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殿
宋皇后坐在一架铺就软褥的云床上,正在与随同魏王进宫请安的魏王妃严以柳叙着话。
这位南安太妃的孙女,容颜姣好,气质英丽,此刻,一脸浅笑盈盈地看向对面的宋皇后。
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手持拂尘,白底黑帮祥云图案的官靴,跨过门槛,快步进得内殿,尖细的声音响起。
宋皇后温婉一笑,转眸看向女官说道:女官青琐低声应了一句,然后盈盈轻步来到严以柳近前,说道:
严以柳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心思有些复杂。
自家这位母后虽是温和,但方才也有不少耳提面命。
不多时,魏王进得宫,蟒袍少年,面容俊朗,这会儿见着惶惶之色,大礼参见道:
宋皇后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魏王,目光落在那张略有几分失魂落魄的年轻面容上,问道:
父皇没有见儿臣。」魏王言及此处,目光深处难免涌起一丝惧意。
宋皇后玉容幽幽,心头倒不意外,默然片刻,给夏守忠使了个眼色。
夏守忠招呼着,殿中宫女和内监,尽皆屏退,殿中一时间只余母子二人。
宋皇后道:
魏王面色苍白,叫屈道。
宋皇后黛眉凝了凝,美眸现出思索,问道:
她自然是信着自家弟弟和儿子的话,那么不是然儿上疏,莫非还是翰林院的一个愣头青,真的为了社稷安危着想?
魏王轻声说道:
因为宋璟是外男,不好进宫,尤其是这等敏感关口,哪怕为了避嫌也不能进宫,因此舅甥两人私下有着对最近这场风波的商议,也只能借魏王之口向宋皇后互通有无。
宋皇后秀眉弯弯,顾盼生辉的美眸现出思忖,说道:
魏王低声道:
宋皇后凤眸闪了闪,问道:
魏王摇了摇头,道:
宋皇后瞥了一眼魏王,冷声道:提及此事,魏王支支吾吾,目光躲闪。
时机千载难逢,他和舅舅自也不能视之不理。
宋皇后玉颜倏变,美眸幽幽,娇斥道:
想要改立旁人,第一个要废的就是她,还有她的妹妹,她虽然对东宫久多悬不定着急,可愈是这时候愈不能急,而且她近来思忖陛下先前的担忧,也有一定道理,早早定下储位,虽然心安,但也容易被视为众矢之的。
魏王道:
宋皇后玉容宛霜,轻声道:
作为天子的枕边人,她比谁都了解自家丈夫的脾性,不止一次感慨着隆治一朝夺嫡惨烈,就在于立嗣太早,反而引得诸王党同伐异,不知误了国家多少大事,故而再观望诸子品行。
魏王这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声音发额,将先前在大明宫内书房之外的遭遇说了,脸上仍是密布着心有余悸之色。
宋皇后靡颜腻理的脸蛋儿浮上一层忧色,幽幽叹道:
不用公式化的圣躬安,就差指着鼻子训斥,
隆治一朝的刀光剑影,阴谋诡计比这些都鬼崇几分,陛下履险如夷,荣登大宝,岂是这些宵小能够算计的。
想来,另有谋算也未可知。
许是引蛇出洞,为了引出背后的鬼祟之人。
魏王面色微顿,也不再多言,道:
宋皇后凝了凝眉,道:这孩子毕竟还年轻,现在已方寸大乱,连媳妇都扔下不管了。
魏王反应过来,道:说着,就出了坤宁宫。
待魏王离去,宋皇后容色蒙上一层忧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自家这两个孩子,都不太稳重,比起那贾子钰还年长一些,可偏偏....念及贾子钰,宋皇后目光失神,心头一悸,旋即回过神来。
她真是魔症了,最近怎么总是想起那天陛下晕倒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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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府,后院书房之中———
楚王以及王府长史冯慈、主簿廖贤,楚王妃甄晴,柳妃聚之一堂,议论着这几天京中闹的沸沸扬扬的立嫡风波。
楚王面色难看,目光咄咄地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冯慈,问道:
这几天只觉吃了苍蝇一样,他在京中明显发现一些官员,看他的目光颇为异样。冯慈问道:
楚王说着,转眸看向不远处坐着的一个丽人,说道:
柳妃着一身藕荷色长裙,年岁二十三四的花信少妇,鹅蛋脸,容颜修丽,仪态端美,温宁眉眼间萦绕着一股缱绻翰墨的书卷气,粉唇微启,声音轻轻柔柔道:
廖贤目光出神,低声道:这不是没有可能,读圣贤书读迂了的人,有可能热血上涌。
冯慈冷声道:
这等老翰林都快被官场磨平,怎么可能头脑一热,为图名声而甘冒奇险?
