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上,元始天尊捋着长须疑惑地叹道:“莫非,这如来已有了后手?”
“什么后手?”通天教主哼地笑了出来,道:“既然这猴子的道心是仇恨,你觉得他有可能放下仇恨吗?这么短的时间,难不成如来还真就能将他‘感化’了,让他也跟着四大皆空?要破他道心,也只能是如来先身死。【】”
“姑且看看吧,也许不过是如来厌了,倦了,想早点结束这一切罢了。”镇元子轻声道。
……
以素缓缓地朝着东胜神州的海岸落去,到了最后一丈的高度,支撑的灵力忽然被撤去,她整个栽倒在沙滩上。
耳边的海风呼呼地吹着,海浪拍打在沙滩上,也拍打在以素的身上。
那是一种刺骨的冰凉。
这三界之中,此时此刻还没完全冻结的,也许就只有海洋了吧。
好一会,她终于强撑着睁开了眼睛,一点一点地支起自己得身体有些茫然地望向南方。
“大圣爷……还有花果山到底怎么样了?”
干咽了口唾沫,她挣扎着站了起来。
看上去,那脸色已经苍白至极。
从衣袖中取出最后一枚补充灵力的丹药吞入口中,她一步步地朝南方走去,步履蹒跚。
……
花果山。
猴子环视着四周的僧侣,轻声笑道:“你以为,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吗?”
话音未落,那握着金箍棒的手一紧。他已经瞬间从原地消失了。转而出现在不远处一位佛陀身后。金箍棒一挥,那佛陀整个脑袋被砸得粉碎,身躯重重坠落地面,掀起的沙尘飞速扩散。
在场的佛门中人一个个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如来伸手一扬,猴子的感知又一次被锁住了,所有的感知都被抹去。
如同上一次那般,眼前的景象不断轮回着,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雀儿、斜月三星洞口的风铃、冷冰冰的杨婵、固执的五师兄青云子、暴躁的三师兄丹彤子、苦口婆心劝自己放弃的二师兄幽泉子、只想要拉自己和他一起逃离的短嘴、大白天睡大觉的大角……过往的人和事。一一被重现。
面对这飞速演绎的一切,猴子却只是冷笑。
这里面,还有多少没有被毁灭吗?
“你认得几个佛门中人?就凭金刚琢,你能找到他们吗?”如来的声音在猴子的脑海中响起了。
“呵呵呵呵,我需要认得他们吗?秃驴,都该死——!”
只见猴子凌空一指,一道灵力冲天而起,炸开,化作银白色的点点晶莹飘散而下,将以他为中心方圆五十里的范围都笼罩其中。
整个花果山都被覆盖了。
在场的佛陀皆是一怔。
抚着手腕上的金刚琢。猴子轻声道:“目标,在我灵力范围之内的。一切,生灵。”
“什么……一切生灵?”在场的佛陀皆是一惊,一个个连忙后退转身就要逃。
“多亏了你们啊……这花果山的妖怪,一个都不剩,所以,我也再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缓缓地举起金箍棒,猴子声嘶力竭地吼道:“受死吧——!”
一瞬间,那金箍棒两端伸长,在他手中舞得密不透风。
从天空中划过,斩断了云层。从大地上掠过,刮出了深谷。那惊天动地、砂石飞滚的景象,堪称天地创世至今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无差别攻击开始了。
不仅仅是生灵,在这范围之内的一切,山川、河流、树木、废墟……乃至于那遍地的骸骨都被卷入其中。
铺天盖地的沙尘覆盖了所有的一切,如同一道巨大的龙卷风。
修为不高的僧侣一个个被朝他吸了过去,卷成肉酱,甚至于佛陀、罗汉也无法幸免。巨大的吸力之下,即便是修为达到正法明如来、文殊、普贤这般地步的,也仅仅是稳住身形罢了,根本无法逃离这个范围。
猴子张大了嘴,嘶吼着,咆哮着,使出所有的力量在疯狂地破坏。佛门的众人就好像被丢到石磨上的黄豆一般身不由己地被那飞舞的金箍棒一个个绞成粉碎,许多甚至连一句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
不到一炷香时间,整个佛门便已经死伤大半。
……
三十三重天上,通天教主一掌重重拍在大腿上:“哈哈哈哈,虽然算不上自己人,但老夫还是要为他叫一声好。这些个秃驴,经此一役,怕是数百年都恢复不了元气才是。加上那如来道心已伤,便是真赢了,这天地也不见得就是他佛门能说得算!解气!哈哈哈哈!解气!”
