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来龙去脉,宁宣才知晓自己卷入了一件大事。
“汲取心脏精血的奇功……”他下意识地询问谢易,“老谢,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你是真当我是百度百科了啊?”谢易没什么好气,“就算在曾经那个时代,我也不敢说通晓天下功法。更逞论历经千百年,无数江湖人所创建的功法不知凡几,又有谁能够尽知武学道理,光凭一部分特征就推论出答案呢?”
“哈哈,我好像真有点太依赖你了。”
宁宣忍不住莞尔,“凡事能有人交流,这感觉有点太不错了。”
“好啊,你就继续吧。”谢易无所谓道,“你继续这样,早晚会死。死了之后,我便自由。”
“若你继续去伤人害命、杀生放火,那我只怕难允,既然如此,我这条烂命好像也比以前要珍贵上那么一倍了。”宁宣笑了笑,“而我想活的意志,想来也会比以前强上一倍的。”
他们俩如是斗嘴吐槽之时,张傲已经带着宁宣停到了这一处汇聚阳关城真正高手的庄园之外。
因为要带着宁宣赶路,张傲落后马赤弓许多,想来名剑山庄的人已经进去。
这座庄园的门庭看来并不宏大,也不阔气,上面的牌匾有两个字“庄府”,字迹颇有磨损。旁边的墙上满是爬山虎,枝繁叶茂,绿油油的一片,看上去充满陈旧、古老、荒芜、寂静的气息。
“张门主,大家等候多时了。”
一个年老的道士守在正门,眼看着张傲昂首阔步而来,含笑道。他的头发花白,身穿一袭玄色道袍,脸上有几点老人斑。
“多有耽搁。”张傲看到此人,眉眼低了一低,声音按了一按,拱拱手,以一种很小心、很和善的态度说,“得罪、得罪。”
这还是宁宣自认识这老头以来,第一次见到他这么规矩。
宁宣不由忍不住看了那老道士两眼,可还是觉得怎么看怎么普通。
张傲带着宁宣走进门内,宁宣迈了几步,倏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思前想后,也没有琢磨出是哪里不对劲,只下意识回过头去,却见宅子的正门,不知何时已经从内部关上了。
可这个过程好像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而那老道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那里一样。
紧闭的大门静静矗立在那儿,简直像是一个大大的问号,和宁宣脑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老爷子,刚才……”宁宣愣了一愣,几乎以为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梦,以至于连脱口而出的惊异之中,都带着几分迟疑。
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刚才自己迈出那几步之后,这老道士便关上了大门,以一种谁也弄不明白的方法离开了此处。
可他的感知又告诉他:根本觉察不出令这推论成立的证据。
玄关境么……宁宣眯了眯眼,这种感觉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玄贞道长有点急而已,他这样的人,看门守宅算是屈才。现在所有人都进来了,自然要回到厅里去。”
张傲则毫不意外,以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小宁,我们不急,便慢走吧。”
宁宣点头,迈步跟上张傲。
走进这间宅子,更觉此地久无人居,当头一片大大的花池内院,却随处可见破墙烂瓦、杂草扎堆,毫无遮掩地展现出自然曼妙的情趣,见不得丝毫生人的气息,似乎早已荒废。这一路上来,也没见什么仆从、来人,一切都空空寂寂、冷冷清清,好像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实在很难让人相信,阳关城最负盛名、最有能耐、身份最高的几人,都选择此地聚会。
宁宣跟着张傲走过这破败空寂的庭院,忽然问道,“此地主人姓庄?”
张傲走在前方,点头道,“是姓庄。”
宁宣想了想,“老爷子,我记得本地知府、大将等诸多官员,好像没有庄姓。”
张傲笑道,“自然是龙孽虎煞山的那位——这是她家遗址,她本就是阳关城出身。因得了天命,拜了道祖,入得山上,成了仙真,她的父母家人,也早被接去山上,便舍了此处,多年来也就荒无人烟了。此次前任执事离奇身死,她便过来代替,适才那一位道长也是她带来的。”
宁宣想起了刚才马赤弓所说的“小姐”,“是个道姑?”