楚王闻言,目带期盼地看向甄晴,问道:
自家王妃为他的贤内助,每每多有奇思妙策,他平时也多依仗王妃出谋划策。
甄晴冷声说着,十分笃定。楚王:
楚王眉头紧锁,不解问道:
甄晴冷哂道:
廖贤目光一亮,点了点头,赞同道:
或许是一股暗中力量的推动,魏王得了崇平帝训斥之事,已经传扬出来。
楚王沉吟片刻,点头道:
廖贤提醒道。
甄晴轻声道:"廖长史所言甚是,一动不如一静,父皇势必要迁怒王爷,这个哑巴亏,王爷先吃着。」
不远处的柳妃听着几人叙说着朝局,温婉缱绻的眉眼间见着恹恹之色,这些朝堂的人心算计,她仅仅听着,就觉得想要.....打瞌睡。
说来,楚王陈钦与柳妃是在一次诗会上认识,柳妃这等文青女,对这些原就兴致不高。
楚王沉吟片刻,说道:
冯慈点了点头,道:
楚王点了点头,叹道:
感慨了几句,楚王打发走了廖贤和冯慈二人,以及柳妃。
等众人离去,楚王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问道:
甄晴玉容微微,说道:
楚王点了点头,温声道:
甄晴柔声道:
此事,她自有谋划,一旦贾珩回京,就寻机会拿捏住贾珩。
说到此处,楚王面色凝重,压低了声音,问道:"咸宁的风声,你可听说了?」
甄晴点了点头,宽慰说道:
不过,真到那时,会很难办,所以还需拿捏住贾子钰的.....把柄。
楚王眉头紧锁,低声道:
这也是他不再奢望将贾子钰拉到自己身旁的缘故,贾珩的身份注定了不能旗帜鲜明地支持任何人。
--宁荣街,荣国府
经过六七天,贾珩封爵永宁伯的喜讯,也渐渐散去,而来自中原之地的家书也终于到了荣宁两府。
因为毕竞不是军情塘报,也不是奏禀朝廷的奏疏,贾珩也不好假公济私,不能走六百里急递,而是派了锦衣府中的得力人手往府中送着。
此刻荣国府回廊之中,平儿一身水荷色长裙,手中拿着几封信,快步来到黛玉院落,看向正端着木盆,手拿毛巾的紫鹃从月亮门洞而来,笑道:
紫鹃笑问道:
平儿精致如画的眉眼间,笑意盈盈。
紫鹃闻言先是一愣,旋即芳心大喜,连忙放下手中端好的木盆,连忙拿起手帕擦了擦手,近前,从平儿手中小心翼翼接过信封,见着上面的字迹,果是题着贾珩的名字。
平儿笑道:
紫鹃连忙道谢,气色红润的脸蛋儿上笼起甜美的笑意,道:
心道,真真是奇了,珩大爷先前根本没有给她们家姑娘写着成封书信,反而,这几天姑娘写了不少给大爷的,压在古籍之中。
黛玉所居院落,庭院西南是十几竿翠竹,竹节苍翠,枝叶繁茂,三月暮春半晌午的春风吹过竹叶,发出飒飒之音,竹影摇曳,绿波成浪。
厢房中,一方摆放了笔墨纸砚的书案后,上着银红菊花纹样镶领粉色断面交领长袄,下着朱红长裙的少女,微微垂下螓首,手中拿着一本书阅览,娴静而坐,神情专注。
正是春日上午,暖阳照耀在轩窗外的藤萝架,稀稀疏疏落在少女娇小玲珑的肩头,落在粉红立领
中衣,湖蓝色的印花披帛上的羊符晕出温熠的光辉。
紫鹃手中拿着信封,兴致冲冲地过来,红扑扑的脸蛋上见着繁盛笑意。
黛玉一剪秋水的目光从书本上抽离,俏脸抬起,诧异地看向紫鹃,柔声问道。
紫鹃笑道:
黛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了下,旋即,连忙放下手中的书,俏丽玉颜上见着惊讶,问道:
紫鹃近前,将信递送过去,轻笑道:"有着火漆封口,姑娘等下,我拆开,再给姑娘看。」
黛玉只得按捺住心头焦急,静静看着紫鹃将信封拆开,连忙接过信封,只见上面写着字样,只觉芳心微悸,呼吸不由急促几分,纤若玉葱的手指,从封口中轻轻抽出两张笺纸,凝神阅览。
一行游云惊龙、铁画银钩的文字,顿时跳入黛玉眼帘,胃烟眉蹙起,粲然星眸一下陷了进去。
黛玉一张雪腻如玉的脸蛋儿,桃腮泛起嫣然红晕,一如云霞锦缎,芳心更是砰砰直跳,拿着信笺的纤纤玉手轻轻颤抖。
这.二偶然看见杨柳堆烟,依稀像她的眉眼,然后就想起了她?这可真是.....
嗯,她的眉眼,照镜子时就知晓,的确如杨柳似卷微舒,这般也是说的过去的。而且,他还记得要带自己出去走走,所以巡视河堤,就想起了她。
其实,这就是文字的想象力,将一些不能当面直言的情感放诸笔端,如果贾珩当面,是万万不会说出这些话的。
故而,贾珩所书信笺,仍是以嘘寒问暖为主,可字里行间已有的情书既视感,不是痴痴想起你,而是在春光烂漫的一天,忽而看到堤岸杨柳,就想起了黛玉,那种没有刻意的雕琢,好似吃饭喝水,恰恰于真挚中带着几许诗意。
当然,贾珩已然自动隐去了与咸宁公主巡视江堤一节。
不管如何,此刻的文字,宛如情丝糅织成一张大网,小羊只能在网中咩咩。紫鹃一边儿提起茶壶沏着暹罗茶,一边轻笑问道:
黛玉这会儿又是将文字反复阅览了几遍,将书信放在心口,轻声道:"倒也没写什么,就是让我好好保养身子。」
看着霞飞双颊,目光莹润的自家姑娘,紫鹃轻轻一笑,也不戳破,端过茶盅过去,轻声道:
黛玉眉眼低垂,轻声说道:她最近每天都写信,只是不好寄送出去。
黛玉坐将下来,将书信珍而重之地收好,正要提起毛笔,书写信笺。
说到最后,反应过来,声音细弱几分。
黛玉:???」
好几封,这....
紫鹃见此,情知少女又起了别的心思
,失笑道:
黛玉闻言,心底的古怪之感方消散一些,星眸微嗔,道:
单单给她写一封信,算什么意思呢?
岂不是荣宁两府都瞩目着这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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