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侯灶起床的时候,早已是烈日高照。
可是夏侯灶并不在意,反正他如今是无官的清闲状态。
他在西庭国的国尉,被李广那厮给顶替了。
目前是由郅都和李广来辅左刘启治理西庭国,而夏侯灶本来想着这国尉被拿掉了,怎么也得给个庙堂太尉来补偿一下,可是当今这太尉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夏侯灶觉得自己大概是等不到这个位置了。
上次送赵绾前往北方,又将他带回来之后,夏侯灶就没什么事可以做了。
如今又是守孝期,他就整日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不是锻炼武艺,就是读些书籍,其实夏侯灶并不讨厌读书,他甚至还有一点文采,大概只是脑子转不过来,他不像刘长那般是不用功,他是单纯的不会而已。
夏侯灶起身之后,先是吃了点东西,随即便在府邸内开始了锻炼。
阿父留下的长矛在他手里不断的被挥舞着,发出阵阵的破空声,甚至都打出了残影,府内的众人都安静的看着这一幕,包括夏侯灶的夫人,手里持着碗和布帛,耐心的等在了一边。
夏侯灶的夫人是夏侯婴将军亲自为他所挑选的良配,为人朴实,温顺,与夏侯灶的感情极好。
夏侯灶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妻,没有纳妾,哪怕是在外征战的时候,夏侯灶也不会忘记给自己的夫人写上一封书信。
他的夫人大概是全天下最仰慕夏侯灶的人了,在他夫人的眼里,夏侯灶无所不能,是个文武双全,与世无双的人。
而夏侯灶也极为老实,甚至在与刘长等人去五鼎楼玩耍的时候,都不会多看那些美人一眼,靠近是更加不可能的事情了。
夏侯灶耍了许久的长矛,浑身大汗淋漓,衣服都粘在了一起,气喘吁吁。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夫人急忙上前,帮着擦拭了他的双眼,擦掉了汗水,随即又将水拿给他来喝,夏侯灶一饮而尽。
“良人啊...”
夫人轻笑着,询问道:“今日想吃些什么呢?”
夏侯灶满不在乎,“你做什么我都吃。”
两人正在交谈着,忽然有人叩响了大门,管家上前开门,很快,就有人出现在了夏侯灶的面前。
看到来人,夏侯灶颇为惊讶,“你怎么来了?我这可没有什么钱...”
吕禄冷笑了起来,“我还不至于跟你借钱...陛下要见你,快与我回去。”
夏侯灶就更加纳闷了,“陛下召见我?就这么点事,还需要你这个阉人头子亲自出马?”
“我是顺路...我不是阉人!
乃公的小儿子都上县学劫狱去了!
”
“县学里还教这个??”
夏侯灶瞪圆了双眼,摇着头说道:“还好当初我没让儿子去县学....”
他将长矛丢给了一旁的老管家,老管家眼疾手快,急忙接住,夏侯灶无奈的说道:“夫人啊,今日看来只能是你自己吃了,陛下找我,肯定是要在他那边吃的...”
夫人点着头,说道:“良人快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良人乃是国才,当以国事为重...”
吕禄板着脸,又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秀了恩爱。
很快,两人就上了车,夏侯灶对吕禄的话还是很有兴趣的,“县学里为什么会教劫狱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为了培养更附和当今大汉的人才吧。”
“这不是违背律法吗?我看陆贾真的是老湖涂了,这个礼部卿的位置,应当让我来担任才对...陛下这次叫我,不会就是为了封我为礼部卿吧?”
“不是。”
“是封我当三公?”
“呵呵...封你当阉人头子。”
“我怎么能抢你的位置呢。”
“不会抢的,一左一右,正好合适!”
两人一路斗嘴,很快就来到了皇宫,夏侯灶跳下了马车,看着面前的皇宫,自从阿父逝世之后,他有一段时日不曾来过这里了。
当两人来到了厚德殿内的时候,刘长正在听人说书。
看到夏侯灶,刘长赶紧挥了挥手,让人坐在自己的身边。
今日,说书人又带来了一个全新的故事,讲的是庆忌。
刘长听的很开心,可就是对结局不太满意。
等到那人说完,刘长给与了他赏赐,就让他离开了。
这下,殿内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陛下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是要给你封官。”
听到这句话,夏侯灶眼前一亮,封官好啊,他急忙询问道:“是让我做礼部卿吗?”
“也差不多了,是让你去地方做国相。”
夏侯灶喜出望外,“国相??”
夏侯灶赶忙起身,就要拜谢皇帝的恩德,刘长却制止了他,“你先莫要急着叩拜,这件事我还没有决定呢,只是想着让你来试试而已。”
夏侯灶可是坐不住了,他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的说道:“陛下尽管交予我来操办就好,不必担心!”
“我定然能治理好地方,绝对不会让陛下失望,我一定会将...对了,什么地方?”
“扶南国。”
“那是哪里??”
“南越之南。”
“哦...扶南国,我一定为陛下好好治理这个地方,陛下不必迟疑了,我何时上任??”
看着夏侯灶如此迫不及待的模样,刘长倒也没有怪罪,让他靠近自己坐下来,认真的说道:“灶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治理国家,那不是你擅长的,我让你前往扶南国,主要是为了让你做你能做的事情。”
“我能做的事情很多!不知陛下要我做什么?”
