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长三尺六寸五分,外放青色玄光,形成一朵朵青莲覆绕。
那终于出现的剑器并无惊天动地的威势,但它的出现却是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令得所有人聚焦于剑身上。
然后,他们看见了。
看见了杀伐剑光如大雨般滂沱直下,十天君被尽数杀绝。
看见了踏月仙子被瘴气染黑了娇颜,呕血倒地。
看见了黑白流转,一道刀光斩开了包裹煞气的身影。
······
这青萍剑竟似能够映照未来一般,随着众人的注视而演化出种种景象。
就在这时,楚牧的双眼极为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个画面。在那画面中,青萍剑落入一只白皙无暇的手掌之中,被手的主人所持,一剑刺入了碧落仙子的心口,镜头偏转,那手掌的主人露出了正面,熟悉又陌生的容颜,令碧落仙子等人心神剧震。
“琅嬛?”
那画面中以剑刺杀碧落仙子之人,正是其弟子琅嬛天,但在这画面中,琅嬛天却并显露出令人陌生的气质,那种清冷又遗世独立的身影就像是博照古今的明月,带着冰冷···还有古老。
“琅嬛天才是古仙转世?”楚牧脱口而出。
“正是如此。”
并未在此行之中的琅嬛天沿着玉阶踏上广成,合身的白色衣裙衬出窈窕身姿,清澈如秋水般的眼眸露出古老者的深邃。
“在转世之前,我名琅嬛天,但在很久以前,云霄,才是我之名。”
她缓缓说着,目光扫视,在碧落仙子身上略微停留,而后轻声道:“抱歉了。”
话音落下,存粹的剑气在身周形成一朵盛放的青莲,青萍剑似是受到了某种呼唤,直接向着琅嬛天飞射而去。
“住手!”
原本只做气机碰撞的众人顿时暴动,碧落仙子三人齐齐运气,铺天盖地的黑雾翻涌,滔滔之声骤然响起。
一道怒浪乍现,浊黄色的浪潮拍下,各种气机竟是被一浪拍散,在那浊浪下,便是连磅礴至极的五色豪光都被瞬间消弭。
但在此时,萧忘情出剑,剑气化光,截向飞射的青萍剑。
“吟!”
一刀带起荒芜肃杀,血色长虹于刹那之间碰撞剑气,刀光血色流转,伴随着一声脆响,萧忘情的剑气被一分为二。
紧接着,阵势扩张,演化太极两仪四象,气劲森严,化作铜墙铁壁护在飞射的青萍剑后方。
双方之人都在此刻围绕着青萍剑各显其能,本来的比斗好似要提前爆发了。
“嘭!”
浪潮声越来越强,浊浪滚滚,轰然撞开太极两仪四象阵,对青萍剑穷追猛赶。
但在这时,黑白流转的光华一闪而过,连那浊浪都被天意之刀所斩断,青萍剑也在这时终于飞到琅嬛天身前。
不料就在这时,空间泛起涟漪,楚牧如同鬼魅般乍现,抓住了剑光的尾巴。
青萍剑,被他握在了手中。
上清道气被直接注入剑中,青萍剑顿时青光大盛,在流转的光华之中,剑身如镜,映照着楚牧的双眼,先前那一幕幕光景再现,令楚牧陡然倒剑后刺,与晶莹玉指相击。
“叮!”
琅嬛天玉指轻击刺来的神剑,轻描淡写的指击却携磅礴气劲,一指将刺来的青萍剑弹开。
这位和楚牧同属一辈的天骄本来已经赶不上楚牧的脚步,境界逊色楚牧远矣,却在此时展现出不世修为,弹开青萍剑双指轻轻一夹,真气化蛟,两条金蛟首尾相连,向着楚牧身躯剪来。
天云道绝学·金蛟剪。
但楚牧此刻却是恍如无所不知,无数影像在眼中不断闪过。他另一只手双指一夹,金银蛟龙绕体而过,与那两条金蛟交缠。
二指龙蛇。
四蛟相斗,凌厉气劲割裂空间,发出不绝嗤响,楚牧收剑转身,身影直接退入泛起的涟漪之中,瞬息间闪现在广场另一头。
“很可惜,这青萍剑最终落入了我手中。”
无数影像纷呈闪现,楚牧的双眼扫视时周遭,视线所及之处正好是众人下一步的动向,让对方或是忌惮,或是惊奇地暂时收手。
青萍剑论杀伐之能不及诛仙四剑,但有此剑在手,这周遭对楚牧来说再无秘密。每一个瞬间,都有各种影像出现在眼中,每一种未来都在眼中出现。
这种感觉,当真是让人有种全知全能的膨胀感。
“好一个公子羽。”
琅嬛天收回手指,看向楚牧,“竟是在这一瞬间就达成了共鸣,上清道脉无数年来,如你这般的传人绝对不出一掌之数。不过······”
她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浅笑,“你看到你被杀的未来了吗?”
