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宫
此刻,殿中澄莹如水的玉阶上,穿行着一个个内监和宫女,也放着一张张矮凳高几,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菜肴,香气四溢。
因为,正处国丧之时,殿中倒也没有什么翩跹起飞的歌舞,一切都在较为庄严、肃穆的气氛中进行。
崇平帝在条案之后居中而坐,沉静目光掠向下方的一众文武群臣,清声说道:“诸位将士为国南征北战,从北疆草原至西北大漠,奔波劳苦,鞍马劳顿,朕敬诸位将士一杯。”
“臣等不敢,臣等敬圣上一杯。”
下方一众将校,连忙道着不敢,纷纷举杯应和。
崇平帝抬眸看向贾珩,轻声说道:“子钰,这二年,京营骑卒将校往来奔波,这次回来当好好休整休整。”
贾珩放下酒盅,拱手道:“微臣也有此意,以后与女真争锋,更多还是用舟船海师。”
天子这显然是在当着一众京营骑将的面,延揽人心,可以想见,等他离开神京之后,这样“挖墙角”的事情必然层出不穷。
于是这般,=而宫廷饮宴,就在这般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进行下去。
一众文武群臣,也从前日忠顺王父子谋反,齐王陈澄被赐死的大案中,渐渐定下心神。
大抵是满天的乌云应该是彻底散了。
贾珩此刻提起酒壶,斟酒畅饮,小口酌酒不停,就这样饮宴,在一众文武群臣的心思各异之中度过而去。
待到贾珩离了熙和宫,看向那一袭织绣蟒袍的陈潇,轻笑了下,说道:“潇潇,这次领兵回来,风尘仆仆,你累不累?”
陈潇柳眉挑了挑,清眸乜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轻哼一声,问道:“你说呢?”
她在前线领兵打仗,他在家里多半就是流连花丛,耽迷情爱,快要记不得她是哪个吧?
贾珩伸手挽住陈潇的纤纤柔荑,目光盯着少女的清眸,道:“潇潇,咱们回家吧。”
不用说,潇潇现在正在心底各种腹诽于他。
陈潇压下心头的浮想联翩,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一条青砖铺就、两侧朱色宫墙高立的宫道,出了朱红漆面的拱形宫门,翻身上马。
陈潇晶然明眸投向一旁并辔而行的那少年,低声问道:“陈澄在京里被赐死了?”
贾珩说道:“除陈澄被赐死外,忠顺王父子也被赐死,忠顺王一脉夺爵,至此,这些宗室的毒瘤彻底被根除。”
潇潇当初刺杀忠顺王陈荣,那大抵就是与忠顺王有仇的,而忠顺王当初也陷害贾家,也算是与贾家有仇。
陈潇点了点头,目光闪了闪,似有几许怔怔失神,而后回转神思,柔声说道:“你等会儿随我去郡主府上吧。”
所谓,郡主府就是周王在京城的宅邸,先前已经让陈潇改为乐安郡主府,此刻王府府宅修建的轩峻峥嵘,四方的青墙高立,爬满了如爬山虎一样的藤蔓,葱葱郁郁,开满了青黄色的小花。
夫妻二人并辔而行,沿着绵长、高立的宫道砖墙,快步向着乐安郡主府而去。
迎上前来的是一个老仆,朝着陈潇恭谨行礼,低声说道:“郡主,伱回来了。”
陈潇玉容婉丽,抿了抿粉唇,说道:“诚伯,准备一些酒菜和香烛纸马,等会儿我要祭祖。”
忠顺王父子亡命,这位周王之女自是要告慰亡父,除此之外,也是将贾珩这位“准女婿”介绍给周王。
贾珩默默看着这一幕,心神微动。
说话间,阔步进入厅堂中,然后吩咐着侍女准备热水沐浴洗澡,落座在小几之畔,端起茶盅,轻轻品着香茗。
贾珩环顾四周的布置,柔声道:“潇潇,这里是当初岳父议事的正厅?”
