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汉高祖
“诸位,我已经向陛下请令,事不成,唯死也!”
当郅都站在新成立的通文府内,进行事前动员的时候,他的属吏们非常的激动,激动都说不出话来,浑身直哆嗦,听闻朝中新设立了机构,类比九卿,大有可为,官吏们非常的激动,纷纷要求加入,结果好不容易挤进来,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他们打量着上头那个年轻人,这年轻人总是皱着眉头,仿佛对整个世界都有着深仇大恨一般,那眉毛不像是故意皱起来的,好像天生就是如此,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暴戾,择人而噬的样子很是可怕,而他的右手总是放在剑柄上,似乎时刻都要抽剑去砍人,就这尊容,一般孩子看到了都要被吓哭。
看到他的模样,众人连打退堂鼓的勇气都没有了。
郅都则是看着他们,认真的说道:“尔等都是各府所举荐的,并非我所愿,通政府不养无能之辈,若是办不好,交予廷尉以怠政之罪处置!”
“陛下将如此重任托付给我们,当以全力完成...首先就是要合适的人来提笔,我需要三十位名士,需文笔出众,不要那些钻研经典的,只要些闻名的文士...我已经派人邀请各地的名士前往,不过,陛下只给我了七天的时日,故而,在那些名士到来之前,要召集长安内有名的文士来做这件事。”
郅都说着,有属官问道:“郅公,天下闻名的文士,大多在楚,在吴。”
“当今陛下不好文,长安少文士,何从去找啊?”
“太学里多的是!”
“我亲自前往太学,我这里还有一封名单,都是长安内有名的文士,你们要在今日之内,将这些人全部找来!”
“若是他们不愿意前来....”
“要么将人带来,人不来,就将头给我带回来...若是连他们的头都带不回来,那就把自己的头带回来...”
“唯!!!!”
此刻的文士们,大多都是王侯们的座上宾,不太好抓,可是郅都下了这个命令,他们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反正有这位主官顶着,自己执行便可。
新成立的通文府,就在成立的当天,一群官吏们持剑从府内冲了出来,甚至还披甲,有的上了战车,有的拉来了战马,不知道的还以为绣衣开了分部呢。
郅都领着人来到了太学,浮丘伯刚刚被放出来,却又碰到了这么一个狠人。
刘长显然不知道,这位在他看来有些年轻稚嫩的小伙子,却是历史上整个大汉凶名最盛的狠人,大汉硬核狠人。若是说宣义的酷吏值是一百,张不疑一百五,晁错一百八,那这位起码要上千,这是酷吏中的酷吏,一生不是在吓唬别人就是在吓唬别人的道路上。
这厮被放在地方上,杀的地方豪族人头滚滚,刘敬直呼内行,甘拜下风,杀的整个郡县里路不拾遗,甚至周围十几个郡的豪族都吓得要自愿迁徙,见到他犹如见到恶鬼,不只是豪族畏惧,连带着这些郡的郡守都被他吓得每次见到他就要行大礼。
后来调到了庙堂,他就开始吓唬群臣,宗室,周亚夫在那时已经是朝中头号人物,谁见到都害怕,唯独他一点不怕,见到了也不行大礼,拱手就算见过了,但凡是犯法的,他都是以最狠的刑法来处置,而且完全不顾对方的身份,管你是什么彻侯还是什么诸侯之类的,照杀不误。
弄得朝中权贵见到他都开始跑,称他为苍鹰。
刘启的太子刘荣,他抓起来也照样用酷刑来审,吓得刘荣面无人色,想给阿父写信,郅都都不肯。
弄得太后勃然大怒,想要干掉郅都,刘启将他罢免,送到雁门去当太守。
然后,这位实在找不到可以去吓唬的人,就去吓唬匈奴人去了,从郅都上位到他死去,匈奴人都不敢靠近雁门郡....正如他所说的,无论将他放在什么位置上,他都能吓唬人。
这位的一生,可谓是传奇的一生,比某个带着几十个人去谋反的厉王还要传奇,他的名字在后来几乎就成为了酷吏的代名词,战克之将,国之爪牙。
而这位年轻的爪牙,此刻才刚刚开始了自己的传奇之旅。
郅都并没有对浮丘伯太过无礼,或者说,他不需要这么做就能办成这件事,“这正是天子门生为天子效力的时候!”
只是一番话,他就从太学里召集了二十多位学子,这些都是太学里文笔最佳的文士,郅都心满意足,最后又从这里带走了几个儒家的老师,方才急匆匆返回了新府,郅都一刻都不愿意闲着,在太学之后,他又亲自前往叔孙通的府邸。
叔孙通虽然已经卸任,可有着开国重臣和年迈属性的加持,一般人还不容易搞定。
叔孙通很不喜欢法家的酷吏,可天子的命令,他从来都不会去反对。
叔孙通的弟子们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位,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敌意。
可郅都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看着叔孙通,认真的说道:“我知道叔孙公的文笔最佳,若是叔孙公能相助,陛下也定然会欣喜。”
“哈哈哈,我如今连笔都提不动了...何况,我还要忙着操办县学的事情...我们在郑县又成立了一处县学,如今....”
