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之中——
主仆二人隔着一方小几而坐。
“晚上怎么不吃饭?”贾珩笑了笑,忽而温声说道。
晴雯垂下螓首,绞着自己的手指,道:“不饿,不想吃。”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是不饿,还是不想吃?”
见晴雯嘴唇翕动,终究未答,贾珩想了想,说道:“可是因为她们姐妹二人?”
晴雯娇躯颤了下,摇了摇头,又是点了点头。
贾珩说道:“方才你应也听到了,她们也是出身苦命之人,在这里做工,起码能活下来。”
他一时也有些不解,晴雯在《红楼梦》原著中,对宝玉屋里来来往往那般人,好像也没有什么排外的心思罢?
也是,她说话倒是难听了一些,讽刺过袭人是花点子狗,也讥笑过麝月,对于黛玉,也是将门不开,还造成了宝黛二人的小误会。
总之,晴雯挺尖酸刻薄的,骂人也骂的难听,就说刚才,晴雯就因为心情不爽利,和他甩脸色。
“公子也要教她们两个读书、写字吗?”就在贾珩思量之时,晴雯忽然抬起一双熠熠有神的眸子,问道。
“嗯?”贾珩怔了下,看着少女那莹莹波动的目光,凝了凝眉,道:“教你一人,尚觉时间不足,精力有限,哪里还有多余时间和精力去教旁人,当然你若是不乐意去学,也就罢了,我也乐得清闲。”
而在这时,厢房外,传来丫鬟碧儿的声音:“珩大爷,热水已备好了。”
说话间,就已带着毛巾,进入屋中,扬起一张稚丽、消瘦的脸蛋儿,道:“珩大爷,我来侍奉你洗澡。”
“我先洗过澡,等一会儿再说吧。”贾珩去拿着衣物,对怔立原地的晴雯说道。
晴雯这时恍若反应过来,快步向着厢房而去,轻声说道:“公子,换洗衣物我给你备好了,有件袍子腋口脱线了,我今天都缝好了,我给你拿过去。”
少女转身之间,脸颊红若胭脂,语速更是十分快,带着几分急促。
贾珩凝了凝眉,看了一眼丫鬟碧儿,摆了摆手,道:“你去问问你婶子,灶屋里还有饭没有,去热了来,送到这里。”
“是,珩大爷。”那丫鬟碧儿应了。
而刚离未久,拿着衣物走在廊檐之上的少女,脚步一顿,原本颤抖的身子,似乎镇定了许多。
贾珩轻轻摇了摇头,向着西厢而去。
贾家老宅一共五间正房,三间正屋,东西两厢,西厢就是摆放浴桶,平日用来沐浴之所。
而两个粗使丫鬟,则是和蔡婶居住在一个屋子。
晴雯这时,已将衣物放在屏风之上,垂下螓首,那张在阑珊灯火映照下,娇艳彤彤的脸蛋儿,紧紧盯着脚尖儿。
“公子,我服侍你沐浴。”
贾珩说道:“我一个人习惯了,不用旁人侍奉,你出去吧。”
不管晴雯是否单纯地想着侍奉他洗澡,他都不太好留晴雯在此。
嗯,倒也不是什么少年之时,戒之在色。
而是,若是不单纯洗澡,还好说,最多贾子钰……初试云雨情,万一就只是单纯地洗澡,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该有多尴尬?
不过,这位在原著中调侃麝月和宝玉洗澡弄了一地水的晴雯,在临终之时,仍与宝玉清清白白,皎如明月的晴雯,竟出言主动侍奉他洗澡,大概率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公子喝了酒。”晴雯抬起一张俏丽、明媚的瓜子脸,声音已然带着几分颤抖。
“只是少饮了几杯,不妨事。”贾珩催促道:“快出去吧,再等下,水都凉了。”
晴雯闻言,贝齿咬了咬下唇,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悄悄出了厢房,不知何时,只觉得一颗芳心怦怦跳得厉害。
方才,她也不知怎么了,听着那碧儿所言,还有公子口中并未拒绝的态度,就一时情切……
“晴雯姐姐,公子让人给你热了饭,搁你那屋里了。”碧儿从一旁走过,脚下无声,说道。
“你这小蹄子,是要吓死人吗?”晴雯柳叶眉挑起,杏眸含煞,叱道。
碧儿将脑袋低了下去,埋至胸口,低声道:“晴雯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晴雯看着怯生生的少女,也没有骂人的兴致,只是低声道:“公子洗澡从不让人伺候,你也别一天天净想着攀高枝儿,什么珩大爷,那是外面人叫的,以后要叫公子,听清了吗?”
“嗯……”少女低声应道。
晴雯一口气说完,才觉心头快意了一些,然后回到屋里。
贾珩在西厢洗着澡,面色顿了顿,叹了一口气,纵然是声音再轻微,他修内家拳术,耳目过人,自是能听得真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得慢慢调理了,否则晴雯这性子,来日说不得要和可卿呛。”
贾珩觉得大概率会有那一天,他如果想过得舒心一些,这些都要考虑到。
家事,国事,天下事……
这也是,他哪怕有机会,都不会婚前动晴雯的原因,他需要给秦可卿——他的未婚妻考虑。
不管如何,秦可卿都是履行了婚约,他必须要给予起码的尊重。
等贾珩沐浴过后,换上一身干净衣衫,回到东厢,见晴雯已拿着纸片卡牌识记,显然为应对他考察在准备。
“公子。”晴雯见贾珩入屋,就是唤了一声,先前的怨气相怄自是不见。
贾珩道:“吃过饭了吧。”
晴雯轻轻点了点头。
贾珩也不耽搁,拿起一沓识字卡片混洗着,笑道:“学习,学习,只学不温习,只能是边学边忘。”
说着,就将识字卡片递给晴雯,道:“你抽一张。”
晴雯闻言,俏丽脸蛋儿上现出醉人嫣红,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笑道:“那我抽了啊。”
轻轻抽了一张。
不得不说,当真是红楼第一丫鬟,这颜色的确是娇媚、明艳不可方物。
贾珩看着闭上双眸,巧笑嫣然的晴雯,心底感慨着,无怪乎恃颜而骄,尖酸刻薄。
夜色迷蒙,不知不觉就是一夜过去,东方破晓,一日再来。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之后三日,贾珩重复着国子监文萃阁与家中两点一线的生活。
直到这一日,贾珩备好礼品,向着秦家而去。
此时婚礼,履行三书六礼之仪,而贾珩经过了前日纳征,这一天正是请期之日。
一旦详定婚期,下一步就是亲迎。
按着贾珩的意思,自是愈早过门愈好,以防夜长梦多,但在秦家方面考虑,可能还需卜算得一个吉日,当然两家还需要商量具体的迎亲事宜。
秦家,秦业早已在今日向部衙告了假,专门在家中等候贾珩拜访,商定婚期以及之后的迎亲。
虽是小门小户之家,但也是嫁女为妻,怎么还是要好好操办的。
秦业打算将工部的一些同僚请来宴饮。
“只是这贾珩,也不知会如何操办,不知会不会请贾族亲朋,希望……别委屈了我家可卿才是。”秦业此刻站在廊檐之下,苍老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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