这一句话像是激活了青萍剑的推衍之能,一瞬间,楚牧眼瞳中就出现了一幕幕同样的场景。
他看到了自己双眼黯淡,身形不动,一道黑白流转的刀光直接斩在额头处。
这一瞬间,楚牧如同当真被斩杀一般,周围所有场景瞬间消失,只有一片虚无向着自己涌来,将自己的意识淹没在绝对的空无之中。
六感皆失,意识沉坠,他似是死了,沉浸在永恒的虚空之中,堕向虚无的彼岸。
不过就在这时,楚牧在虚无之中突然出声,心念化音,传遍虚空,“竟然能够蒙蔽我的心灵,你是谁?”
他在虚无之中“抬头”,“看”向前方,视线和一双神秘的无形之瞳对视,“古仙?佛门至人?还是心魔道那神神秘秘的大自在天魔?”
那双神秘的眼瞳在虚无中缓缓现形,一道又一道光华次第亮起,呈现琉璃十二色,形成一个巨大的光轮。在那光轮的正中,一道身影盘膝而坐,身形不断变化,似男似女,似老似少,似人似兽,人世种种,诸法诸相,皆在其一念之间。
“域外有天,他化自在,”那身影发出浩大之音,如冥冥之中的主宰一般,“吾便是大自在天。”
琉璃神光随着话语而不断变化,恍惚之间,有无形的意念随着光华流转而侵入,试图窥探楚牧内心之秘。
然而,楚牧既然已经洞察此人的暗算,又怎么可能不对他的意念入侵没有提防,任凭那无形意念或明或暗的侵入、浸染,都无法触及楚牧记忆分毫,他的手段被楚牧牢牢挡在外面。
“大自在天,”楚牧全然无视琉璃神光,紧盯着那光轮中的身影,“心魔道,也想趟入这趟浑水吗?大自在天魔,你是想死吗?”
“死的可未必是吾啊,”大自在天魔却是诡笑一声,道,“你的意识现在沉沦在此,你猜猜,你的本体会如何?”
此刻在碧游宫前,情况险恶,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是身死道消,便是至人也不敢说百分百安然无恙。楚牧在这一瞬间被大自在天魔拉入这虚无之中,他的身体就是毫不设防的状态,就算有青萍剑在手,也难阻他人的攻击。
事实上,此刻在现实之中,一抹刀光已是触及楚牧的额头,黑白流转的光华之中,血肉被斩开,额骨被切割,阴阳清浊正反循环,万物皆难挡这刀锋之利。
这一幕,似是正应对青萍剑所展现的未来。
然而正当太上魔尊的天意之刀要斩入脑袋之时,原本静止不动的身影陡然恢复了意识,黯淡的双眸中玄光大胜,如出一辙的刀光从眉心处射出,将太上魔道这一刀迫出体外。
“《太上感应篇》。”
那位魔道第一人眼中有黑白光华射将出来,身影如光如影,横掠闪烁,黑白两色直接蔓延,罩天而来,“原来你在这里。”
《太上感应篇》所修炼出的善恶双身不是单纯的分身,而是相对独立的化身,太上魔尊这疯狂又天才的狂人虽然没能完整复原出“一气化三清”,却也走出了另外一条路。
善恶双身和本体既相融又独立,哪怕是一者遭受到无法痊愈的伤害,另外两者也不会受到影响,包括楚牧如今的意识沉沦。
就在一个意识被大自在天魔所困住之时,楚牧马上就将另一个元神的意识投射过来,接掌这一具身躯。
不过这样一来,终究还是让太上魔尊看出了端倪。他终于确认了当初自己所送出的那一分馈赠被谁获得了。
“甚好,且让贫道一观你的进境吧。”
蔓延的黑白陡然化作一种螺旋,清浊、阴阳、正反、生死······种种意境在那完美无瑕的手掌上扭曲,化作扭转万象的一刀。
空间在扭曲,被吸摄入刀光之中,光线被扭曲,化入刀刃之内,所有的灵气都被强行扭曲,融入刀锋,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天命所向,无所不从。
这一刀,便是“天命”。
世界在此刻扭曲,天上地下唯有这一刀斩将下来,欲要将楚牧也一同纳入这一刀之内。
这便是“太上三刀”。
而回应他的,是极致的暴力和毁灭。
青萍剑在手掌上嗡鸣颤动,狂暴的煞气贯注其内,强悍的力量抓住剑柄,楚牧一剑上撩,剑光横空百丈,突破扭曲的黑白,直迎向这扭曲万象的一刀。
“咚!”
