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大地
此刻,但见泥土漫天的官道之上,马蹄声乱,天穹东方,可见朝阳绚烂,明丽一如云锦。
又是一夜过去。
贾珩这会儿眼眸中满是血丝,率领手下一众兵马,向着一条崎岖难行的官道快步而去,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传至极遥之处。
此刻,官道两侧的草木在晨风中,随风飘摇不停,两旁不时响起声声蟋蟀的虫鸣,在寂静夏日清晨当中显得格外清晰,平添几许宁静。
“王爷,前面,前面。”这会儿,一路上沉默不语的曲朗,伸手挽着一根马缰绳,胯下一匹枣红色骏马“嘶鸣”一声,在贾珩身侧惊声说道。
贾珩此刻,心神当中就有几许疲惫之意,目光远眺,可见三骑在官道上疾驰。
而另外一边儿,高仲平与邝守正和吴贤成两人,此刻正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三人面容上满是欣然莫名。
而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上,分明是现着一抹担忧之色。
就在这时,忽而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由近及远,在寂静的清晨,传至极遥。
高仲平面容倏变几许,心头不由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而后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东翁。”邝守正也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面色倏变,担忧说道。
而就在这时,身后那蟒服少年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高声道:“高阁老,方才何逃之速也?”
高仲平这会儿回眸望去,就将一颗心沉入谷底,刚毅面容上见着担忧之色,目光咄咄地看向那蟒服少年,心绪莫名。
就在这时,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却见那蟒服青年牵着马匹的缰绳,面容沉静,不紧不慢而来。
吴贤成声音颤抖,目光满是惊惧,看着那蟒服青年,如见鬼魅。
“东翁……”
那蟒服青年锐利锋眉之下,那双虎目几乎目如鹰隼,明亮熠熠,再次喝问道:“高阁老何逃之速也?”
高仲平眉头紧皱,目光平静地看向那蟒服青年,问道:“卫王,最近关中之地大旱,本阁出京,视察桑植民田耕作之事,何言逃之一字?”
在这个时候是万万不可说什么逃的。
贾珩面色幽冷如霜,目光深深,沉声道:“高阁老,据锦衣府所报,高渤和高镛兄弟两人,勾结陈渊、陈然、陈炜等人在巴蜀之地作乱,高阁老也在其中为陈然、陈炜逃出神京给予方便,今日更是逃回巴蜀,与叛军同流合污,反抗朝廷!”
高仲平面如冷霜,目中冷意涌动,沉喝道:“卫王,一派胡言!”
在这时候,咬死了不承认自己挂印封官而去,否则就落了口实。
贾珩沉喝一声,道:“高阁老,事到如今,被本王抓了现形,还要百般狡辩吗?”
“锦衣府乃为天子亲军,却为你卫王罗织罪名,陷害忠良,卫王以为单单靠着伪造的密谍之报,就能污蔑本阁?”高仲平面容正义凛然,目光咄咄道。
贾珩看向高仲平,脸上涌起一抹冷峭之意,说道:“高阁老乃为天下名臣,竟是敢做不敢认?勾结前赵王余孽,与逆藩魏王和梁王,意欲引寇虏乱我大汉社稷,高阁老做出这等事来,对得起宪宗皇帝的在天之灵吗?
高仲平闻言,冷笑一声,叱道:“本官乃是宪宗皇帝顾命大臣,已是人臣之极,如何会行这等之事?你如今还有脸口口声声提及宪宗皇帝?你祸乱朝纲,秽乱宫闱的窃国之臣?”
“一派胡言!”贾珩目光炯炯,沉声道:“来人,将这两人拿下!”
而邝守正和吴贤成见得这一幕,心神不由为之一惊。
却见锦衣府卫黑压压地跑将过来,一下子围拢住高仲平以及邝守正和吴贤成四周,将二人猛地拽下马来。
贾珩此刻,剑眉挑了挑,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高仲平,朗声道:“高阁老,如果无我在,大汉社稷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天下不知几人称孤,几人道寡!焉有你在庙堂之上,迫害忠良,妄谈恩义!”
白骨如山忘姓氏,青枫林下鬼吟哦。
如果不是他,这九州早就沦陷在异族铁蹄之下,哪有什么汉家天下?
高仲平闻言,目光晦暗,心头震惊莫名。
此是曹操之言。
只怕也是他贾子钰的自白!
高仲平冷声道:“你纵然有微功在身,但天子已经高官厚爵相赠,以一介布衣而至王公,恩遇何其隆厚?然尔却不知足,大权独揽,欺君罔上!”
