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者代号?”
“死狂剑姬。”
“性别?”
“男。”
营地记录员顿了顿,脸色不变,“请阅读并确认是否遵守及,这里是打印件……”
“接受。”
“请出示你的冒险者徽章。”
戴着口罩的亚修掏出一枚圆形徽章,划过检录器械的玻璃屏,屏幕亮起了绿色。记录仪点点头:“任务登记完毕,请进。”
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亚修非常轻松地踏入了53号观察点营地。高达三十米的粗糙土墙隔绝内外,营地最中心有一处高塔,高塔顶端的深蓝漩涡,那便是亚修此行的目标:2级虚境乱流通道。
营地里所有植被都被移平,放着一排排长椅长凳,不少冒险者聚集在一起闲聊,拿出随身携带的酒瓶谈天阔地,然后磕一颗月亮糖,浑身抽搐起来——喝酒加吃糖,爽过上天堂。
不时还有人大声吆喝:
“烈焰团来这边!”
“饿狼的在我这里集合!”
“法尔加,法尔加,抬棺队的法尔加还没来吗?”
除了这些吵吵闹闹的人,也有不少像亚修这种披着制式斗篷戴着口罩,神神秘秘冷眼旁观的独狼。
这副乱象,便是战区冒险者的众生相。
在帷幕上查到冒险者资料的时候,亚修简直想要血月国度这高超的剥削压榨水平鼓掌——因为在‘人权自由’‘种族平等’的社会氛围下,征兵制所需的军费实在是太多了,于是血月国度一合计,干脆不要军队了!
血月国度在300年前就裁撤了军队,完全转为战区冒险者制度。
所谓冒险者制度,便是战区提供任务,冒险者领取完成任务,然后从战区获得报酬。战区与冒险者之间只是委托关系,冒险者来去自由,理论上确实能分担部分军队职能。
冒险者制度最大的好处,自然是不用提供训练费用、不用负责后勤、不用进行抚恤。
冒险者死了也跟战区没关系,冒险者爱干干不爱干就滚,后面多的是人想来领任务,战区完全不用在乎什么‘人权’,毕竟他们连雇佣关系都不算,只是你情我愿的临时委托关系。
简单来说,因为组成军队需要将军人当人看,所以太花钱了;而招募冒险者只需要将冒险者当工具看,完全不用为了‘种族’‘人权’等各种工具外的附加因素而花冤枉钱,所以成本大幅度下降。
冒险者制度在实施的第一年,就节省了80%军费。
而最美妙的是,征兵制转换为冒险者制度后,对血月国度而言并没有什么负面影响。
究其原因,便是血月国度并没有镇压叛乱、防御边境、抗灾救援之类的硬性集体军需求。
没有叛乱自不必提,先不提血月国度执行的‘禁爱教育’,光是大家的后颈芯片,就注定大规模叛乱根本不可能发生。
没有天灾也很正常,气象局早在灾难发生前就解决一切了。至于那些由于术师引发的虚境灾难,那自然也得由术师去解决,军队根本帮不上忙。
至于边境,用帷幕里的说法是,‘血月极主已经帮我们抵御外敌了’,因此也不需要驻扎边境的军队。
像维护公共安全、追捕犯人、预防邪教等事务,是狩罪厅的职责。
所以军队只剩下两个职能:应急部队,以及镇压各地深渊。而这些职能是完全可以由冒险者来承担,因此军队制度转型为冒险者制度后,虽然效率没有上升,但也没有下降,冒险者团体也随之登上历史舞台。
作为暴力团体,冒险者成分相当复杂,既有一心为了保护血月、磨练自身技艺的战斗术师,也有为了获取战区资源的利益主义者,甚至还有为了躲避通缉而来战区谋生的通缉犯。
是的,战区愿意收容通缉犯,狩罪厅也不会来战区抓人,对于在城市里犯下大罪走投无路的恶人而言,战区几乎是他们唯一的容身之处。
譬如席林控制的啄木鸟匪帮,在湖景战区也有啄木鸟分鸟,专门负责收容犯了祸事的成员。‘金嘴’罗纳德如果不是刚好被抓住,他多半也会去湖景成为冒险者。
亚修在监狱听伊古拉说起冒险者制度的时候,也问过他们越狱后有没有可能在战区里谋生,开始一场轰轰烈烈的冒险者之旅,一边赚取功勋,一边洗脱罪名,将这诡异的邪教首领开局扳回到奇幻之旅的正途上。
但伊古拉冷冷否决了他这个幻想——战区不介意你是罪行滔天的大坏蛋还是因为口臭犯下种族歧视的小臭宝,但前提是你得有芯片。
没有芯片的话,通缉犯根本无法进入战区提供的‘安全休息区’——从名字就知道,这个区域会激活冒险者芯片里的‘攻击禁制’,安全区里所有人禁制攻击。
先不提亚修不愿意给自己植入芯片,就算他愿意,也找不到门路。植入芯片是至爱教会的垄断业务,就连地下黑市也只提供净化服务,不提供植入服务。
因此他们越狱五大恶人,在祛除芯片后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而且冒险者也没有亚修所想像的美好,因为战区只接受功勋消费,就算你有再多钱也不可能在战区活得舒舒服服,甚至会被人宰出血,最后必然得领取任务,去水道深渊杀怪谋生。
根据统计,新人冒险者只有25%几率能在战区活过一年,哪怕里面有大部分人是因为无法坚持而选择逃回城市打工,但这个通过率也显得非常骇人。
而为了照顾来源如此复杂的冒险者群体,战区也推出‘冒险者功勋’制度。所有任务报酬都是功勋,冒险者可以凭借功勋在战区里兑换任何奖励,包括且不限于术灵、奇迹术式、派系知识等等。
而最妙的是,功勋并不是登记在芯片上,而是登记在随身携带的冒险者徽章上。
冒险者徽章,是不记名的。
只要你能拿出冒险者徽章,战区一样会给你进行功勋兑换,无论你的徽章是自己的,捡来的,又或者是……杀人夺来的。
当亚修查到这个机制,才彻底明白血月国度推行冒险者制度的良苦用心——仅凭这一招,战区里就不可能出现齐心协力的冒险者团伙,大规模暴力团体从根子上就被瓦解了。只要战区一天还能提供功勋兑换奖励,猜忌就一直存在于冒险者之间。
连家庭这种单位都要禁绝的血月国度,怎么可能允许军队这种暴力集团存在?