叔孙通的话还没有说完,郅都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他的弟子们勃然大怒,“这厮甚是无礼!!”
叔孙通笑呵呵的拦着他们,又对左右说道:“此人绝非善类,不要招惹他最好....”
于是乎,这一天,长安城的百姓们就看着一辆辆马车飞驰而过,有文士的叫骂声,痛呼声,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吏押着他们,不断的来回奔驰,他们都有些惊讶,互相询问,“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无碍,听闻是庙堂新设立一个抓文士的府...好像是叫什么通通抓住文士府...”
不到一天的时日内,通文府里就塞满了长安内外的文士,这些人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只是周围那些官吏们明晃晃的佩剑让他们闭上了嘴。
“他们完蛋了...我乃楚太子郢客的好友...稍后我就派人去告知他!”
“那又如何...我就是在楚太子府内的宴席上被抓的,他们还是直接将我抓回来了...”
“我就是楚太子....”
藏在人群里的刘郢客无奈的开口说道,周围的几个文士大惊,转身一看,果然是楚太子啊。
“太子?!您怎么也被抓过来了?”
“我去找那个郅都为你求情,他问我召集这么多文士做什么,我说自己好此道颇有造诣,就被他给带过来了...”
“他怎么敢啊?!您是陛下的兄弟啊!”
郅都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众人的喧哗,他看着众人,眼神扫了一扫,随即开始分组,以六人为一组,分好了组,又对官吏们交代了几句,就将他们分别带到各个屋内去办事。这些人里,有不情愿的文士,也有急着做事的学子,甚至连闻名天下的老名士都有,在被带到各个府后,他们就按着官吏的吩咐,开始写文章。
刘郢客乖巧的坐在屋内,身为刘交的太子,他完全没有继承一点老刘家的性格特点,不好男女色,不惹事,不爱喝酒,平日里客客气气的,无聊的时候就写点文章,跟几个文士们谈一谈诗赋什么的,算是老刘家的另类了。
若是其他的宗室被郅都这么抓,怎么也得还一两拳,当然,那些宗室也没有抓的必要,这是要为天子书,找些丈育来做什么呢?
“陛下怜悯天下的隶臣,这些隶臣大多都是因为天灾人祸而被迫成为了隶臣,从此受尽辱骂殴打,陛下很是怜悯他们,虽然如今风调雨顺,可以后若是出了什么灾难,就会有更多的人沦落到这个地步,故而,陛下要设立一个新的籍,允许他们转籍,并且禁止他人殴打辱骂...就以此为重心,写一篇论...好了,动笔吧!”
这个房间里的负责人是郅都,他好心的提醒道:“这是陛下所吩咐的大事,希望各位能用心,若是糊弄天子,那是谋反的罪名,诛三族。”
听到这句话,一位文士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低声嘀咕道:“够胆的就去诛楚太子三族啊...看谁诛谁...”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这文士还是很识趣的拿起了笔。
郅都看向了刘郢客,“楚太子可以动笔了!”
刘郢客也赶忙拿起了笔,开始书写了起来。
在这个屋内,刘郢客是最快完成的,大概是他平日里就对这些有所研究,当他写完的时候,其余众人还在苦思冥想着,虽然不情愿,可是真正下笔之后,他们就忘却了这些事情,文人心里,大多都有比试的想法,同一个题目,他们也都想要写好了,不被同行比下去,毕竟,他们是靠名声吃饭的。
文士们大多都会去当门客,当舍人都比较少因为没这个能力知道吧,而名声就是最好的凭证,靠着好名声,他们就可以在诸侯之间混吃混喝,写点文章吹一吹他们这类的,当然,目前的大汉文坛,排名第一的是陆贾。
陆贾是文笔最好的纵横家,同时也是口才最好的文学家,甚至他还是贯彻了三派学说的学术大家,只能说,某位厉王拿他当一个纯粹的说客来用,还是有些太屈才了,而能追平甚至打破他地位的,目前来说大概就是贾谊了,同样的三派学术大佬。
刘郢客很是激动的拿起了写好的文章递给郅都来看。
郅都认真的看了起来,看了片刻,神色却有些迟疑。
“太子...请回吧。”
“啊???”
“我抓错了人,请太子恕罪,请太子回去吧。”
郅都将文章还给了刘郢客,随即让开了空位,让他离开。
那一刻,刘郢客只觉得心碎了一地,郅都则是看向了其余众人,说道:“天子所需要的乃是最好的文章,我也是按着传闻来请诸位前来的,若是觉得自己完不成的,现在可以跟着太子一同离开。”
听到这句话,众人脸色涨红,刚才还是一万个不情愿,此刻却没有一个愿意跟着太子离开的。
最后,失魂落魄的刘郢客独自离开了这里,看着太子那落寞的背影,文士们面面相觑,眼里爆发出一股敌意来,迅速埋头书写了起来。现在要是被请出去那还了得,那名声不就全毁了吗,以后还怎么做人啊?怎么去混吃混喝啊?这不是砸饭碗吗?