像是洪钟大吕在击响,黑白之气骤然一爆,覆盖整个广场。
敌我双方在此刻都是面色一变,不约而同地退出广场,飞出紫芝崖范围。
而在这时,一道巨大的阴影从空中投射下来,天鹏翱翔,已是遮蔽大半个金鳌岛,在那巨大的舟体下,浊黄色的气息正在不断汇聚,演化出大江大河之景。
“你等发战书引诱我等前来,便是为了青萍剑?”
紫芝崖外的半空中,碧落仙子面色清冷,直直盯着对方众人,尤其还要关注一下琅嬛天的身影。
以她的智慧,此刻虽然不曾洞察对方所有图谋,但已经能确定对方的目标了。
青萍剑,就是他们的目标。
否则他们不会在青萍剑出现后就立马动手,完全不顾先前的所谓战约。
“正是如此,”琅嬛天轻轻叹道,“道随世而移,青萍剑非是普通道器,它会自然而然随着天地变化而做出演变,虽然它从始至终都是上清一脉的至宝,但如今的它,已经无法和修炼仙道的上清弟子共鸣了。所以,需要你们合力唤醒青萍剑,然后,由斩尽过往的我来接收此剑。”
众人之中,也唯有她琅嬛天如今不沾仙道,不涉及外道功法,只修上清,只练青萍,这让她一出现就引动青萍剑,让其主动相投。
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至于重开碧游宫之说······
这些年来,碧游宫可从未对那一位关闭过。
只可惜那一位如今也是根基不纯,不再是单纯的上清功体,所以即便是他,也无法重新唤醒青萍剑,使得青萍剑一直沉睡在碧游宫中。
至于其他人,看看现在这些沾染仙光的人,他们最多也就只能稍加引动一下青萍剑,想要唤醒,那是休想。
“但是可惜,这青萍剑最终未能落到你们手中,并且你们也休想完好无损地离开此地。”
碧落仙子此刻已是红了眼,在说完这一句话后,她的真气直冲霄汉,天上的鲲鹏舟与其真气相合,陡然将双翼张开到极限。
“本宫今日,就要清理门户。”
对于琅嬛天这一徒弟,碧落仙子是寄予厚望的,她早就决定让自己这个弟子继任未来的天云道之主,光大宗门。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曾经的期望有多大,如今的怒意就有多强,鲲鹏舟释放出浓浓水汽,大片的浊雨滂沱直下,带来滚滚浊泉。
阵排天地,势摆黄河。
黄河九曲之影乍现,这片天空顿时陷入滚滚浪潮之中。
九曲黄河阵,终于在此刻开启了。
浊浪排空,消魂灭魄,惨气冲霄,损神丧气,杳杳冥冥之间,天云道三仙和萧忘情等人悉数消失在黑雾之中,就连天上的鲲鹏舟都被黑气所遮掩。
这片天地,这处空间,在此地化为了绝地。
“青萍剑,终究逃不了的。”
眼看着黑气弥天,黄河漫地,天罗子却是万分笃定地道:“还有这九曲黄河阵,你怕是不知,这创阵之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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