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英拉着严清歌,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一副苦恼的表情,道:“这事儿跟那两个说书有关,许嬷嬷跟我说,要把他俩买下来。可是我问过了,他们现在是自由身,又不缺吃喝,自然是不愿意卖身的。”
严清歌拉着她手问道:“许嬷嬷为何要买他们?”
“许嬷嬷跟我说,这爷孙机灵又贪心,必须拿捏住。许嬷嬷给他们许下来重金,他们若能让我母亲多吃饭,就赏金赏银,我母亲吃的最多的那顿,就是讲桂花糕那次,那明明是你出的主意,许嬷嬷将赏的金子给了他们后,他俩半点不推辞就收下了。贪财倒不算什么,可是那个伺候他们的丫鬟也说,他们两个不说书的时候动不动打听府里状况,问问平常的就罢了,还净挖他们不该知道的阴私,不晓得要打听来做什么。”
严清歌没想到这爷孙俩竟然做的这么过分,她立刻道:“是该让他们签下来卖身契,而且要签了死契。别怕他们不答应,忠王府叫他们卖身,是抬高他们。”
水英这才吃了定心丸一般,点头道:“那我回去就和许嬷嬷说去。我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怕你知道了不高兴,毕竟人是你帮我找来的。”
严清歌一听这个,才恍然道:“哎呀,我竟是忘了,是炎小王爷带我听这爷孙两个说书的,我去年春天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似乎就在听他们说书,还颇喜欢呢。这事儿我们得和炎小王爷说一说。”
水英吃惊的张大红润的小口,脸上浮现出沮丧的表情:“是炎王府的那个炎修羽么?这件事恐怕不好办了。”
“怎么不好办了?”严清歌不解道:“他脾气很好的,还常常帮我。”
“那是因为你舅舅是他师父,他对外人很不怎么样,别人要是不小心冲撞他,或是抢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他现在不是在白鹿书院的外院读书么?寻常学子都是四人住一间屋子,偏他一个人占了整个院子,把旁人都赶出去,连夫子都管不了。他才去外院几个月,打架倒是比读书多,偏生他哥哥又管着大理寺,别人都怕着他呢。”
严清歌没想到炎修羽在外竟然是这么一副魔头样子,和在她面前的乖巧截然不同。她无奈道:“你别怕,我亲自和他说,你只管叫这爷孙两个签身契就是。”
水英可怜巴巴的看着严清歌,道:“他真的不会怪罪我么?”
“我给你打包票,当然不会的!”严清歌笑着安慰水英。
水英这才呼出口气,叹道:“这就好,你可别笑话我患得患失!才知道我爹和哥哥出事的时候,我觉得天塌了,世上最坏的事儿不过如此。但后来旁人都说母亲也要不行了,我才知道,世界上除了爹爹和哥哥失踪,还有更坏的事情,那就是母亲也不在了。这世上啊,永远没有最坏的事儿,只有更坏的事儿。”
年前水英还是憨厚可掬,没半点心眼儿的一个胖乎乎少女,只是过了一个年,她一下子成熟了。
严清歌安慰道:“就算有再大的坏事儿,也总会有法子解决的。哪怕是天塌了,只要能找根棍子支起来,日子还得过。你看看我家里,这群姨娘要才没才,要色没色,净会弄些鸡零狗碎的勾当,我还不是夹在里面好好活着么。”
两个少女相视一笑,顿时和对方更加亲近了。
水英解决了这个问题,笑着离开。
这边水英才走,那边舞文又跑过来,说是严松年喊严清歌去寒友居,要她回报水英和她说了些什么。
严清歌一阵的冷笑,回道:“跟他说我身子还没好爽利,依旧下不了床。”
严松年做出来这种事儿,还有脸来叫她,真是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舞文苦着一张脸,回去给严松年回信。
今天严松年截人,楚姨娘拦路的事儿,做的太过分。连如意都觉得丢人丢大了。
如意愤愤不平,道:“先前大小姐你日日给老爷问安,隔三差五给老爷送绣品,老爷倒是不爱见小姐,好多次去了老爷睡得不起来,叫小姐干坐着。现在小姐你不去请安,也不送东西了,老爷倒是稀罕起大小姐了,今儿一天就叫了三回。”
严清歌淡淡道:“我听说南疆那边穷山恶水,不但出刁民,还出一种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父亲在那边当了三年官儿,受点儿影响是应该的。”
如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第二天早上,严清歌和凌霄、水英会和,三小坐在一辆马车里,说起来二月二杏花签被换的事情。
凌霄眼睛亮晶晶的,道:“我叫烈哥打听了,这事儿还真是元家姐妹做下的,后来昭亲王妃出面,才平息下来。她们三个这么下作,只是个诗会,为博太子注意,闹出这么大风波,害的昭亲王府的脸都给丢尽了。”
水英抿嘴笑道:“她们就算嫁去,也不是当正妃,斗成这样真是可怕。我母亲说了,将来我嫁人,一定要门风干净的。”
凌霄听水英说起嫁人的事儿,转脸对严清歌道:“上回元念念偷听咱们壁脚,我回家跟我妈讲了。我妈说你这法子好,若是元念念再招惹我,她立刻就拿牌子进宫叫皇后赐婚,等把她纳回家,一个庶女出身的小妾,我家想怎么拾掇怎么拾掇。我妈最受不得我受委屈了,还问我要不要回家不念了。”
水英好奇道:“什么听壁脚啊?”
