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道友年逾四百,对宗门大权还抓的挺紧。”
陈平心中一动,有意无意的道了一句。
眼中的异样一闪而逝,宫灵珊无甚表情的道:“樊师兄毕竟是元丹中期的修士,正如平哥先前讲的,他实力强于我,我就要听他的。”
“嘿嘿,灵珊年纪轻轻,总会熬出头的。”
陈平握住她的手,好似安慰的道:“何况沉冰灵体虽不是顶级的体质,但配合天素云水诀施展,你的实力也不比樊道友差多少了。”
“平哥的神通之强,才叫灵珊大开眼界。”
宫灵珊双目微闪,语带仰慕的道:“你那门禁锢之术和剑法,以及主修功法,应该都是玄品中阶之上的品级吧?”
“气运所致,我早年在某处海底洞府,得到了一位假丹修士的传承,不然,以我的灵根如何能在百岁前突破元丹境。”
陈平扭扭脖子,感慨的道。
宫灵珊口中的禁锢之术,指的是魔罗禁咒中的蛛网血印。
剑法和功法则是青莲十六斩剑诀、九变焰灵诀。
不得不说,此女的眼光倒真够毒辣,这三门术法,最次的一门也是玄品中阶,价值难以估量。
“运气亦是实力的一部分,假丹前辈的衣钵,即使是元丹巅峰的修士,都会眼馋不已的。”
在事关个人机缘的问题上,宫灵珊没有继续纠缠下去,抬起头认真的道:“平哥,当初金照恒展示了剑修第三步的剑术后,樊师兄把此消息禀告给了揽月宗,顾真人亲自去了一趟金瑞岛核实,虽不清楚后续是如何处理的,但显然,上宗对超乎常理的人和物都比较关心。”
隐晦的言语间,她将“超乎常理”四字咬得很重。
陈平心如明镜,随即听懂了宫灵珊的意思。
揽月宗称霸海域万载,宗门必然有玄品上阶功法的传承。
是以,他只要不暴露神魂秘法,即便是九变焰灵诀,也不会令揽月抛弃上宗颜面,随意打杀陈家。
否则见到下级势力获得宝物就动手强抢,其治下的人心很快便会化作一盘散沙。
但把握当中的尺度极其关键。
金照恒短短几十年间,修至人剑合一境,这就是超乎常理的表现。
揽月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金照恒是不是得到了珍贵的悟剑秘宝,或者本身是传闻中千年一现的剑灵根。
特殊灵根太过虚幻暂且不提,可灵宝级别的宝物,已经足以让金丹宗门撕破脸皮与下宗争利。
借鉴金照恒的例子,陈平给外界修士的印象,不外乎是强悍的悟法天赋。
因此,他在元丹初期,战胜元丹中期并不能算离谱之事。
不过,一旦他击败邓家双雷修的联手,那便显得尤其夸张了。
揽月历代的第一真传,是否能做到这一步还属两说。
当然,陈平应对的策略也不少。
首先,接下来的大战,他打算主要使用傀儡师的手段。
众所皆知,消耗海量资源的傀儡小道乃是以弱胜强的典型。
有一头三阶中品的魔臂妖蛛王压阵,多少也能消除一部分的怀疑。
其二,交好沈绾绾,寻求千眼古蟾的庇护。
若四阶古蟾接受他的投诚,许多事情便可明目张胆的去做了。
可惜两世为人,他很少同高阶妖族打交道,只希望这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平哥其实不必过于担心。”
宫灵珊眸中流光闪动,嫣然一笑道:“近年,裂谷深渊和双城防线都不安稳,上宗的两位金丹真人分别在一南一北镇压,兴许没那么多精力把视线投到我们这块贫瘠的海域。”
“裂谷深渊出何变故了?”
陈平眼角一夹,第一时间想起了被金丹残魂附身的孟彦。
深渊的动乱,不会是因那家伙而起的吧?
