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的一声。
炸药引芯,被男人毫不犹豫地点燃。
昏暗的房间内迸溅出灼目的光火。
他像是一只飞蛾,踩着椅子暴起,越过长桌,扑向顾慎,也在此刻,雕刻着恶鬼的肃目石雕,震荡出催人入梦的精神涟漪——
这是一场手法粗糙的杀局。
但是,有效。
精神系超凡者,能够抵制肃目石雕,但是却无法阻止炸药的爆炸。
如果是强攻系和自然系,倒是有可能阻止炸药引爆。
但是……肃目石雕会大大降低他们的行动效率。
顾慎看着那个飞扑而来,占据了自己全部视野的男人——
阴翳压身。
他的思绪却无比镇定。
在这一刻,眼中的世界,时间仿佛凝固一般,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极其缓慢,每一个物件……屋子里被风卷起的纸张,倾斜摇晃的置物柜,翻滚抛出的记录笔,都停滞在这一帧中,定格成一张泼洒而出的画卷。
在顾慎视野中。
这副定格画卷的主角是点燃炸药,扑向自己的狂热信徒。
而在俯瞰全屋的视野中。
画卷的主角,是那个已经握住尺子,眉心浮现炽火的少年。
“1.5秒……”
顾慎的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他的全部视线都凝聚在对方腰间的火线之上,这一刻他的精神仿佛凝成了一枚点。
他认出了对方携带的炸药。
这是使用三硝基甲苯为主材料所制作的高爆炸药,便携易带,安全稳定,一旦使用火雷管引爆,威力当量足以移平一整座楼房,这种简陋古老的炸药制作手法已经被时代淘汰,威力不俗但缺陷就是引爆有一定的延迟。
炸药从点燃,到引爆,大概需要1.5秒。
这……就是延迟时间。
也是顾慎在现实世界中所剩下的时间。
在1.5秒刚刚开始倒计时的那一瞬间,桌面上那只雕刻恶鬼的石雕,张开了獠牙。
于是一股比火芯燃烧更快的精神波动瞬间扩散,将顾慎笼罩,眼前的纸张,置物柜,记录笔,以及抛飞到余光尽头的窗帘,都被漆黑的乱码所代替——
他被拽入了肃目石雕的梦境之中。
对顾慎而言,这不算是坏事。
在封印物梦境中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世界不同……或许只有几秒钟的延长,但这几秒钟,往往足以救命。
顾慎站在熟悉的黑暗梦境之中。
思维飞快地蔓延。
长久基金会的这场杀局,虽然粗糙,但其实十分有效,肃目石雕加上高爆炸药,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几乎可以铲除任何一位没有防备的新人超凡者。
唯一的漏洞,就是他们错误估计了自己的解梦能力……
曾为S级封印物的幽鬼之笼,内置梦境,比起肃目石雕要强上好几个等级。
自己完成解梦,也只用了1分钟。
这场梦境的出现……反倒是为顾慎增加了冷静思考的时间,他真正觉得棘手的,是那份点燃了火雷管的高爆炸药。
如果面对这场杀局的,是罗师姐级别的精神系超凡,应该会直接不讲道理的“逆转规则”。
点燃变为熄灭,炸药根本就不会爆炸。
甚至……哪怕炸药真正引爆,罗师姐都有着能将其亲手“收回”的能力。
可顾慎无法动用“真理之尺”去模仿类似的画面……因为他目前还无法理解这种手段的原理,真理之尺可以凝聚精神力,但却无法直接作用在因果之上。
如果使用真理之尺,想要完成类似破镜重圆的奇迹,那就需要凝聚精神力,把破碎的一枚枚镜子碎片重新粘回镜框,每一次粘贴,都是一个个拆分开来的,繁琐的独立过程。
同理。
想用真理之尺,直接改变炸药已经被引爆的既定事实,是无法实现的。
“如果放任引爆,整栋楼都会被炸开。”
顾慎深呼吸。
“冷静……冷静……一定有解决办法……”
自己的超凡能力有没有办法救场……炽火……缔造……壁垒……
“有了!”
千钧一发之际,脑海中浮现出一缕灵感,顾慎眼神陡然亮了起来。
他抬起手臂狠狠一撕。
漆黑的噩梦,瞬间被撕裂,梦境上空的狰狞恶鬼,发出一声惨嚎。
光明炽火犹如长枪,伴随着顾慎的抬手,瞬间将恶鬼贯穿。
只用了一刹,肃目石雕梦境破碎!
顾慎睁开双眼,现实中距离自己进入噩梦,到完成解梦,只用了一秒不到。
那团踩着桌子飞扑而来的黑色阴翳已经快要砸到自己身上,两人相距不到一米,他看到了迸溅的炽烈火光,还有基金会成员那比火光还要炽烈的眼神。
“呼……”
寂静的0.5秒里,顾慎能听到自己悠悠吐出了一口长气的声音。
银色戒尺的表面,黯淡的刻度一点点亮起。
一团雪白的光芒暴燃,将他笼罩。
凝聚的画卷中,端坐在椅上的少年,好像是主宰世界规则的王。
顾慎平静凝视着那个扑向自己的男人。
他在心海里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蝼蚁……”】
戒尺抬起。
所指之处。
一团汹涌的火光骤然炸开,足以将整栋楼屋都夷为平地的爆炸,在顾慎面前半米的位置停住,迸溅的光火好似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之上。
不仅仅是一面。
前后左右上下。
火雷管中的大量三硝基甲苯在剧烈的撞击中彻底引爆,然而这些高爆炸药却像是被关押在牢笼中的海潮,压抑到了极致的磅礴火舌撞击笼壁,像是撞到了万丈峭壁的海浪,只能退回,六面壁垒激荡出千丝万缕的苍白明光,黯淡狭窄的房间仿佛遭遇了恒星爆炸,一瞬间绚烂如极昼。
握着银尺的顾慎,平静看着这一幕。
动用真理之尺后,他好像真正成为了神灵,冷漠抽离地俯瞰万物。
他神情平静,像是欣赏一幅画卷。
被风卷起的纸张轻飘飘归位,倾斜摇晃的置物柜不再震颤,记录笔落回桌面,窗帘不再飘动,整间屋子里的一切都是静谧的。
唯独那一座小小的炽火牢笼。
激烈的爆炸,不会传出壁垒一丝一毫,更不担心外面有人会听到。
血与骨在爆炸开始的那一瞬间就被抹平,殷红的颜色只出现了一刹,紧接着就被苍白覆盖,鲜血被万度高温焚烧,骨骼被燃碾成灰。
这就像是一出哑剧。
一只怀抱炽火的飞蛾,扑向了大日。
于是,就只剩下……短暂的绚烂。
光明将他包裹。
像是一枚大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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