陈潇白了一眼那少年,两道修丽双眉之下,那双明澈清眸之中,许多怀念和回忆之色氤氲而起,道:“当年,父王就是在这里与京营的将校商议用兵之策的,我那时候还小,就在屏风那边偷瞧,偷偷听大人的讲话。”
贾珩抬眸看向那门槛,心神起伏,眸光不由恍惚几分,似乎能够想到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偷偷探出头,而那双灵动如黑葡萄的眼眸,晶莹剔透,惹人瞩目。
过了一会儿,侍女进来厅堂,凝眸看向那眉眼修长的少女,道:“郡主,洗澡水准备好了。”
陈潇道:“你在这儿随便看看,我去洗澡了。”
“嗯,去吧。”
贾珩放下茶盅,点了点头,目光温煦如初升之阳,轻声道。
此刻,贾珩来到中堂画的一侧,看向其上书写的文字,银钩铁画,力透纸背,坚毅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豪迈气韵。
而在这时,却不由皱了皱眉,不知为何,隐隐感受到一股窥视,细究却不得要领。
少顷,那窥视之意竟然彻底不见。
贾珩冷眸目光闪了闪,暗道了一声奇怪。
而另一侧,陈潇所在的厢房中,陈潇去除身上的裙裳,刚刚沿着木质脚榻,进入浴桶中。
玫瑰花瓣泡着的洗澡水洗过凝香玉肌,香气馥郁无比。
陈潇刚刚擦过肩头,刚刚闭上那双狭长、锐利的清眸,忽而冷喝一声,说道:“谁在暗处?”
“潇儿。”
就在这时,传来一道宛如飞泉流玉的熟悉声音,而后一道黑影自一架锦绣屏风后出来,正是白莲圣母——吴贵人。
其人脸上蒙上一层白纱,遮挡着那妍美的容颜。
“师父。”陈潇容色倏变,惊声说道。
白莲圣母颜微微顿了顿,柔声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陈潇迟疑了下,语气中蕴藏着颇多歉意,道:“师父,山东那边儿,我是听令行事,也没有太多办法。”
白莲圣母道:“山东那边儿不关你的事儿。”
陈潇点了点头,又道:“师父,山东起事,太过鲁莽了,多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白莲圣母那清丽如白雪的脸蛋儿上蒙起一股怅然若失,低声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谁知道……无非是形势所迫罢了。”
说到此处,白莲圣母细而黛青的柳眉挑了挑,眸光盈盈如水,柔声道:“你在他身边儿怎么样?”
陈潇面色怔了怔,情知白莲圣母在提及贾珩,柔声说道:“他对我挺好的。”
白莲圣母玉颜微顿,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或者说,师徒两人根本就没有,有意谈论过贾珩是不是废太子之遗嗣的话题。
而这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陈潇心头生出一股好奇,柔声问道:“师父,你这次过来是?”
白莲圣母柔声道:“就是过来看看你,还有告知那位卫国公的身世。”
陈潇心下讶异,目光蕴藏着好奇之色,说道:“身世?这是怎么一说?”
白莲圣母柔声道:“卫国公他是废太子旧……”
“潇潇,在屋里洗澡吗?”
就在这时,廊檐下隐隐约约传来那少年的声音,浑厚中带着一股急促之意,分明是贾珩。
原来,贾珩想起先前的窥伺之感,故而就过来瞧瞧情况。
白莲圣母面色倏变几许,身形不由一闪,向着房梁腾挪而去。
陈潇隔着一架锦绣玻璃的屏风,柔声道:“我正在洗澡,你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贾珩笑了笑道:“过来给你洗个澡,瞧你这一路累的?”
陈潇美眸嗔怪之意密布,没好气道:“你过来,我还能洗好澡?”
不就是想和她洗个鸳鸯浴?虽然也不是不可以。
贾珩皱了皱眉,环视四周,问道:“潇潇,刚才没有听到可疑的动静吧?”
“能有什么可疑的动静?”陈潇如黛秀眉蹙了蹙,而那秀气、挺直的琼鼻不由腻哼一声,说道:“过来给我搓澡。”
贾珩:“……”
真是,不让伺候洗澡的是你,现在让搓澡的也是你。
想了想,在丽人挑起秀眉的眸光注视之下,快步近前,拿着毛巾擦了擦丽人白腻如雪的肩膀和后背,道:“潇潇,这肌肤是越来越白了。”
陈潇轻笑了下,说道:“可没有某位雪美人白一些。”
贾珩:“……”
陈潇柔声说道:“我不在神京的这段时间,你没有干坏事儿吧?”