高仲平沉声道:“宪宗皇帝以女儿和侄女妻之,何其厚爱,你竟做出这等畜生之事来,实在丧尽天良,令人发指!”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些捕风捉影的宫闱秽闻,高阁老是听陈渊那等恶人编排出来的吧?”
高仲平闻听此言,目光锐利如剑,朗声说道:“你可敢对着宪宗皇帝的陵寝发誓,从未做过对不起宪宗皇帝的事来?”
贾珩道:“本王自可到宪宗皇帝陵寝之前发誓,但你高仲平可知,当初先帝在太庙被伏,以至早亡,皆咎因陈渊之谋!”
“而你高仲平,宪宗皇帝的潜邸之臣,竟与害死先帝的凶手,陈渊同流合污?因其人毫无根据的恶毒揣测之言,竟为其所动!使巴蜀一地,乱成一团,何曾对得起宪宗皇帝呕心沥血半生打下的中兴伟业?”
嗯,论嘴炮这一块儿,贾珩还没有服过谁。
高仲平沉声道:“强词夺理!”
高仲平忍着心头的一股异样,喝问道:“当今幼主,难道不是你和那甄氏的孽子?”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道:“此乃为陈渊污蔑之言,你高仲平竟然信一个无君无父的逆贼所言!”
高仲平一时语塞。
因为至始至终,以所谓龙凤胎之线索,推测贾珩秽乱宫廷的是陈渊,其人的名声的确大有问题。
“甄氏与宪宗皇帝之后,以及荣国府的贾珠遗孀李氏皆生龙凤胎,难道皆是巧合?”高仲平冷声道。
贾珩冷声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宪宗皇帝吧。”
说着,目中现出一抹杀机,转眸看向一旁的锦衣府卫。
高仲平见此,心头一凛,沉喝道:“卫王,你难道是要戕害宪宗皇帝顾命之臣?”
说话之间,“蹭”地拔出腰间的一把宝剑,高声道:“卫王,可敢与我一战?”
贾珩却没有怎么理会,道:“来人,拿下此獠!”
说话之间,就见几个锦衣府卫一拥而上,向着骑在骏马上的高仲平围杀而去。
高仲平此刻,掌中一把宝剑舞动如风,飒飒而闪,出手之间,颇见干净利落。
毕竟,曾经就是武将出身的四川总督,在此刻绝境求生,可见光芒炽耀,通明如水,几乎风雨不透。
“叮叮铛铛……”
伴随着兵刃交击之声,却见刀兵相撞,火星四溅。
不大一会儿,高仲平胯下的那匹马,就被一个锦衣府卫砍倒,旋即,伴随着马嘶之声,高仲平从马上被掀将下来,一下子跌落在尘土当中。
而后,几个锦衣府卫死死按住高仲平的肩头,使其不得挣扎半分。
贾珩剑眉挑了挑,明眸目光炯炯有神,沉喝一声,说道:“曲朗,送高阁老上路!”
虽然,曲朗在先前的事上犯了一些错,这次算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锦衣府这么一个偌大系统,难免会有周转不灵之时。
曲朗此刻也不多言,抱拳应命一声,然后,快步向着不远处而去。
邝守正和吴贤成两人已是面如土色,心惊胆战。
这是要诛杀东翁的情况。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高仲平瘦松眉之下,犹如惊鸿的目中可见冷意不停涌动,沉声道:“卫王,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今日丧尽天良,自有苍天怒而报之!”
“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高仲平愤然说道。
就在这时,曲朗近前,一下子凑近,拿出雁翎刀,但听“噗呲”一声,伴随着血光闪现,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一代名臣,自此陨落!
吴贤成和邝守正已是面如土色,手足冰凉,那张或儒雅、或睿智的面容上,皆是现出担忧之色。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幽晦之色散去,沉喝道:“将这二人留着,押解京城,交由三法司定罪,尔等向朝廷述明,高仲平其人勾结赵王余孽陈渊,而为魏王、梁王张目,勾结和硕特与准噶尔之虏寇,罪证累累,皆大白于天下。”
这两人都是指控高仲平生出不臣之心,而妄行反叛的人证。
吴贤成与邝守正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面容上看出一抹劫后余生之色。
而侍奉多年的恩主,方才一下子就被枭首当面,这种冲击力无疑是十分猛烈的。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温煦,凝眸看向高仲平的尸身,道:“将其首级带回神京城。”
回去之后,还有一场嘴皮子仗要打,只怕此刻的神京城已经乱成一锅粥。
先前流放一位内阁阁臣,现在又枭首一位内阁次辅,朝野上下的文臣只怕更是将他视作董卓、曹操之流。
正如贾珩猜测一般,如今的神京城,已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先前,锦衣府卫团团围拢了大汉内阁次辅高仲平的宅邸,而不久之后,就有消息在京城当中扩散开来。
卫王亲率京营骁骑,追捕高仲平,更是让朝野上下,震惊莫名!
