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滨海

  一个多月的剑修大会结束,寻天宗只有一名筑基进前百。

  宗门头头们表示:这个结果出乎意料的好。何况寻天宗医剑修的名头开始打响,不少兄弟门派来聊天的时候都会问及医剑修们接不接他们的任务、好提高弟子们的生还率,这让医剑修这边带队的三位二品医师相当高兴。

  这些上层的考量与木兰他们这些练气圆满的无关。同一届的医修这几年几乎每年都有筑基成功的,其中两位还是以医道筑基。他们不求悟道,只求活得久一些、实力强一些。

  楼上休养房间里的剑修们全部“出院”。他们这些治疗都是免费的,但伤员们私下的谢礼不在此列。木兰他们每个都收到过各式谢礼,还有不少风鸣界闻所未闻的玩意,给大家添了不少乐子。

  木兰把收到的食品都送给同学们——没法随便吃喝其实也挺好,尤其适合到外界——然后与同学们一样,服下自制的药剂或丹药,回自己的小屋里狠狠睡了一天一夜。

  一觉醒来,从冰寒的中等世界回到风鸣界宗门。

  那边不到俩月,这里三个月,正赶上风鸣界春暖花开,气候宜人——如果能面朝大海就更棒了!记得有一次休假,她呆坐在海边晒得热热的黑色岩石上好久没动弹,差点脱水。现在修炼了,不会脱水了。

  练气圆满们一下子结束了极度紧张的学习课程,有足足一天的时间回不过神。

  傅世英和齐斐约了来找木兰。

  本来她们跟木兰交情一般,毕竟刚开始她们都是修炼家族出身的练气八、九层,木兰年纪小、修为低,没有共同语言;后来走得比较近也只是因为大家都是女生。可现在木兰一年两年一个小晋阶,现在大家居然已经站在同一阶层,由不得她们不关注这位同窗。

  “木兰,有没有通知你以后是哪位先生指导?”

  “不知道啊。只有复玉真人给我消息,告诉我去领筑基物资,然后自己选修炼的方式。”

  “啊,你也是复玉真人?!”

  “以后很可能复玉真人就是教导我们的先生。”

  “以后?是筑基吧?”木兰煮着灵茶。以前是四个女孩,后来成了三个,现在又恢复到三位。可惜除了她,都换了。

  “应该是。真人没有多说,我也不敢多问。”

  “不筑基就没有将来啊!”傅世英已经二十五,焦虑的心态可想而知。

  “你们的随身药田种得如何了?”木兰换了个话题。

  “放那里,想到就料理一下。”齐斐的医术其实是最差的,只因她是同伴三名女生之一。复玉真人将这当时自己照看的五名女医修生、不论好差都归入自己名下,怎么也能培养个一品医师出来!其他十名金丹医师见她这样不挑不选一口闷,也直接按照上课名单的顺序划拉:纯粹看运气的话,心里会好很多。

  “听说今年有七八十个医修弟子开始上课。”

  “看能撑下来多少个了。”

  “嗯,木兰你打算出门游历吗?我们拿了令牌,可以免费用传送阵去各地附属门派的地盘。我打算去梨花丹派看看,听说那里一步一景。”傅世英想散散心,调整心态。

  “我打算在训练场安家,然后去叶家医村看看有没有可以做的。”齐斐是练剑狂人,只是她想不通明明木兰的训练时间不长,为什么剑术上能超越自己?

  “我打算去海边。”这是木兰在躺椅上躺了两天得到的结论。“本宗可以传送到山海器盟,那里有南方的海岸线,没有冬季,海域广阔。”

  “那里气候湿热,不习惯的人会很难受,而且还会有将练气初期修士吹跑的风暴。”傅世英对一年四季炎热的地方没有任何好感。

  “之前剑修大会我冻坏了,打算去热一些的地方。”虽然不是寒暑不侵,但木兰一点不介意外袍底下穿泳装,时刻准备下海。不对,这里没有泳装卖!那她穿什么去赶海?!不行,有长袖防晒潜水服吗,颜色还能美腿的那种?