张傲动作顿了一顿,稍微给宁宣纠正了一下,叮嘱道,“更准确来说,是位坤道,等下你切莫说错。”
天乾地坤,坤道又名女冠、女黄冠,意思是女道士。在道家正统的称呼里面,并没有道姑这种说法,世俗称呼道姑,对坤道而言非常不敬。
张傲并不是个注重礼节的人,但他此刻简直比最讲究的老学究还要追求规矩。
说话间,张傲带着宁宣穿过前堂、内院,已靠近了里边儿的大厅。
远远的,宁宣已听到了人声。
相比起这一路上来那诡秘的寂静,这声音虽然不多、不杂、不响、不乱,却也有了点人的味道,让宁宣倍感亲切。
迈过门槛,一眼看去,大厅内有九个人。这大厅大体上仍是荒废了许久的模样,但几处桌椅、地面还算收拾得干净,可供人议事。九个人或站或立,早早在大厅里面等候。其中两人似乎正讨论着什么,眼见宁宣来了,也没有停歇。
而在这九人中,有四人是名剑山庄的。马赤弓、雷剑胆、常飞以及马黄叶。
另有五人,其中一个正是之前见过的那老道士。
老道士站在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后,仿佛女人的仆从一般乖巧顺从。
那女人也身穿道袍,坐在椅子上,正低头用一把小锉刀摩擦着自己的指甲,动作不急不缓,十分用心。但她的坐姿其实并不雅致,一只腿盘起放在另一腿下边儿,隆起的膝盖则用来抵住手肘,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慵懒、颓废,没有任何精气神。
宁宣这个位置,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隐约发现她所坐的位置似乎是大厅的正中央。她的椅子旁随随便便的放了一柄剑,剑穗是桃红色的。
而周围的人,都处于一个随时可以观察到她动向的位置和状态。
显然,这就是此地的主人,龙孽虎煞山的代表,新来的执事。
女子和老道之外,还有三人。
一个是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一身看起来简约却并不便宜的便服,大约四十岁上下,嘴角处有两撇小胡子,身上的衣服都整理得很干净、很齐整,他的皮肤白皙而细腻,保养得很好,笑起来有种感染旁人的力量,是个很容易让人喜欢的男人。
宁宣认识这个男人,以王有财的身价,从来都是别人请他,他请别人的很少,可这男人恰恰就是王有财甘愿出钱请其赴宴的之一。宁宣跟着赴了几次宴,从旁人口中听得了他的名号。
此人虽然看起来像个文士,但他实际上却是阳关城的将军,姓唐,手下统御着镇守整个阳关城的兵马。
而唐将军身后,则站着一个面容冷峻的黑衣男人,那男人站在那里,身子笔直,旁边有一道梁柱,他似乎就和梁柱的影子融为了一体。
他双手空空,悬在大腿两侧,看起来毫无威胁,却好像随时可以对着在场任何一个人动手。
不知为何,这男人的眉眼分明,毫无遮掩,可一眼看他过去,却让人有种看不清年龄的感觉,说他是中年好像也对,说他是青年好像也不错。宁宣此前从未见过此人,今日只看他一眼,就愣了一愣,怔了一怔,然后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因为他已经看出,此人是个杀手,而且是很高明、很厉害的杀手。
杀手这个行当,就好像是狼。一只羊、一头老虎、一匹马想要看出狼是很难的,可一只狼却能很容易辨认出自己的同类,那种骨子里的味道会形成某种共鸣。
黑衣男人也看了宁宣一眼,他愣了一愣,眼睛收缩了一下,闪过一丝了然。宁宣一看这便知道,对方也已经认出自己的本质了。
……歹势。
他朝着黑衣男子笑了笑,却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很难看。
从这一刻起,宁宣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此事再怎么勾人心弦,此次自己也绝对不多管闲事,待到今日回家之后,就赶紧叫上王冬枝一起溜。
而最后一人,则是大厅内争吵声的源头之一。他看上去是整个大厅内最平平无奇的那个人了,他长得有几分苦相,衣着也很朴素,看上去不像个武林人士,更像是市井中的织席贩履之辈。
而现在这个人在和雷剑胆争吵。
虽然宁宣也没有见过此人,但以他极其精妙绝伦、智慧高超、聪明绝顶、难言奇妙的排除法,又如何无法确定此人身份?
无非是三大帮会最后的代表,魁星门的门主,人称“一串星”的吴寒臣。
只听吴寒臣慢理斯条道,“……我再说一遍,如果凶手真是特意找我们的麻烦,肯定特别注意当下的各类情报。你们闹得那样大的风波,他迟钝了自然更好,他若真是觉察出了半分,就不免打草惊蛇。所以我仍是提议,你们名剑山庄和长河派干脆趁此良机,化被动为主动,彼此约战一场,尤其是马赤弓以及张老鬼两人,更要亲自出手,务必要动用宝兵,假戏真做,以减少外界的怀疑。若有机会,说不准能引出此人前来,咱们正好将其制服,岂不美哉?”
他这话说来正儿八经,一副认真的架势,任谁听了都觉得他是在为大局考量。
而雷剑胆还没说话,张傲就扯大了嗓子,骂出了声,“你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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