“京中眼线众多,能干什么坏事儿。”贾珩柔声道。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任由那少年搓洗着后背和肩头,柔声说道:“等会儿,咱们去庙里祭祀一下父王。”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此刻,房梁之上,白莲圣母看向那正在与陈潇搓洗着澡的蟒服少年,秀眉微蹙,心思莫名。
东宫六率的主将苏鸣之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如今也是命运捉弄,与可卿在一起,算是保卫者太子遗嗣。
可是却不知真正的仇人是谁,认贼做父。
贾珩此刻浑然不知暗中窥伺之人的想法,而是给陈潇捏着僵硬的肩头,帮助陈潇舒缓疲劳。
陈潇秀眉蹙起,微微眯起清眸,芳心已是有些甜蜜不胜,轻声说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贾珩柔声道:“想着你回来,特意练练。”
就这样,两个人洗了澡,然后快步离了厢房。
而陈潇则改换上一身藏青色连衣裙,乌青柔顺的秀发渐渐绾成一个精致的飞仙发髻,而光洁如玉的额头之下,清眸不见往日的清冷凌厉,反而多了几许柔润微光,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贾珩在一旁挽着丽人的纤纤素手,随着陈潇说话之间,来到一座庄严、肃穆的祠堂。
五间正房轩敞而立,青砖黛瓦,庭前花蒲中种植着烟丽如画的郁郁松柏。
陈潇与贾珩进入祠堂之中,缓缓行至近前,跪在供案之下的蒲团上,看向那紫檀薰笼之中袅袅而起的青烟。
贾珩也在一旁跪着,抬眸之间可见灵位木牌正在供案之上摆放,灵位木牌上镌刻着一道道淡金漆字迹,清晰可辨名姓,一块儿是周王的,还有一块儿则是周王妃的。
陈潇声音哽咽道:“父王,母妃,女儿带着女婿来看你们了。”
贾珩也陪着陈潇叩首而拜,心头就叹了一口气。
陈潇柳眉之下,晶然美眸似有几许湿润闪烁,说道:“忠顺王父子已经因罪伏诛,忠顺王一脉除爵,父王的仇已经报了。”
贾珩轻轻拉了一下丽人的纤纤柔荑,面上神色淡漠。
而叩拜之礼完成,陈潇也挽着贾珩的纤纤素手,快步出了祠堂。
待陈潇与贾珩重回厢房落座,贾珩一下子伸手拥住丽人丰腴款款的娇躯,使身形纤美、矫健的丽人坐在自己的怀里。
其实,刚才看着潇潇洗澡时候,他就已经有些馋她的身子,只是刚才不知为何,潇潇不让他碰着。
贾珩却不知道,因为陈潇的师父可能就在附近,这位白莲圣母乃是能人异士,屏息敛神,倒未曾让贾珩发现,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陈潇玉容甜美明净,眸光盈盈如水,低声说道:“他封你做太师了?”
贾珩拥住少女柔软如玉的娇躯,探入衣襟,轻轻摘着丽人怀里的大雪梨,目中现出几许欣然莫名,低声说道:“是的啊。”
陈潇晶莹如雪的玉容两侧,爬起两朵桃红红晕,也不再说其他,任由那少年亲昵、轻薄。
陈潇修丽入鬓的双眉蹙了蹙,明眸就有波光涟漪圈圈生出,凝眸看向那凑近而来的少年,柔声道:“那他最近可有猜忌之举?”
贾珩眉头挑了挑,感受到不改往日的紧致温润,附耳说道:“往锦衣府安插了新的人手,此外,魏楚两藩进了京营,参知兵事,作训兵丁,显然是在行制衡之举,此外,内阁首辅李瓒或许会对京营人事有所调整。”
陈潇腻哼一声,说道:“这辽东都还没有平灭呢,就已经开始这样防备了?”