  “算了,那我去冰原冻一冻,也是训练水灵根。说不定以后能够更扛冻。”齐斐也觉得住在训练场很扯淡。

  “时不待我啊!”两位年纪略长、困在练气期的女剑修被新学生们刺激到了。

  木兰心里则对新学员的加入毫无波澜,筑不筑基也不是她最关注的。她已经拿到出门传送和接待等各种待遇的令牌,两天后就走。

  另一边,讲经山

  新一批医修学生已经开始上课了。

  去年底宗门从风鸣界各地招收的新弟子入门。

  与木兰这样属地凡人家庭子弟、以及方小真这些家族中有人在寻天宗的“宗门子弟亲族”不同,这些新弟子要么是二十岁以下的练气小弟子,要么是在剑术上有所感悟的筑基、金丹弟子,考核入门后都要先经过一个月的宗门培训,然后是剑术训练半年,合格才能报名五艺课程。

  这不能说是出身歧视,而是这些新招收的弟子本身就是纯剑修,五艺只是添头;而木兰他们这些自愿报名五艺的弟子,受的管理约束少、训练强度低,最终大半会分到其他附属门派甚至离开宗门。因此不少本宗及附属门派子弟的亲族,有时干脆等宗门对外招考新弟子时,才亮出身份、加分录取,直接受正规剑修训练。

  木兰他们这一批杂役,到现在还留在本宗作为正式弟子的,不超过百分之五,家族子弟的比例也不超过半数。方小真还是去了太初符观,走之前只是与大家用对讲机说了几句。她是在传送阵边上通信的,立刻就要走,因此不再见面道别了。李隽一来年纪略小,二来她剑诀练得很像样,已经去重力场训练、剑术上会慢慢赶上来。只要她保持这个进展撑到筑基,就是寻天宗剑修了。基本上,宗门对女剑修是放低要求的,因为女剑修太稀罕了,而寻天宗真的不想成为和尚门派——如果全部是男修,反正不怕尴尬,大家一定会越来越邋遢,宗门外人模狗样、回宗门里头就脏兮兮半果到处晃荡的画面想想都太美了……

  ***

  山海器盟地盘颇大,在热带和亚热带,有山有海有湖有河,还有矿。

  但矿产大部分是在海底,所以宗门与这个可以说是最大的附属门派之间联系的纽带之一,就是出动高阶修士帮忙在海底探矿挖矿——销往全风鸣界。

  矿产的事与木兰无关。

  她要度假!

  可,阳光沙滩,在哪?美男美女,在哪?

  漫长的海岸线,全部是峥嵘的礁石。日常的海浪就已经让人以为地震了,台风天的话……

  不,台风?

  台风登陆!

  木兰目瞪口呆地跟着值守弟子撤离。

  “师姐,我们在的这块营地,每年最多遇到两次风暴,每次也就是几天功夫。”见怪不怪的器盟弟子收拾东西和跑路的动作都非常迅速。“所以这里都不让凡人定居,来一次风暴,得死不少人。哎,应该是冲着这个方向去的,那里都是平原!不行,得示警。”

  木兰用自己的随身药田帮忙转移了海边值守房里的大小家当,还用剑气帮他们挡一挡被狂风卷来的石块树木。

  不过最后,木兰自己留了下来。

  她的假期,一天都不能浪费!哪怕是比台风更可怕的天气,也不能阻止她听着海涛声修炼!可,这些年来,自己真的没有过如此执着的情绪。为什么这次如此纠结?

  难道是过去的影响一下子爆发?

  可惜登陆在即、时间不多,木兰没时间也不想研究太多,只是在一座山峰面海的那一侧找到个山洞,再用剑气向上方多挖了一些,免得这个山洞被雨水海浪淹没。

  然后,她就坐在洞口,一边听着狂风呼啸、看着雨势如瀑布般倾泻,一边用火系小法术烘干头发和内衣。宗门的弟子法衣防水防尘,但如此大的雨中,练气期的那一点护体剑气不足以防雨,湿就湿吧,这点湿气不可能感冒。

  没有亲身经历,真的很难想象大自然的****可以到什么程度。木兰觉得这个风暴超过自己概念中的台风和飓风不少,自己这个已经超过凡人不少的练气圆满修士,在这样的风中非但站不住,还无法呼吸!