以后出去,别人都要指着鼻子说,“你是不是那个连郅都都不愿意抓的文士啊?”
他们忽然意识到,此刻被郅都抓,那是一种殊荣,代表着自己的地位受到了认可,绝对不能被他放出去啊!!!
就在通文府内忙着要事的时候,刘郢客却孤独的走在街头,身后还有两个甲士跟随。
此刻的刘郢客,只是觉得悲愤,我明明写的那么好,难道平日里都是错觉?我根本就不会写文??
一架马车从一旁飞驰而过,刘郢客都没有在意,可很快,这马车又重新回来,停靠在了刘郢客的身边。
“仲父??您怎么在这里?”
刘郢客抬起头来,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几个犹子,安祥启贤卬。
“唉....”
刘郢客长叹了一声,看到仲父这个模样,几个人更是好奇,刘祥他们几个甚至都卷起了衣袖来,“仲父?!可是有人欺辱了你?!告诉我们,是谁啊?!”
平日里,他们跟刘郢客是不怎么来往的,哪怕刘郢客设宴,他们也不去,不是看不起刘郢客,是因为刘郢客的宴会上没酒,也不知道这个好文的家伙为什么不会饮酒,反正就是很无趣的宴席,各个都在引经据典,除却刘安,其余人也参合不进去。
他们拉着刘郢客来到了附近一处酒肆内,公然违背了聚饮的禁令,刘郢客耐不住他们的询问,只好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郅都只是执行命令不能说有错,只是我...才学不足啊...”
刘安皱了皱眉头,说道:“仲父...那论可还在?”
“给...”
刘安低着头,认真的看了许久,“写的很不错啊...不过,仲父啊,您写的太高深了,这论是要拿给天下人去看的,自然是越简单越好,您写的如此高深,他们怎么看得懂呢?这不是因为您的水平不足,只是因为您写的太好了啊!”
刘郢客大惊,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那是自然!”
刘郢客心情顿时好了很多,再次恢复了笑呵呵的模样,即刻叫来店家,让他们从外买来些吃的,要款待这些犹子们,刘祥趁着机会偷偷拽了一下刘安的衣袖,“你说的是真的吗?”
“咳咳,不要多问。”
“那郅都到底是什么人啊?”
刘启好奇的问道。
刘祥摇着头,“你没有听说嘛...这厮简直就是恶三仲...”
“祥!!”
“简直就是恶犬!他设立新府邸,需要人手,然后吧...姑母就找了几个大臣,想让偃进去混一混资历...他居然以行贿罪抓捕了偃,说要处死偃,你不知道,当时柴武亲自去救,结果他连柴武一同扣押,说以包庇罪一同处死,刀都快落下了,最后还是张孟带着陛下诏令前往,才将几个人给带出来的....”
“嘶....”
刘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连偃都敢抓??还想处死?!”
张偃很受太后疼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何况张偃阿母刘乐,那是连陛下都要礼让的大姊,这是公然挑衅了太后和长公主啊...
“那姑母和大母没有要杀他嘛?”
“姑母急急忙忙赶到了长安,听说现在还在大母那边哭诉呢,大母也很生气,阿父被弄得焦头烂额...”
“不过,这厮也是能办事,他这么一闹啊,他那个府内就只剩下精锐了,而且办起事来很是迅速,其他人也不敢因为他的年纪而轻视他...你看,他召集文士书写文章只用了一天,换别人来,召集五十位文士,那得用多久??”
“那又如何?这厮居然敢抓我们仲父!!”
刘卬很是生气,他卷起衣袖,露出那粗壮的胳膊,“今日,我非要为仲父,为姑母,为大母他们复仇,我们等这厮落单的时候,忽然袭击,以我的勇力,打他还是很轻...”
“放屁!”
刘祥骂了一句,不屑的说道:“柴武带着人去他府邸,直接跟他交手,然后被他给放倒了,现在还在床榻上呢...柴武啊,开国猛将啊..长期护卫高皇帝的勇士啊...你觉得你比起柴武怎么样??”
刘卬顿时就不说话了,又将衣袖弄回去,说道:“算了,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刘郢客此刻却回到了他们的身边,众人吃起了酒,刘郢客却不饮。
“仲父,您就吃一口吧!”
“无碍的...若是醉了我们送您回去...”
几个竖子不断的劝酒,刘郢客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小抿一口,他说道:“可不能让我失态啊...我这不喜饮酒的...唉....”
众人饮了许久。
当他们从酒肆出来的时候,刘郢客摇摇晃晃的,不知何时他敞开了衣袖,愤怒的看着周围,咆哮着:“家父楚王!!谁敢说我的文章不好?我非去捅他一剑!我的剑呢?我的剑??”
“仲父...仲父...回去吧,回去吧...”
“回什么回啊,贤,你去给我找几个美人!给我弄些肉来!!快去!!”
“我今日非得入了那狗贼...敢看不起我?我要往他冠内溺!”
几个竖子黑着脸,刘安认真的看向了刘祥。
“往后再也不要让仲父饮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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