“具体缘由灵珊不知晓。”
宫灵珊摇摇头,道:“自揽月、剑鼎发布召集令动员修士清缴阴灵族开始,深渊那边一直就不太平静。”
“据我宗弟子传回的消息,近十年来,陨落在深渊的修士数量,比前一百多年相加还要多。”
“而且,三年前,顾真人亲自颁下喻令,凡所属势力拥有三位及其以上的元丹修士,必须派遣一位协助揽月镇守裂谷深渊,时间暂定为三十载。”
“位于我碎星东面的武极宗,雪鳌岛便各自调了一名元丹修士过去。”
听她说完,陈平的脸上依然无丝毫的表情。
揽月宗的调令,暂时和海昌没什么关系。
除非陈兴朝也做了突破,届时陈氏一门三元丹,才要遵从揽月的差遣。
“灵珊,麻烦你一件事。”
陈平手指一动,一枚全新的留影珠滴溜溜的悬浮了出来。
激活留影珠快速讲了几句话,然后封存进一道法力气息后,他又继续说道:“你以此珠为凭证去霏月岛见一见陈兴朝,命他率领麾下练气七层以上的修士,在十日内赶回海昌。”
“明白了。”
挥袖一舞,宫灵珊毫不迟疑的收起留影珠,接着朝庭院的空地一点,出现了一张散发寒气的冰弓。
轻盈的跳上冰弓升至十丈,就在陈平以为她即将飞遁之际,只听一道吞吞吐吐的传音入耳。
“揽月宗传法峰的副山主常溪远曾来寻我数次,他似乎有与我结为道侣之意。”
跟着,冰弓附近的空间一阵剧烈的翻滚后,倩影一下消失不见。
窗边,陈平的眼睛渐渐眯成了一道缝隙,时不时迸发一股幽冷的寒芒。
宫灵珊这女人不简单,是朵带刺的月季,摘的位置不对,很容易划破手皮。
如果日后此女不甘心被他彻底掌控,他也不会心慈手软的。
静站了片刻,陈平从窗户飞身而出。
过了几息,他的身形降落在海昌城的城墙上。
“阁下是何人,我海昌城门重地不得靠近。”
内墙上,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值守修士冲着来人雷霆大喝道。
他叫陈垚,是陈家的旁系族人,接了守卫城门的任务至今已有两年。
他正一丝不苟的盯着下方排队入城的修士,哪知眨眼的功夫,身边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人。
惊惧交加之下,陈垚还是壮着胆质问了一句。
“小家伙的警惕心尚可。”
光华逸散,陈平转过身子,淡淡的表扬道。
“老祖!”
待陈垚看清他的容貌,顿时两眼一愣,继而深施一礼,规规矩矩的道:“晚辈陈垚,拜见老祖。”
陈平含笑点头,见对方仅是练气五层,于是随手扔去一件上品法器。
至于这自称陈垚的小辈,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五行纯阳剑出炉后,他基本不关注家族的俗事了。
莫讲一名旁系子弟,就算是两位上品灵根的优秀晚辈,他都从未单独召见过。
或许等家族什么时候出了地灵根的后辈,才值得他刻意栽培一二。
呆呆的接过法器,陈垚面色胀红,血液上涌,心跳如同刚烧开的沸腾热水一样,激动得快要溢了出来。
面前的青衫修士可是家族的半边天,将要护佑陈家至少四百多年的老祖宗,说不定他孙子的孙子坐化,老祖还安如磐石的活着。
陈平,这个简简单单,稀松平常的名字,已经成为家族乃至附近万里海域之内的传说。
练气八层击败练气九层,在嫡系资格延续大比上初露峥嵘,被家族视作筑基种子。
本该顺风顺水的他,突然违逆陈兴朝逃出海昌,再一归来,竟成筑基之身。
接下去,更是堪称传奇一般的经历了。
老祖在筑基初期便掌控了家族大权,创立供奉堂,并扶持多位族人成功筑基。
连当时被誉为下任掌舵之修的三长老陈兴朝都甘拜下风。
大半年前,七长老硬抗雷劫分毫未伤,轻轻松松晋级元丹的消息,在海昌一带迅速疯传。
继陈向文之后,仅仅数载,陈氏再度出了一位元丹大修!
陈平元丹,远比陈向文元丹带给大伙的震撼和兴奋多了不知凡几。
原因无他,陈平年纪轻轻,未尝没有进一步的希望。
纵使金丹难成,可元丹大圆满不是痴人说梦。
要知道,大圆满代表的是金丹、假丹之下的最强战力,根本不是初期、中期修士能够相提并论的。
“谢老祖厚赐。”
陈垚总算反应了过来,自觉失礼的他屈膝一跪,恭恭敬敬的道。
“陈冠海是你的祖辈?”
