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秘密。
小人物,大人物,都一样,但不一样的是……前者的秘密一文不值。
……
……
顾慎静静站在夫人的梦境中。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痛苦也没有快乐,没有幻想也没有回忆,有的只是一条悠长深邃的廊道,以及一扇扇铁门。
顾慎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陆南栀可以对自己毫不设防的卸下耳坠……因为就算自己真的进入梦境,也什么都看不到。
每一扇门都被上了锁。
大人物的秘密,都是上了锁的。
那条深深钻入梦境的细线,尝试撞进铁门之中,但却被无情弹回,来回几次尝试,均是如此,它向着夫人梦境钻去之时,万没想到这里是如此死地。
“夫人的梦境坚若金石。”
顾慎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段……但可以确定的是,有这些“精神锁”的存在,没有人可以催眠陆南栀,从而在梦境中套取信息。
“到此为止吧。”
他向着走廊深处缓缓走去,那条细线走投无路,一路奔逃到了终点。
夫人梦境中的最后一扇铁门,与先前的都不一样……那扇铁门似乎没有上锁,但却是血红色的,连带着四周的墙壁都被渲染成红色。
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逃窜到这里,细线陡然停住了,看得出来这缕残留的精神印记在挣扎,只有跳进那扇血红之门中才是最后的生路,但它却疯狂地抵触着前进……宁愿被顾慎追上,也不愿意触碰那扇血红之门。
于是顾慎……很轻易地就握住了它。
炽火瞬间掠出,没有给对方任何周旋的机会。
“嗤”的一声。
刹那,细线被焚烧殆尽!
做完这些,顾慎松了口气,这次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但他并没有立即撤离精神力,而是皱起眉头,仔细观察着陆南栀的梦境。
并无窥探之意。
事实上也窥探不到任何东西。
只是眼前这扇近在咫尺的“血红之门”,让顾慎心中生出了一些好奇。他有些不明白,那条拼命逃窜的细线,已经逃到了这里,还有什么比被自己焚灭更可怕的事情么?
它为何如此畏惧?
站在极近的距离,仔细观察,这扇铁门的血色中,似乎沉浮着一枚枚古老的字符,不知是什么时代留下的文字,他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隐约有种被吸引的感觉。
“要不……碰一碰。”
这个念头在顾慎心中浮现。
不可!
顾慎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回过神的时候,一只手掌已经伸到了半空中,他连忙后退两步,远远离开这扇血红古文之门……
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门……有点妖。”
顾慎有些忌惮地望着红门,压下再次触碰的冲动。
幸好自己意志力足够强大,差一点就被引诱了,如果真的触碰,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连忙将精神力消散。
……
……
宋慈静静守在门前。
他盯着墙壁上的挂钟,度秒如年。
或许是因为刚刚见过一面的缘故,顾慎这小子在自己心中的印象还停留在,两个人在老城区一同如鸵鸟般埋头奔跑。
然而这个印象实在不怎么靠谱……宋慈做了很多努力,但还是无法把“顾慎”和崔忠诚口中的那个天才少年对应重叠在一起。
这小子,不会搞砸事情吧?
夫人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焦灼地等啊等啊等啊……
终于,“吱呀”一声。
门开了。
宋慈看着顾慎那张淡定自若的面孔,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已经解决了。”
顾慎看着乌鸦这张欲言又止的脸,忍不住笑道:“怎么,不相信?”
“夫人在里面睡着呢……你自己瞧瞧。”
深海十层的精神系超凡都没做到的事情,这小子做到了?
宋慈满脸狐疑,顺着门缝探头,小心翼翼地望去,在看到夫人那张沉沉睡去的静谧侧脸之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乌鸦动作轻柔关上门,他拽着顾慎一路来到楼下,点了根烟,毕恭毕敬递给对方。
顾慎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拒绝。
乌鸦当然只是做个样子,他深深吸了一大口,这一口里饱含复杂情绪,最终含糊不清地吐字道:“你小子……可以啊。”
不知道是该佩服顾慎,还是佩服崔忠诚。
不管怎么样,这小子确实有点门道。
是个天才。
“不是我厉害,只是源质特殊。”顾慎没有揽功,淡淡道:“也算是夫人运气好,找对人了。”
这次拔除精神烙印……顾慎感觉到了自己炽火的厉害之处。
无比细腻的感知力。
那缕细线能瞒过深海十层的精神超凡,但没有瞒过自己!