四周的其他几个大能都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
肆虐的风夹带着狂沙、杂物、残肢从如来的身旁呼啸而过,却至始至终没能扬起他的衣角。
如来依旧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正法明如来栽倒在如来面前,面色惨白地指着那发了狂的猴子微微张口道:“尊者……这……这……”
许久,如来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双目,双手合十。
下一刻,在猴子的感知中,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变成了无边的黑暗。
泛着金光的如来缓缓浮现在他面前。
猴子依旧没有停止手边的动作,依旧继续着对佛门的杀戮,只是静静地与他在意识中隔空相望着。
“你恨贫僧?”
猴子只是狰狞地笑着,并不回答。
“那你恨你自己吗?”
……
一刹那间,三十三重天上的大能们皆是一惊,就连老君也不例外。
……
猴子咬着牙,怒视着如来道:“你又想说什么?就不怕破道心吗?”
如来缓缓地抬起自己得左手。捋开衣袖。看了两眼。
那手上伤痕累累。
“若是全盛时期。贫僧必不怕你。可事到如今,即便贫僧道心不破,又能如何?我们谈谈吧。”
“你准备说什么?”
“贫僧只是来最后跟你说一件事,说一件,旧事。”
……
三十三重天上,元始天尊缓缓捋着长须,沉默着。通天教主的眼角微微抽动。老君依旧朦朦胧胧地望着他,许久。哼笑了出来:“到底,是被他找到了呀。”
……
“你想说什么?”
“贫僧先前就说过,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而不是贫僧。你不懂,只是有些事你不知道罢了。”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痛恨贫僧,为什么?因为贫僧杀了你的同伴吗?不是,起源,是因为你知道贫僧让雀儿转世成为风铃,所以你认定贫僧陷你、陷雀儿于死局。但如果,贫僧告诉你贫僧没有那么做呢?”
猴子微微一怔。翻滚的金箍棒,那速度顿时降低了。
“你也见到了。贫僧对你出言相激,杀你花果山妖众的后果。佛门修身,修为越高,道心越为重要,半点僭越,都是难以想象的后果。可别忘了,在初见之时,贫僧的修为是完好无损的。天庭、地府都在老君的耳目之下,若是她不愿意,贫僧是无论如何无法将她送入轮回的。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一百多年前,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猴子的手速越来越慢,他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如来。
吸力锐减,仅存的,为数不多的僧侣以及佛陀一个个坠落地面。
正法明如来、文殊、普贤一个个地仰起头。
三十三重天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镇元子,皆静默了。
如来缓缓地说道:“贫僧第一次发现你,乃是出于偶然。那时候你恰恰在杀猎人……还记得吗?你将他的脑袋砸得稀巴烂。第一眼,贫僧就知道你是乃是天道的变数。贫僧也知道,那只金丝雀,是你在这个世界最最记挂的。”
“灵山佛法已千年无寸进,可冥冥之中,贫僧似乎又感觉到更高的存在,可就是无论如何参不透。贫僧知道,自己还远未达到佛法的巅峰。与其他所有的道家大能一样,贫僧疑为老君把持天道所致。所以,贫僧决定收下那金丝雀为徒,用以牵制老君,为佛法谋得精进之机。”
“为此,贫僧引走了她的魂魄,让她投胎成人,如此一来,才可能拜入佛门。可她不愿意,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猴子整个呆了,他的目光隐隐地,有些闪烁,有些疑惑。
“因为,你跪在坟前给了她承诺。你告诉她,你会复活她,她单纯地相信了,她相信你的每一句话,所以她决定要等你,不愿意投胎,要等你回来接她,哪怕有消亡的危险,她也要等。贫僧知道,这是执念,有执念,她就无论如何无法成佛,也无法成为贫僧真正的弟子。”
微微仰起头,如来轻声叹道:“那个夜晚,你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难,睡得很熟,贫僧带着她的魂魄,降临到你的身边,当着她的面,剖开了你的心。那里面,有亏欠、有愧疚、有依恋、有承诺……却唯独没有爱情。你知道那一刻,她哭得多伤心吗?”