陈平打了一丝灵力将他托起,打量着他的容貌,随口问道。
陈垚使劲点头,赶忙回答道:“回禀老祖,他是晚辈的祖父,不过,他已作古很久了。”
“不入筑基寿元终究有限,垚小子你还需不懈努力,叩开那一道门,才算真正迈进修炼界的大门。”
负着手,陈平古井无波的道。
他夺灵后第一次进入新月谷,守在通道口上的便是执法堂的陈冠海和陈旬。
扯起祖上的关系,陈冠海还是陈平远房的十四叔。
眼下,此人与陈旬均化为黄土,而陈平则风华正盛,不由让人有些唏嘘。
修仙一途从没有退路可言,甚至同天地共生的真仙都有陨落的一天。
一视同仁的规则之下,陈平只期望自己能活的更久一些,更自由一些。
修炼者的自由并非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就能不做什么。
目前,陈平在一定意义上达到了他追求的大自在。
至少身处陈家海域内,他是绝对自由的。
当然,这份逍遥摆在揽月宗、元燕群岛、梵沧海域甚至皓玉海的层面上,则压根不值一提。
随便来个金丹修士,都能把他辛苦维持的成果一掌拍散。
而这颗刚刚发芽的种子,需要他小心翼翼,并竭尽全力地守护。
“晚辈定当谨记太上长老的教诲。”
陈垚胸脯起伏,再一抬头,身旁哪还有老祖的踪迹。
青影穿梭,海昌城的上空,陈平跟前十六柄紫光熠熠的法旗自主漂浮。
陈向文、宫灵珊等人被他派了出去,他自然也不会闲着。
他准备布置极意天雷阵,笼罩住整座城池。
加上海昌城原本的幻光七源阵,两道三级阵法同时开启,借邓奉城几个胆,也不敢孤身进入。
陈平属意的主场战是海昌城之外的六镇范围。
非核心区域毁了就毁了,战后重建花不了多大的代价。
……
深夜三更,当凡人都开始进入睡梦时,空明岛中央一座数百丈的高山之巅,有一位方脸老者,倒背着双手,面目淡定的凝视悬崖下的七色云海。
在他旁边一丈开外,另有一名容貌俊朗的年轻人,毫无表情的踱着步子。
这一老一少便是空明岛的两大顶级修士,邓奉城与邓舜棋。
而两人身后不远处,则垂手站立着三名筑基大圆满的修士,神色均恭敬至极。
仔细打量,三人中年纪偏大的一对男女似乎是道侣的关系,身子挨靠的很近。
并且,艳丽女修的容貌和邓舜棋竟有六分相似。
剩下的一人高约八尺,头顶一束紫金簪,身着蓝色披风装束,天庭饱满,两道剑眉不怒自威,仿佛一尊从传记中走出的金刚。
“舜棋,普道友明确说是今天来见我吗?”
过了片刻,邓奉城淡淡的回首问道。
“是的,城叔,当时在巴竹岛,普柳桓主动和我约好的时间。”
邓舜棋几乎脱口而出的说道。
“那再等等,普道友一向信守承诺,不会无缘故的失信。”
邓奉城微微点头,眼里的精光一闪而逝。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心有感应似的扫了一眼翻卷的云海,双拳一抱,高声叹道:“普道友节哀顺变。”
“唉,普家遭此大劫,奉城老哥你一定要为元昊讨个公道!”
无边无际的云雾里,一个苍老,但充满了哀痛之意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位满头白发的绿袍老人脚踏巨型灵梭,缓缓地落在了悬崖顶上。
“参见普前辈。”
一旁,三位筑基大圆满修士显然认出了绿袍老人的身份,等他一飞到跟前就恭敬的躬身施礼道。
“柳恒你放心,那海昌贼人杀了辰奂,我族必不可能与他善罢甘休。”
仿佛想起了惨死的孙儿,邓奉城语气阴沉的道。
“爹,我和雅竹要亲手挖出陈平那厮的元丹!”
年长一些的男修低低的一吼,一脸愤恨的道。
也就是三位长辈在侧,他的情绪收敛了几分,不然,那挂了一个月的狰狞表情,连同族的修士都对他避而不及。
“不错,辰奂在外行事规矩,却无故遭高阶修士打杀,实是对方残暴无仁,罪该万死。”
艳丽女修圆眼怒睁,咬牙切齿的道。
不怪两人怨气冲天,因为身陨的邓辰奂是他们唯一的子嗣。
作为邓辰奂的亲生爹娘,邓兴言、邓雅竹为了培养他,耗费了无数珍贵的资源。
邓辰奂虽然不争气,但对他们还是极为孝顺的。
自两位老祖重新选定了新的少主后,夫妻俩只希望儿子能够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享受家族福利。
但这小小的愿景,却突然被人击碎了。
儿子不仅尸骨无存,从魂玉传回的画面来看,他还死的极其痛苦,这叫夫妻二人如何能够忍受,恨不得现在就瞬移到十万里外的海昌岛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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