大明宫,文华殿
此刻,蔚蓝无垠的天穹之上,可见天气阴沉,似乎酝酿着暴雨,在经过几日的等待后,暑气涨起,闷热难当。
这几天的朝务本来繁忙了许多,不管是恩科科考还是夏粮征收,亦或是贾珩提及的官道修整诸事,都让六部堂官和京中诸衙司,忙碌不停。
如果再加上大汉内阁次辅宅邸被锦衣府缇骑围拢这样的大事,道上一句错综复杂,也毫不为过。
文华殿,殿中――
军机大臣施杰、内阁阁臣林如海、齐昆、赵翼俱在殿中,此外还有六部堂官,在一张张漆木椅子上落座下来,共商朝政。
随着大汉进入幼主当国,女后垂帘时代,内阁愈发凸显作用,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朝议的职能。
内阁首辅、武英殿大学士李瓒面容满是焦虑之色,与诸臣,凝眸看向坐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的乐安郡主陈潇。
李瓒苍松瘦眉之下,那双冷眸当中可见一抹幽光闪烁了下,问道:“乐安郡主,不知卫王现在何处?这已经两三天过去,也该回来了才是。”
锦衣府的缇骑围拢了高宅,贾珩更是亲自出京追捕高仲平,此事,让满朝文武人心惶惶。
这是要做什么?
又要捉拿一位阁臣?这次还是内阁次辅。
迎着一双双的目光注视,陈潇清声道:“李阁老,卫王已经去追踪高阁老去了,这会儿应该还在关中吧。”
李瓒默然了下,说道:“高阁老怎么会逃出神京城?锦衣府所言,多有语焉不详之处。”
直到此刻,李瓒心头仍有些不敢置信,堂堂大汉内阁次辅,竟然弃官而走?想要逃出神京城,打算反抗朝廷?
这两天,李瓒仍然难以置信,高仲平竟然能做出这等事来。
陈潇玉容寒霜宛覆,说道:“李阁老,高阁老勾结陈渊、放走了陈然、陈炜等两逆贼,打算在巴蜀之地,与和硕特、准噶尔联络一起,与我大汉官军对战,此事,成都锦衣府的密谍递来的军报可见,陈然和陈炜兄弟与陈渊,三人出入高宅,共议大事。”
说着,吩咐着一旁侍立的锦衣府校尉,递上一份簿册。
李瓒接过簿册,开始翻阅,其上所载高仲平与陈渊勾结的细节,以及通过让两个儿子离了神京城,接着陈然和陈炜两兄弟返回。
李瓒将手中的簿册递送一旁的内阁阁臣齐昆,那张精神矍铄的面容上似是见着一抹担忧之色流露,说道:“高阁老,何至于此?”
先前,他就有所怀疑其人或有动作,不想竟是应在此处!
相忍为国,苦心经营,待幼主年纪稍长,自会与卫王不睦,那时候大汉朝廷仍可拨乱反正。
何苦争一时之短长,而使社稷动荡不安,九州生乱?
高仲平,糊涂啊!
而殿中诸大汉之臣也都传阅着那一份簿册,脸上多是现出震惊之色。
高阁老为何要勾结陈渊这等逆臣?
陈潇看向殿中群臣脸上的神色变化,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道:“高仲平之子原本就与赵王余孽陈渊厮混,如今受陈渊蛊惑,对卫王疑其忠诚,只是千不该万不该,竟和陈渊这等屡次残害宗室与两任帝王的恶人为伍,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在场诸臣面上皆是哗然之色涌起。
陈潇沉声说道:“如今陈然、陈炜、陈渊三人与高家人在蜀地对抗朝廷,勾结准噶尔与和硕特,分明是要颠覆我大汉社稷!”