虽然大型团伙不存在,但五六人的小型冒险团却是数不胜数,光是这个营地里就有七八个。
看见这些‘烈焰冒险团’‘饿狼队’‘疾风旅团’,亚修禁不住眼眶湿润了——他其实也有点向往这种奇幻冒险生活,跟几个志同道合的死党朋友组成冒险团,踏上未知的旅途,经历史诗的故事,然后在35岁前退休结婚,归隐田园。
最好的话,他希望自己能遇上一位漂亮性感的情人,一位贤惠体贴的妻子,一位相知相识的红颜,一位元气可爱的女友。
然后她们如果能互相不见面那就更好了。
这才是原汁原味的奇幻故事嘛。
他现在却是被捕→越狱→逃离出境,这哪叫奇幻故事,这明明是警匪故事!
根本不用穿越,只要他在公司里挪用公款就能体验这个流程了!
就在亚修又陷入了成年人的黯然神伤时,冒险者里好像出现了摩擦。
一个穿斗篷的蒙脸冒险者说自己丢了徽章,怀疑是刚才路过他的三人偷的,那三人自然是不认,甚至愿意接受蒙脸的搜身。
就在蒙脸搜第一个人的时候,第一个人高举双手,右手捏着冒险者徽章,在蒙脸的视野死角里扔给第二个人。
周围都看见了这一幕,但没人说话,全部看戏。心思恶毒的自不必提,就算有心地善良的,也绝不会出手相助——连重要的徽章都能被人偷走,那还不如就此放弃冒险者生涯,乖乖回城市当社会齿轮吧。
蒙脸去搜第二个人,第二个人也高举双手,将徽章扔给第三个人,等蒙脸去搜第三个人,第三个人便将徽章扔给第一个人。
徽章等同于在三人手里转了一圈,看得围观群众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三人单纯就是想拿蒙脸取乐,蒙脸最后一无所获,也只能自认倒霉离开。
就当亚修以为这只是一场寻常的社会毒打时,忽然那三人冒出惊叫。
“我的徽章呢?我的徽章怎么不见了?”
“我的也不见了!淦,肯定是刚才那个哥布林杂种!”
“他去哪了!?快把他找出来,我的徽章里存着买术灵的功勋啊!”
那三人怒不可遏地四处寻找刚才的蒙脸,但这里披斗篷戴面罩的人可太多了,蒙脸往人群一钻就融入人海里,他们哪找得着?他们甚至盯上亚修,亚修毫无畏惧跟他们对视。
“哈哈哈,笑死我了,我刚才就看见他搜身的时候顺手拿走你们几个蠢货的徽章,但我偏不说,哈哈哈!”
“瞪什么瞪,偷都偷不过别人,你们还在这里丢人?是不是想打架?”
“我们已经笑够了,你们可以滚了。”
旁边冒险团的成员大声嘲笑,嬉闹声此起彼伏,三人气得肩膀抖个不停,委屈地都要掉眼泪了。他们低声也只能说了几句谁都听不见的狠话,灰溜溜地躲到边缘区域。
这时候,一名穿着正装的哥布林走到高台上。他身材高挑,眉清目秀,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戴着一顶礼帽遮住没有毛发的脑袋,骤然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荧光绿的精灵。
区区一只哥布林居然散发出优雅的气息,也不知道是整容还是天生的——反正血月国度的基因优化技术天下第一。
“各位冒险者晚上好,我是本次任务的书记官,基波特·曼特拉斯。”哥布林平静说道:“距离0点只剩下90分钟,营地已经禁止进出,接下来进入作战准备阶段。”
“能负责外域入侵作战这种没有风险的镀金政绩,看来这个哥布林是议员候选啊。”
旁边忽然传来亚修颇为熟悉的键政评论声,他疑惑地侧头看一眼旁边的斗篷冒险者们,但找不到是谁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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