猴子的手彻底停了下来,他呆呆地眨巴着眼睛道:“你……你胡说,我……我怎么可能会不爱她……”
“胡说?那月树上为什么没有你们的花呢?你以为你给出了娶她的承诺,便是爱她了吗?如果贫僧没记错,你的二师兄见到你的第一个问题问的也是:‘这是爱吗?’那时候,你没有正面回答。”
“贫僧本是想着帮她除去执念,可事与愿违,为什么风铃在她死后将近两年才出生?由始至终,这份所谓的爱情,不过她一个人在死守罢了。只因为你跟她说过,你要娶仙子或者美艳的狐狸精为妻,她在寒冰地狱里苦苦哀求了贫僧一年。最终。贫僧如她所愿。许她一副冠绝三界的皮囊。许她一双。会爱上一只猴子的,蓝色眼睛。让她投胎,进入斜月三星洞成为清风子的弟子,静候你跨越十万八千里而来。”
“可是,到头来,她认出了你,你却没有认出她。这第二世,到头来不过是一样的结局罢了。”
如来缓缓的闭上双目。轻叹道:“如果你要恨贫僧,那你自己又算什么呢?如果你不爱上杨婵,老君又如何会有机可乘?风铃又如何会走上绝路?说到底,这究竟是谁的错?”
“住口——!死到临头还胡说八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金箍棒朝着如来重重地挥了过去,却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那幻像之中。
如来的身影缓缓消失了。
感知恢复,整个世界又是展现在猴子面前。
苍茫的天,千疮百孔的地,四处都是佛门中人的残肢。
在那地面上,如来静静地站着。
……
三十三重天上。老君缓缓闭上双目,长叹。
……
猴子的眼角微微抽动。他惊恐地瞪着眼睛吼道:“我要杀了你!”
下一刻,他挥舞着金箍棒朝着如来呼啸而去。
如来缓缓闭上双目,双手合十,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闪躲。
那一棍重重打在他的天灵盖上。
顿时,脚下的大地龟裂了,道道石刺冲天而起。
猴子凌空悬浮着,重重地喘息着,惊恐地注视着如来。
缓缓地,在那棍棒的落点处,一道裂痕缓缓地出现了,片片碎屑飞起。
就在猴子的眼前,如来的面容缓缓地破碎,化作点点晶莹随风飘散。
“你相信也罢,不信也罢,贫僧说的都是事实。”一个声音在猴子的脑海中响起了。
紧接着的,是仿佛千万人在诵读的佛经。
“这最后一件证据,便是贫僧的左手。百余年前,贫僧就是用自己的左手剖开了你的心,沾了你的血,结下了因果。这是贫僧唯一的短处,没想到,百余年前,贫僧唯一的一次冒险出手,最终竟成了你击败贫僧的点……到底是因果循环,谁也逃不过啊……”
猴子捂着双耳凌空翻滚着:“住口——!你撒谎——!!”
那声音渐渐地消减,直到如来的最后一片衣袖随风飘散,天地都静默了。
猴子缓缓地松开手,惊恐地望向四周,缓缓地喘息着,一脸的茫然。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分不清方向。
许久,他低头怔怔地望向如来飘散的位置。
“修成天道者……不是不会死吗?为什么他会死?为什么他会散去?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仰起头,他朝着高空冲去。
肆虐的风夹带着云雾从他的脸颊掠过,一丝丝的凉意侵入了心底。
恍惚间,他想起了雀儿,想起了风铃,想起了月树上那从未开过的花,想起了小山坡上的孤坟,想起了自己在书房中对风铃的叱责,想起了当自己冲出书房前往华山的时候,那一滴被自己刻意忽略的泪。
想起了新婚之日被自己抛下的杨婵,想起了因为自己而卷入这场祸患的短嘴、大角、灵犀……
他执意地要找回过往,可到头来,他究竟守住了什么?
低下头,他望见满目疮痍的花果山,那眼泪夺眶而出。
原本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缓缓地熄灭了。
“怎么会这样……哈哈哈哈……是我自己逼死了她……投胎成风铃,接受老君的条件……都是因为我……所有人,都是因我而死……哈哈哈哈……”
忽然间,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洒而出。
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离了,那身形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缓缓坠落。
“如果能重来……该多好……”
仰起头,他望见高空中旋转的满天星斗,那脸上,再没有半点神情。
道心,已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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