  ……

  似乎过了天长地久,整个人浸泡在水中用胎息呼吸了好几回,突然之间,风小了、雨停了。

  天空依旧阴沉,海水是浑浊的灰。

  木兰吞了两颗辟谷丹,料理过随身药田,然后继续“闭关”。

  天晴了。

  海水恢复成碧蓝,天空白云飘荡。西斜的阳光红得耀眼,然后渐渐的变成一个暖橘色的大圆盘,慢慢沉入开始变成蓝黑色的海洋。落日后,规律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更为清晰。海鸟们在各自的庇护所里有意无意地叫了几声,沉入梦乡。海底的植物在呼吸,夜行海洋动物在游动,珊瑚礁丛看似岩石、其实一刻也没有停止生命的创造、与消逝。

  波涛声依旧。

  几个时辰后,天色转为蓝黑之时,海鸟们乐颠颠地开始一天的辛劳与快乐,日间动物和海藻开始寻找光线。日头在山的那一边升起,海面金光灿烂无法直视。

  这是海边,新的一天。

  木兰给自己煮了一壶茶,正正经经用茶壶茶杯,自己真火烹制——既是省钱,又能训练——然后就着蓝天碧海喝几杯茶。

  喝完,收起,从不高的山壁跳进海里。海水比空气温度低些,清凉、苦咸。她御剑飞起,将四种剑诀各练三遍。无波剑诀最为顺畅,焚天剑诀最是阻滞。

  没法练第四遍了,因为悬空在水面上,抵抗海风和阳光很消耗力量。

  回山洞,服用合气丹,修炼。

  完了再练三遍剑法后歪歪斜斜爬回山洞,平整一处石头,铺上软垫,睡会儿。

  睡醒后料理药田,然后练剑,修炼,练剑,睡觉。

  如此远的距离,没有人联系她;她这样普通的弟子,也没有收到需要花钱买的传音符。

  这处海边的雨,来时快、去得也快。偶然也会一整天就阴沉沉地时不时下雨。但大部分时间仍然是蓝蓝的天、蓝蓝的水和白白的云,配上黑色直立的岩石,颜色纯净至极。

  直到下一次风暴距离有些远地擦过这个山崖,木兰已经忘记了过去多久。闹钟最多一两天功夫,而她肯定在睡眠或修炼中错过了几次用于记日子的日落。

  那么干脆就不计时间了。修行不就是忘记尘世凡俗和时间嘛!尤其是这类连季节都模糊了的海域,当最后一个风暴过去好久,雨也很久没有下的时候,木兰才意识到,现在的寻天宗门内肯定很“凉快”。

  来了超过半年了,也许快一年了吧?时间真的是件有趣的事情,不太短的时间内,仿佛记起很多事情,又仿佛忘记了很多。

  她调整了作息时间,在日光好的时候全部用来看书和玉简——笔记就免了,给人看病的时候难道还要去翻阅笔记?!晚上全部用来练剑修炼和睡觉。等宗门发的所以教科书参考书指定教材全部看完,今年的第一个“途径”的风暴到了。

  这一次木兰就站在海边了。

  任由海水将自己淹没,然后又出生天,风大得几乎让一个练气圆满的剑修用尽所有的灵力才不被吹翻。

  在她差点想跳海逃命的时候,风力渐小。

  这还是非正面的登陆地。这要是正面扛上,连自己那个山洞都得废了重新弄吧?

  带着这种念头,木兰硬生生又等了一年,将所有专业的和非专业的书看到第三遍,几乎快大概都记住的时候,风暴的正面到了。

  狂暴得前所未有。

  她硬是坐在礁石中——等筑基后她一定站着——被淹没了不少时间、差点以为要溺毙的时候,风暴正面过去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激烈情绪让她拔剑,在这礁石和****中一遍遍施展剑法,同时用剑气抵御风和雨以及石头与海水。

  周围一圈礁石被毁成沙砾摊。早就无垢的身体硬是又排出一点黑油,又极快地被苦咸的海水给冲刷得干干净净。

  所有经脉被大量的灵气打断后重塑,大经脉其实还好,难受的是细小末梢,又痛又麻,冷热交替到冒冷汗。

  此时神智是放空的,一切依照本能。本能地疯狂吸收所有能够吸收的能量,将自己变成另一种生灵!

  ……

  等一切回笼,经脉变了,丹田变了,识海变了。

  修为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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