请来元婴修士,否则不可能清理这么多火灵,最多设法瞒过火灵的感知,潜入进去。

  秦桑捏着,仔细感应。

  “还在岩浆底部……”

  他正欲穿过裂缝,忽然停了下来,身影一晃,头顶忽有华光闪现,一股浑然清气冲顶而出,在半空一顿,化作一道人影。

  此人眉宇神态和秦桑一般无二,正是秦桑的法身。

  突破炼虚时,秦桑走的不是寻常路,至今尚未完全体会法身的妙处。

  稳固修为,其中一部分便是要重新梳理突破的过程,体悟那些被忽略的感悟。

  秦桑肉身仰首,法身垂目,四目相对,看得皆是自己,感受颇为奇特。

  所谓法身,乃是炼虚修士一身真元所聚,某种意义上,可以看做是元婴孕育。

  回溯当年突破之时。

  在冲破玄关的瞬间,体内元婴陡然膨胀,大至等若人身,因而勾动天地灵机,修士对天人之道的领悟迈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法身离体,等若元婴出窍,却不像元婴那般娇弱。

  法身带走修士的真元,调动天地元气,甚至不必元神离体,神识之力亦能延伸而来,无所滞碍,施展道术、御使灵宝与敌人斗法,和真身无异。

  如此修士便不必现身,唤出法身对敌,真身隐藏,令敌人无法察觉!

  如若法身受到损伤,只需回归本体温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如初。

  但也不能全无顾忌,法身被毁,修士就算不死,一身道基也会遭到摧残,痛不欲生。

  不过,察觉到法身将被摧毁,在一定范围内,也可以直接施展回源归真的神通,散去法身,回归本尊,以此躲避劫难。

  这种神通,其实早在元婴期时便有体现,正是元婴的瞬移神通。

  秦桑尝试过,以他现在的能力,回源归真的范围便可达千里,等根基牢固,还会更远。

  由此可见,想杀一位炼虚修士,绝非易事。

  除此之外,法身妙用无穷,用来探路再适合不过。

  眼前这个地方,还不至于让秦桑如此谨慎,此举也是为了更好地熟悉法身。

  真身遁入一处裂缝,盘膝静坐。

  法身抬起双手,对着自己打量了一会儿,天目蝶飞到法身肩头。

  ‘哗!哗!’

  雪花飘飘。

  周围温度骤然大降。

  法身手持四乘蛇印,印纽飞出四条蛇,在法身掌心游动,非常乖巧。

  法身将寒意收拢,掌中如握着一方雪域,穿过地缝,进入地底。

  下一刻,视野被刺目红光占据,炽热气息扑面而来。

  火灵仍在嬉戏,完全没有察觉到不速之客到来。

  秦桑并未清理这些火灵,稍作观察,法身直接沉进岩浆。

  岩浆在身边流淌的感受是那般清晰,和真身到来没有任何区别。

  接连下沉百里,竟还没有到达岩浆的底部。

  而法身手中的信物越发滚烫,比岩浆散发的光芒还要明亮。

  法身抬起一指,轻轻点向信物。

  信物嗡嗡颤鸣,中心处突然浮现出一个符文,赤红如火。

  符文内部火光流动,缓缓转向一个方向。

  “在那!”

  法身飞遁过去,又走了大概五十余里,信物颤动的幅度更大了,似要挣脱束缚回归。

  而在这里,秦桑和天目蝶都发现了下方的异常。

  正如秦桑所料,这里存在一个灵阵。

  “咦?此阵似乎不简单,可是……”

  法身目光一扫,斜着向前掠过百丈,忽然停下,反掌向下按去。

  以法身为分界,岩浆忽然出现断层,下方的岩浆不断下压,上面好似存在一层屏障,将厚达百里的岩浆托住。

  不一会儿,下方岩浆的表面浮现异样的红芒,以及一些奇特的轮廓。

  将这些尽收眼底,法身微微摇头,“果然是一座古阵,可惜……”

  找到一座古阵,值得欣喜,运气好能够得到上古修士的传承和宝物。

  可惜此阵已残,价值便要大打折扣了。

  不过,秦桑的目的是寻找洞府,并无多少失望之意,择取一处破绽,遁入阵中。

  ――

  ――

  出了个远门,回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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