在场大汉群臣,面上神色不一。
就在这时,一个面白无须的内监,快步进入殿中,尖声细气道:“太后娘娘驾到。”
殿中,一众大汉群臣面上多是现出一抹不明所以的诧异之色。
太后也来了……
事实上,从幼主继位之后,甄晴就出入文华殿,俨然全面介入政务的政治女强人模样。
“微臣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殿中的一众阁臣,纷纷向着那雍容还华艳的丽人行了一礼。
甄晴说话之间,华骨端凝的玉颜,雍容华艳,粉唇微启,声音娇俏几许,说道:“诸卿平身罢。”
殿中群臣,也不多说其他,纷纷起得身来。
甄晴也不多说其他,挪动轻盈无比的步子,来到一张造型精致的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
“李阁老,高仲平为何要逃出神京城?还有先前锦衣府来报,说高仲平其人当初接应送走了陈然和陈炜两位逆臣,可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甄晴问道。
那个混蛋,当初是和她怎么保证的,她还三番五次提醒他,让他钉死了高仲平,如何还能让高仲平逃出神京城?
一旦逃至神京,四川乃至天下诸地府县,风起云涌,狼烟四起,那岂是闹着玩的?
李瓒蓦然片刻,说道:“娘娘息怒,此事尚在查证,许是高阁老出京有事,也未可知。”
出于谨慎,李瓒并未听信陈潇的一面之辞。
甄晴拧了拧修丽双眉,低声说道:“内阁阁臣出京,不向哀家请旨?不向内阁报备?鬼鬼祟祟,所为何来?”
李瓒一时语塞。
陈潇道:“太后娘娘,陈然和陈炜被陈渊劫走,与高家两位公子前往四川,勾结一起打算起事……”
甄晴闻言,柳眉倒竖,道:“如何竟有此事?”
殿中诸臣却一时未应。
林如海在不远处看着,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自从宪宗皇帝驾崩之后,竟是出了这等事儿。
就在这时,却见一个年轻内监快步进入殿中,禀告道:“娘娘,阁老,卫王回来了。”
甄晴闻听此言,那张雍容、华美的脸蛋儿上不由涌起一抹欣喜之色,轻声说道:“人,现在何处?”
而文华殿中的诸阁臣,皆是齐齐看向那廊檐之下的蟒服青年。
过了一会儿,却见那蟒服青年在一群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府卫的簇拥下,昂首阔步,一下子步入殿中。
此刻,天色阴沉,密云不雨,殿中光线略有几许昏暗。
“轰隆隆……”,雷霆翻涌不停,乌云密布。
甄晴这边厢,起得身来,柳眉之下,凤眸凝睇而望,说道:“卫王来了。”
只见,那蟒服青年快步而来,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在电闪雷鸣之间,那张刚毅面容时明时暗,眉锋之下,目中冰冷一片。
李瓒也不多言,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卫王,高阁老呢?”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瞥了一眼身旁随行的曲朗,道:“给李阁老看看。”
身后随行的曲朗捧过一个木盒,一旁的锦衣府校尉打开盖子,可见一颗鬓发斑白的头颅,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帘。
“咔嚓……”
随着电闪雷鸣之声,白光炽耀而闪,也让殿中的光线刹那之间亮了起来,五官赫然清晰可见。
正是大汉内阁次辅高仲平!
“这……”李瓒手中拿着的象牙笏板倏然落地,发出“啪嗒”一声,脸上并无血色,目中满是惊惧、狐疑。
而殿中其他文臣,如军机大臣施杰等人,目中见着一抹震惊之色。
高阁老的首级?
殿中一时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轰隆隆……噼里啪啦……”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霆声,只听得那外间响起噼里啪啦的雨点儿,一时间,砸落在殿前的莹白石阶上。
从天而降的倾盆暴雨,似要冲刷街道上的所有污垢,也将多日的压抑和闷热驱散而空。
贾珩剑眉斜飞入鬓,目光炯炯有神,朗声道:“高仲平勾结赵王余孽陈渊,放走陈然和陈炜两位逆藩,已被击杀,罪囚首级在此!”
李瓒闻听此言,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但那张刚毅面容上现出呆滞之色。
那是一种面无表情的呆滞,目光时凝时散。
堂堂大汉次辅,内阁阁臣,宪宗皇帝的潜邸旧臣,被人取了首级,这是何等的震慑人心。
哪怕是先前的吕绛做出撺掇士子,围攻安顺门的事来,但也只是发配云南。
这是阁臣,还是内阁次辅。
而殿中其他诸臣,拱手而立,一张张面容同样面如土色,心神惊惧。
内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赵翼看向那黑红蟒服的青年,看向身后时明时的闪电,心头忽而生出一句话:
“卫王之怒,风雨交加,威若雷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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