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黑洞空间

  坠入黑洞的刹那间,夜阳就恢复了意识,尽管意识变清醒,却没有获得行动能力,身体就像僵硬的铁石,根本不受他的控制,继续朝着下方坠落。

  坠落的速度并不快,一个呼吸就两三丈,像是在巨大的水井或者洞窟里,他的身体没办法行动,只能看到漆黑的洞壁,不知材质,黑得深邃,令人头皮发麻。

  夜阳觉得自己像在黑洞里,但他又没有真的进过黑洞,所以无从得知到底像不像,闭眼的时候还在祭台上,睁开眼睛就到了这里,换成其他人,很可能吓掉半条命。

  不过在银月城里,夜长风就提前告知了,成狼礼上,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让他随遇而安,除了开始的惊奇,他就没什么感觉了,心中慢慢被枯燥填满。

  他在漫长的通道里掉了很久,久得连他都忘记了时间,从没发现停止的趋向,一直掉,一直掉……在这个死寂的地方,时间是很容易遗忘的东西。

  每下降一段距离,黑色洞壁变幻,上边就会出现一个窟窿,窟窿很小,只容一人通过,目光穿过洞口,他看到了洞府内部,震惊得无以复加。

  洞府里,有的是炼丹室,有的是修炼室,有的是藏经阁,有的是悟道场……这些是最普通的,更厉害的有药圃,有农田,有丛林,有山脉,有江湖……

  最壮观的是星辰大海、宇宙虚空,最可怕的是无尽葬土、坟冢幽幽,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个个漂浮的虚幻人影,尤其是当有人经过,露出笑意的时候……

  夜阳最初见到的,是一个披着黑甲的威武老头,让他觉得莫名亲切,这人是他见过的,准备来说,他见过他的画像,在夜府的大厅墙上,在夜长风的画里。

  他叫夜孤城,上代狼皇,他的祖父,死于万年之前,烛龙族惨案里。如今身体虚幻,静静漂浮在洞府中,静止不动,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

  紧接着,是一个笑容和煦的中年人,容貌俊朗,平易近人,没有霸气,若是忽视身上的皇袍,就像个平凡的富家翁,但他是夜孤城的父亲,安宁皇。

  然后,是一片充斥着血腥味的战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个男子战袍染血,拄着长枪,伫立在千军万马之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是帝子。

  ……

  夜阳看见了风雅俊秀的书生,看见了彬彬有礼的教书先生,看见了满手血腥的屠夫,看见了身经百战的将领,看见了妻妾成群的帝王……也看见了其他人。

  洞窟的通道非常宽广,里边不止有他一个,有的人落得快,有的人落得慢,而他就是落得最慢的,一个个人影超过了他,继续朝着下边坠落。

  所有人都面目呆滞,身体僵硬,夜阳自己也是如此,只是他不知道,其他人是连意志也昏迷了,还是和他一样,只是身体失去了掌控力,夜长风也没跟他说过。

  在坠落到某处洞府之时,窟窿里边爆发出吸引力,将他们的身体吸了进去,有格莫扎,有夜空,有个血狼族的嫡系,有个银月狼族的旁系,还有个出身小族的人。

  他没办法行动,碰巧路过了一个窟窿,看见落到里边藏经阁的小族族人,其他人到了哪里他不知情,只是在格莫扎越过时,似乎见到他眼中闪了闪。

  夜阳继续掉落,不知还要多久……

  终于,在某一刻,他路过一个洞口,看见里边的景象,那是一座小酒馆,酒馆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带着眼镜的青年,卷发披肩,在柜台上自饮自酌。

  与其他静止的虚影相比,青年的身体凝实得多,也更有灵性,在他路过时,抬起了头,望了他夜阳,夜阳寒毛炸立……在下一个洞口前,才停了下来。

  洞府里,密密麻麻的坟冢中间,盘坐着一个人影,里边穿着长衫,外边披着斗篷,从头到脚,把眉心、鼻尖、下巴、喉结、肚脐……练成一条线。

  一条线将他分成了两半,左边通体雪白,右边通体漆黑,连穿着的衣物、毛发和指甲,都分成了两种颜色,左脸笑,右脸哭,像是两具身体拼接而成。

  眉心竖眼没有眼白和瞳孔,也跟着分成黑白两半,左眼的瞳孔化作大日,右眼的瞳孔变成弯月,他的目光让夜阳觉得呼吸困难,虽然他现在已没有了呼吸。

  “可惜了……”男子幽幽开口,不带感情,声音凄凉,仿佛蕴藏着无数人的哀嚎,令人不寒而栗,不自主心生恐惧。恐惧,本来就是一种被动情绪。

  夜阳被无形的力量推出洞府,事实上,他本来就只停在洞外,还没踏入窟窿,不是洞府吸引的他,而是他掉到底了,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