凌霄把上回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水英,水英啊了一声,道:“凌姐姐,既然你妈能进宫求皇后赐婚,为什么还不赶紧去。今年大军开拔应该是四月份的事儿,现在娶了嫂子,说不定来年你哥哥打完仗回来,就有儿子抱了。若我没记错,你哥哥是凌家嫡子……”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停住了话。
她话没说完,但是严清歌和凌霄都听明白她接下来话的意思——就算人没回来,要是能给凌家留下香火,也是一大善事。
水英家现在就很尴尬,她两个哥哥都没有成婚,若是她父亲和哥哥真的再也回不来了,水家的王位没人继承,是要被收回的,水家往后就垮了。
凌霄家情况没这么糟糕,但也差不多。照凌霄母亲的脾气,是绝不能接受庶子承爵的。
若是凌烈真的这时候成了亲,再叫妻子怀上身孕。别管日后凌烈在战场上是否真会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能留下儿子,对凌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自从水英的父亲和哥哥出事儿后,她想事情就实际又长远。凌霄被她提点下,明白这个关节,苦恼道:“可是我烈哥好像没什么喜欢的人,我妈和奶奶也说,怕耽搁了旁人家女孩儿。”
“这怕什么,很多女子嫁人前,都没见过她夫婿,往后还不是过的很好。而且你怎知道是耽搁了人家女孩儿。若是有女孩儿肯这时候嫁进来,你妈和奶奶肯定对她极好,将来你哥哥回来,见了娇妻爱子,一定更是对他们宠得不行。况且这些时日你哥哥在行军,自然也不会趁着妻子怀孕的功夫纳妾,可谓是一举好几得呢。”水英辩驳道。
凌霄被她说的眼睛一亮,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些。这样一来,我哥哥打完仗回来,就有儿子了,我将来的嫂嫂也会被我妈和奶奶看重,而且他们房里还不会有妾打搅!水英,你真的好聪明啊。”然后,她跃跃欲试的对水英道:“可是我哥要娶谁呢?”
水英脸上带着一丝笑容,道:“我家先前给我大哥相看,看中过解湘云,只是还没来得及提亲,就被旁人家订走了。解湘云有个妹妹,叫解碧云,我见过她,比解湘云长得美多了,性子也非常好,只是没送来白鹿书院读书,平时也不爱出门。她还没定亲,和你家烈哥年纪也刚刚相配。”
凌霄大呼小叫:“还有呢?还有呢?”
水英和凌霄彻底疯上了。
水英有两个哥哥,差不多都到了婚嫁的年龄,尤其是他大哥,家里给他相看过不少人家姑娘,但是经常出现各种各样横插一杠的倒霉事儿,到这次出征前也没找到合适的姑娘。
现在,这些曾经被水家相看过的姑娘,被水英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告诉了凌霄。
严清歌在旁笑的好生无奈,这俩人哪里是给凌烈找妻子,分明就是在一起开心的八卦旁人家的女孩儿。
一直到马车停在白鹿书院,她俩才意犹未尽的住口。
凌霄回屋就给她母亲写信,劝着她母亲快点给凌烈找妻子,还列举了不少好处和候选人。
严清歌对凌霄这幼稚的行为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看四月份凌烈就要出发,现在已经是二月了,两个月的时间,稍微有点儿家世的女孩儿,都不可能答应这么仓促的嫁出去。更别提嫁过去就要怀上儿子,生孩子的事儿,没人能打包票的。
不过,好在凌霄这次没有把严清歌也放在候选人里,让她松了一口气。嫁给好朋友的哥哥听起来好像还不错,实际上却根本没有想象中美,反倒很可能让两人的友谊受损。
当朋友和当姑嫂,根本就是两件事,两者的地位和立场根本不同。凌霄年纪还小,不明白这个,但是严清歌重活一世,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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