“可能也是…忌惮吧。”贾珩叹了一口气说着。
他是天子,他也忌惮他贾珩。
这样说可能有些自吹自擂,但事实如此。
陈潇默然片刻,清声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贾珩抚了抚玉人粉腻不胜的脸蛋儿,凑至近前,亲了一口那少女的莹润唇瓣,只觉触觉柔润不胜。
两个人就这样腻着。
陈潇轻轻拨着那少年的手,柔声道:“山东登莱水师府的穆小王爷曾经提及,女真似乎已经派舟船海师远征倭国。”
贾珩寻幽探奇,拨弄是非,道:“先前,我与天子提及过此事,打算近期前往九边,以及前往登莱,督促水师,以红夷大炮征讨倭国。”
陈潇娇躯渐渐滚烫如火,柔声道:“你打算如何应对?”
“亲自去一趟九边和山东,整饬武备,操演水师。”贾珩道。
陈潇点了点头,道:“那我随你一同去。”
贾珩伸手探入丽人裙裳的衣襟,感受着那触感细腻的肌肤,似是正在摘着大雪梨,附耳说道:“嗯,这次之后,先将朝鲜拿下,再行两方钳制。”
陈潇颤声道:“先前在江南虏寇勾结为乱之时,有朝鲜水师投效了朝廷,可以引为向导。”
贾珩容色微顿,低声说道:“这次出征朝鲜,我打算将这些人都带上。”
这几支兵马登岛之后,熟知山川地理,完全可以攻城略地。
陈潇“嗯”了一声,柔声说道:“你…我快睡着了都。”
贾珩:“……”
挑衅是吧?
这是从凤姐那边儿蔓延到陈潇这边儿了?
贾珩伸手拍了拍陈潇的浑圆酥翘,柔声道:“那你自己来?”
陈潇横了一眼那少年,冷声道:“我风尘仆仆的,你忍心折腾我?”
“好,那我是不忍心。”贾珩说着,轻轻凑至近前。
……
……
翌日,天光大亮,晨曦微露,庭院之中鸟语蝉鸣交织一起,衬得清晨愈发幽静。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丽人正自睡的香甜、酣然,伸手轻轻捏了捏那丰润、白腻的脸蛋儿,柔声道:“潇潇,起床了。”
陈潇“嘤咛”一声,柳叶细眉之下,盈盈如水的美眸睁开,拢目看向那少年,娇俏声音中带着一股酥腻,柔声问道:“什么时候了?”
贾珩道:“这会儿,都巳时了。”
昨日故友重逢,难免也就贪杯了几许,主要是潇潇一直痴缠着他,真是将他当成了工具人。
陈潇柔声道:“那起床吧。”
贾珩撑着一条胳膊,起得身来,穿上一身黑红锦缎织绣的蟒服。
刚刚在厅堂中坐定,用罢早饭,外间锦衣府亲卫李述进入厅堂,开口说道:“都督,仇同知从北平府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说道:“知道了。”
他主要是问一下九边的情形,然后带这位仇同知远去。
陈潇轻哼一声,说道:“你准备再将他带回北平?”
贾珩温声道:“他长期负责辽东女真的边情刺探,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这次前往北边儿,魏王也过去。”
陈潇道:“魏王怎么也过去?”
贾珩柔声说道:“跟过去学习吧,也算是见识一下边事,宫中已经开始培养两位藩王的治世谋略,经国事务之能。”
陈潇眸光深深,低声道:“这是已经开始筹谋关要时刻替换了你。”
贾珩叹了一口气,目光微动,低声道:“这是人之常情,制衡之道乃是帝王心术,倒也没有什么。”
陈潇轻哼一声,说道:“那你九边和山东谋略朝鲜倒也可行,也算避一避风头,静观其变。”
真不如一开始,坐观忠顺王父子和齐王陈澄他们再刺杀宫中那位,他再率领兵马拨乱反正。
那时,他就可坐收渔翁之利,一举登鼎九五至尊。
贾珩道:“你就在京城坐镇,省的京城再有其他变故。”
陈潇柔声道:“现在应该不会,如果再行调整人事,那猜疑之象明显,真就君臣不睦,天下不安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微顿,低声说道:“话是这么说,不过,先看看情况吧。”
而后,贾珩与陈潇叙了一会儿话,也不再多说其他,而后离了郡主府,转而去向晋阳长公主府。
因为牵挂着在南省的自家儿子,晋阳长公主打算最近返回金陵南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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