  这股力量让他恢复了些行动力,尽管是局部行动力——他的脑袋能转动了,能往上看,也能往下看,能往左右看,却不能回头看,于是,他又发现了两件事。

  第一,他并不是从井口掉落,而是从中间掉的,开始的地方忘记了,但他能看到夜孤城的洞府,那地方在通道中部,上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第二,他还没有到底,洞府的位置上,有个斜坡拐道,他只是落在斜坡上,下边还有更大的通道,被无形的力量一推,他又开始坠落了。

  坠落了没一会儿,他又发现了一件事:他们的通道不是唯一的,下边的通道也不是,上边的通道有三个,像一个“∨”中间加一竖,下边就是一个“∧”。

  而他们就是中间那一竖,在上下通道接壤的位置,夜阳看清了另外两个通道,通道里也有些人飘着,其中一个通道里,他看见了好几个熟人。

  “月如?邪剑?依依?那个好像是朵儿?那个应该是刑墓吧?他们怎么在这里?”夜阳满脑子都是问号,随即,他反应了过来,惊疑不定:难道那边是魔界?

  他是没有办法提出疑问的,更没人回答他的问题,那边的情况与这边差不多,都是脸色呆滞、身体僵硬,没有自我意识,还在往下坠落。

  另一边的通道里,也有几个年轻人,他却全都不认识,与魔界和妖界相比,那边的人原始得多,衣物多是兽皮缝制,有的还烂了破洞,修为如何却无法探知了。

  三边的祭祀时间很接近,但魔界和那边的祭祀典礼,似乎要比妖界晚得多,夜阳落到岔道的时候,他们才刚开始掉落,用通道长短来比较,很好判断。

  魔界实力雄厚,远比地妖强盛,目前能见到的,就有十几人,加上进入洞府的,还没进来的,数量更多,他只认识一小半,当年的几个弟妹,基本都来了。

  地妖狼族直到现在,也只有八个人进来,另一边的人更少,只有寥寥三四个,夜阳在心底苦笑,望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发呆:“这也算是另类的重逢了吧?”

  他掉进底下其中一个通道,本以为要很久才能停,谁知道没过多久,他就眼前发亮,被一个洞口吸进去,在这片漫长的漆黑通道中消失。

  眼睛合上,眼前是通道,眼睛睁开,通道已不见,夜阳习以为常,身体恢复了行动力,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他回过头,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浑身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里就像是另外的世界,天空湛蓝,白云悠悠,阳光明媚。

  目光所及的地平线尽头,都是连绵的山脉,山脉交错连接,封住了周围的地域,形成了一个盆地,夜阳就在这个盆地里,站在一片稻谷当中。

  不远处是一个小村落,村子附近遍布良田,许多人在田里劳作,正是做饭的时候,村里升起缭缭炊烟,远远传来狗吠声,有山鸡在树丛里下完蛋,发出咯咯的叫声。

  几个孩童在村口追逐打闹,悠闲的老人们围在树下,一边择菜洗米,一边照看孩童,恰似: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嘿!嘿!你这小子,好好的田坎不走,怎么跑地里去了!”夜阳正在打量环境,有劳作的老农气呼呼跑过来,对着他大声嚷嚷,皱纹遍布的脸上满是怒气。

  “这里居然有人?”夜阳心头暗暗吃惊,人的生命气息是做不得假的,老农的语言他很陌生,有些像是人族的语言,却有很大的不同,有别于当今九界各族。

  他听不懂,但不妨碍理解,这种语言构成简单,用魂力稍微感知,就能明白意思,连忙从田中央走到田坎上,模仿他的语言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老人家,是我没注意!”

  初来乍到,没弄清情况,低调总是好的。老农从植被间隙走进田里,扶正了被夜阳踩歪的几株稻谷,把那些掉落的,快要饱满的谷子,一颗一颗捡起来,露出心疼之色。

  “你这后生!好好地跑田里去干嘛?瞧瞧你干的好事!都快要成熟的稻谷,就这么被你毁了,这可是粮食啊!”老农骂骂咧咧,表现得非常不满。

  他的语气让人有些不快,夜阳皱了皱眉,不以为然回答道:“老人家,没必要,不过是几株稻谷,又不是什么宝贝,大不了我赔你就是了!”

  “什么叫不过是几株稻谷?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道理你不知道吗?”老农吹胡子瞪眼:“赔?你能怎么赔?你还能把没的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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