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人手

  ,终宋

  江春站在窗边,眯着眼看去。

  从他这里,正能看到县尉的公房。只见李瑕那两个慕僚已指派了几个衙役说是出门办事。

  说来,这才是李瑕第二日正式上衙。

  而就在昨日,房言楷还一心想要将其排挤出去;就在昨夜,自己还信誓旦旦说“李非瑜呆不了多久”,今日,却已要开始适应庆符县多了一位县官。

  三个县官之间如何相处,还需磨合啊。

  “马丁癸。”

  “小人在。”

  “晚间置办一桌酒菜,本县要为李县尉接风洗尘。”

  “是。”

  江春负手沉吟片刻,又吩咐道:“再与房主簿打声招呼,给鲍三等人另寻住处,把原来陆县尉的宅子空出来。”

  “小人明白了……”

  江春吐了口气。

  如此,就算是暂且接纳了李瑕,也可让其搬出去,只希望县衙能恢复以往的平静吧。

  他目光看去,只见李瑕又带着那口无遮拦的莽汉、那不男不女的小书童出了县衙……

  ~~

  石门巷宅子,有叩门声响起。

  姜饭打开门,愣了一愣。

  “李县尉?小人见过李县尉。”

  “可否让我进去聊聊?”

  “是,李县尉请……哥哥,县尉来了。老福,烧壶水泡茶。”

  吆喝声中,李瑕步入大堂,踢开满地乱七八糟的酒壶,坐下。

  很快,鲍三边穿衣服边走进来。

  “小人见过李县尉。”

  李瑕目光看去,微眯了眯眼,问道:“两年没怎么练过了?”

  鲍三一愣,反应过来,道:“是,两年多没上阵杀敌,李县尉眼尖。”

  “刘备髀里肉生,因此痛哭,旁人说他矫情,我却懂这种悲闷。”

  鲍三又是一愣,拱手道:“县尉语中有深意,小人听不出来,但小人确实闷得慌。”

  “坐吧。”李瑕道:“昨日我打了你,伤可好了?”

  “没好,鼻梁骨怕是歪了。”鲍三道:“但斗剑时小人也斩了李县尉几下,李县尉不怪罪就行。”

  “那不过斗着玩的,若在沙场上,我已被你杀了。”

  “那是。”

  刘金锁闻言大怒,喝道:“叫你坐下,站着做甚?不服气吗?当你高吗?有我和县尉长得高吗?”

  鲍三独眼一眯,盯着刘金锁上下打量了一会。

  “瞪我做甚?!”

  鲍三依旧瞪着刘金锁,缓缓在凳子上坐下。

  李瑕沉吟着,问道:“你们既领了县衙的公吏名额,吃一份钱,为何不去上衙?”

  鲍三脸色尴尬,道:“小人也不是全无做事,这县内的弓手就曾是小人训练的。”

  “你以前在哪任职?”

  “在余帅军中。”

  “眼睛怎伤的?”

  “淳佑十二年,蒙古汪德臣部掠成都,攻嘉定府,小人随余帅驰援。军粮不至,小人操舟于岷江运粮,中了一箭。”

  鲍三说到这里,咧开嘴,道:“就这一仗,余帅把汪德臣打得跟狗一样窜回汉中。要不是姚世安这杀才联络谢方叔害了余帅,余晦又是个蠢材,现在汉中我们都打回来了。”

  说完,他睥睨刘金锁。

  刘金锁瞥了瞥嘴,道:“谢方叔就是我们李县尉扳倒的。”

  鲍三微讥,其意不言自明。

  李瑕又看向姜饭,问道:“你呢?手怎么伤的?”

  “哥哥伤在眼睛,小人是臂上中了一箭,划桨时被水泡烂了。”

  “你们受了伤,没补恤?”

  “有。我们自己搞丢了。”

  李瑕又问道:“具体如何?”

  “朝廷说余帅贪赃,抄家还不算,逼着余家拿出钱赈军,余小郎君到处求借,好不容易凑了三千贯,他们又说小郎君的名字‘余如孙’是‘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意思,说他有反意,要拿下他。我带人去闹,被流放了。”

  鲍三说完,看着李瑕,又道:“此事我不瞒李县尉,瞒也瞒不住。你要么就免了我的衙役,我不吃这份钱就是。”

  李瑕沉吟道:“那两个弓手班头,伍昂、搂虎,都服你?”

  “不敢说服,他们有兄弟义气。”

  “你们还能上阵杀敌吗?”

  鲍三道:“都是些残废,还谈甚杀敌。”

  话到这里,门外响起叩门声。

  堂中几人转头看去,见有个跛脚汉子上前,道:“哥哥,是马丁癸来了,说是……给我们换个地方住。”

  鲍三仿佛意外之中,道:“你应他,知道了。”

  李瑕却道:“刘金锁,去把马丁癸带过来说。”

  “是。”

  不一会儿,马丁癸到了堂中,行礼道:“小人见过李县尉,原来县尉在此,小人还到处找呢。”

  “你给他们换到哪去住?”

  “这,弓手房还有几间号舍。江县令是想将这宅子空出来给县尉。”

  李瑕问道:“江县令这是不欢迎我住在后衙了?”

  “当然不是,江县令是怕县尉嫌挤,不方便。”

  “那你回去告诉县令,我不嫌挤,而且伙食钱也交了,愿意与他长住。”

  “这……是。”马丁癸道:“另外,县令晚间在迎祥楼置了酒宴,为县尉接风。”

  “嗯,去吧。”

  挥退了马丁癸,李瑕重新看向鲍三,道:“昨日斗剑,你劈了我十八下,木剑也劈断了。”

  “这……”鲍三起身,抱拳道:“请县尉治罪。”

  “你说你瞎了眼,不能杀敌,却能打我?”

  “不敢。”

  “我要在庆符县筹建一支水师,需有老卒帮衬。你可愿调过去?对了,此事,房主簿也是答应我了。”

  鲍三抱拳未应,低着头,似乎有些犹豫。

  倒是方才过来的跛脚汉子本已转身扫地,闻言转过头,道:“县尉,若是水师,别看小人是个残废,操舟划桨一个顶俩。”

  韩巧儿踮起脚,俯到李瑕耳边,轻声道:“李哥哥,这个名叫‘孔木溪’,昨日也在戏台边,我听到别人叫他了。”

  李瑕点点头,道:“木溪愿意来当然好,但我却是要选拔的,须你真的擅长操舟才行。”

  孔木溪未想到这县尉竟知自己名字,受宠若惊,连忙应下,又转头看向鲍三。

  鲍三却还在偷偷打量李瑕,缓缓道:“听说,县尉是丁党出身?”

  刘金锁不耐,骂咧咧道:“嘿,是县尉要用你,不是你用县尉,问七问八,一点规矩都不懂,上面的事是能你瞎打听的吗?!难怪你个独眼混成这样!”

  李瑕也不喝止。

  事实上,他认为刘金锁说得颇有道理。

  总不能因用了这些人,往后见丁大全、贾似道还要避着手下。

  刘金锁眼见李瑕默许,大步上前,又道:“偌大一条汉子,婆婆妈妈!要不老子再跟你干上一架,你若输了,这条命卖给我家县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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