他现在很有信心,如果再去深海进行超凡试炼,绝对可以通过第一层。
……
……
“中午的事,对不起。”
乌鸦靠在小巷墙壁一侧,单手插兜,刀削似的面颊笼罩在袅袅烟雾中,他语气低沉,“我欠你一顿饭……还有一个人情。这次是认真的。”
“治好夫人,与你何干?这件事情上你不欠我人情。”顾慎耸了耸肩,道:“寐语者开在这里,就是替人解决病症的……就算今天来的不是夫人,我也一样会救治。更何况,她给了钱。”
乌鸦眯起双眼,有些讶异。
“但是你的确欠我一顿饭。”
顾慎笑道:“吃到一半就跑路,也太不道德了吧?我后来可是听说了,乌鸦的名字在老城区可是臭名昭著。”
宋慈有些尴尬。
“下次一定!”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道:“你现在认识的是诚心会的乌鸦,我在道上的信誉众所周知,一字千金!欠你一顿饭,我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行了行了……”
顾慎摆了摆手,笑道:“整得我像是你救命恩人似的。”
宋慈脸上却没有丝毫儿戏,他认真道:“夫人对我很重要……你救了她,比救了我还重要。”
“……”
顾慎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想我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宋慈眯起双眼。
“夫人的眉心被人种下了一缕精神烙印。”
顾慎直截了当道:“你以后可以多多留意,谁平日里会接近夫人……这缕精神烙印,只有在她卸下耳坠之时,才有机会根种。”
“卸下耳坠之时,才有机会种下精神烙印……”乌鸦皱眉冷冷道,“能做到这件事情的人,还能有谁?”
几乎是一瞬间,他脑海中就浮现了一个人。
赵器。
这位名义上庞大赵氏的“继承人”,实际上只是一个没有才能的废物纨绔,终日只知吃喝玩乐,败坏家业,但偏偏是这位被大都笑话的二世祖,三生有幸地娶到了所有人眼中都趋于完美的女人陆南栀……大都有人调侃这是郎财女貌,实际上乌鸦清楚,夫人拥有的不仅仅是容貌。
某位日落西山的赵议员,命数已经无多,即便是动用最珍贵的救赎圣物,也只能吊着一口气……坐拥庞大产业的赵氏则如同薄暮夕阳,所有人都能预见其坠落巅峰的一面,但偏偏现在还能硬撑,一半是因为自诩“金山守钥人”的小崔先生。
另外一半则是依靠于外人口中“攀附赵家”的陆南栀。
这个女人拥有着完美的容貌,冷静的头脑,铁血的手腕,以及胜于大部分男性的胆识气魄……在乌鸦心中,这位将自己拉出命运泥潭的恩人,是不容亵渎的存在。
如果不是知道,这场婚姻只是名义结姻,表面作秀,恐怕他在婚礼当场就会忍不住一枪崩了赵器。
婚后的陆南栀与赵器,除了公众场合会联袂出场之外,几乎从不见面,两人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一个昼夜颠倒醉生梦死烂醉如泥,另外一个则于群狼环伺之中步步如履薄冰,踏行荆棘泥泞。
但如果要找一个人,拥有在夫人卸下耳坠之时种下精神烙印的机会。
最容易的那人,一定是赵器。
得知夫人无眠,是拜“身边人”所赐……乌鸦额头青筋已经涌起,但脑海中回想起夫人天台对自己的嘱咐,青筋鼓起又消散。
他默默攥拢拳头,低声问道:“那个家伙是谁,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
顾慎摇了摇头,平静道:“从那枚精神烙印上……我看不出其他的信息。只是出于朋友的角度,我才提醒你,这次只是试探,下一次可就不好说了。”
“明白了……我会留意的。”
宋慈轻轻叹了口气。
终究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自己冲动行事,也只会给夫人带来麻烦。
不过……以夫人的智慧,想必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忽然他怔了怔,顾慎的那句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在刚刚那句话中有两个字,戳中了他。
朋友。
或许只是顾慎不经意的一替,但这个陌生的词……让乌鸦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喂……”
男人的面颊笼罩在烟雾中,宋慈,宋鹦集,乌鸦,缓缓丢掉烟斗,踩灭,轻声道:“是朋友的话,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开口啊。”
那个少年听到这句话,远去小巷的背影摆了摆手。
大拇指和食指勾起,圈成了一个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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