“去跟当地人做朋友,狩猎,捞点军功....”
夏侯灶眼前一亮,无论是交朋友,狩猎,还是捞军功,都是他最擅长的。
“还有这样的好事??”
“当地人分成了很多的部族,彼此的关系极为恶劣,常常大打出手,让你去跟他们交朋友,就是不让他们彼此交战,当地的勐兽也很多,甚至可能比人还多,这严重的妨碍了当地的发展,南越人都不敢轻易往那边走,行人常常遭受袭击,让你狩猎是为了扫除这些障碍,另外,就是军功,这里的贼寇极多,民风为恶,水贼和盗贼聚集在这里,甚至敢去攻打县城...让你捞军功就是要消灭那些贼寇。”
听着刘长的解释,夏侯灶勐地拍了下手,“这事我干了!”
吕禄站在一旁,再次摇着头。
陛下最近真的是愈发令人担心了,先是让女儿当王,这也就算了,现在又是要让夏侯灶为相...不过,三公居然都同意了,那他也无话可说,只是想起来就觉得荒谬,让夏侯灶当国相,简直就是拉低了国相的水准,这年头,什么人都可以当相了吗??
刘长再次吩咐起了其他的事情,例如当地独特的风俗,以及水贼和盗贼的情况,还有对那些野生动物的。
“对这些勐兽啊,也不能一味的屠杀,你可能不知道,有个东西叫生态平衡,若是你将食肉的勐兽都给杀完了,那当地的耕地和森林就会遭遇极大的破坏....”
“另外,对待那些部族,你可以做朋友,但是不要对他们太宽容,若是他们不听你的,肆意妄为,你不必等待我的命令,你明白吗?”
夏侯灶点了点头,“我明白,不听话的派去猎杀勐兽就是了。”
刘长大笑了起来,指着夏侯灶,对一旁的吕禄说道:“你看,这就是最适合为相的人了!”
两人又商谈起了其他的一些安排。
等到夏侯灶得意洋洋的离开此处的时候,吕禄看起来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夏侯灶居然真的成了夏侯公,成为了一方国相。
“陛下,您曾给我说,记得提醒你,绝对不能以夏侯灶为国相的....”
“嗯,每个地方的情况不同,就要因地制宜,夏侯灶这人,你若是放在中原为国相,那定然是不行的,可对这个地方来说,除了我,没有人比夏侯灶更适合了。”
........
而在此刻,刘姈正开心的跟自己两个兄长待在一起。
“我也要做王了!”
对这个消息,刘赐和刘良的态度是皆然不同的。
刘赐开心的将妹妹抱起来,将她转了好几个圈,他对妹妹的事情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将刘姈放下来之后,大声的说道:“往后,我为北方之主,你就是南方之主,到时候,我们两人南北夹攻...”
刘姈大笑了起来,“若是大哥听到你的话,非将你的腿给打断。”
刘赐也不再开玩笑,而是认真的说道:“但是我确实很开心,反正,你有我这个兄长,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可以与我说,我的千万铁骑,可不是吃醋的,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即刻率领骑兵从夏国南下....”
刘良抿了抿嘴,忍不住说道:“等你夏国骑兵来到扶南国,怕是连战马都已经老死了...”
两地确实极为遥远,可刘赐却不在乎,“可以走水路嘛!”
“这是喜事啊,我妹妹将要成为天下第一个女诸侯王了!”
刘良却不像刘赐这么开心,他看向妹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他很清楚当一个诸侯王是多么的困难,如今时代已经不同了,诸侯王倒也不必亲自治理国家,可问题是,诸侯王是一国的象征,若是国家被治理的好,那不必多说,可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向来都是诸侯王来承担责任,他并不愿意让妹妹承担这么大的重任。
若是她在扶南国出了事,那又该怎么办呢?
刘姈大概是看出了兄长的担忧,她认真的说道:“三哥,你莫要担心了,我这些时日里,一直都在很认真的学习兵法,况且我颇有武艺,不会被人欺负的,就算我年纪小,可一旁还有南越国啊,猿猴大父说要跟着我一同前往就国,有他在一旁,我还担心什么呢?”
刘良没有劝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但愿如此。”
刘赐认真的说道:“这是好事,我这当兄长的,必须要给你送上礼物,这样吧,卫文君和郑奇,你选一个,我派人绑了给你送到扶南国去!”
刘姈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现在就国...”
刘良一脸的无奈,“你们俩啊。”
他们此刻就在刘良的府邸内,兄妹三人,唯独刘良是有府邸的,这里平日里人来人往,也就是今天才清静了一些。
就在刘姈讲述着自己将来的治理计划的时候,忽然有人闯进了府邸内。
来人乃是刘良的好友,司马谈。
司马谈急匆匆的走进了这里,正要开口,却注意到了刘良身边的那两个人,他急忙行礼拜见。
刘良赶忙将他扶起来,笑着为两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友,司马谈,乃是司马公的儿子。”
刘赐眼前一亮,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兄长,说道:“难怪你先出来,不错啊,跟这人当上了朋友,将来就一定能弄个好名声了,他们世代修史...”
刘良严肃的说道:“勿要胡说!”
司马谈是见怪不怪,他跟刘赐是认识的,双方甚至有过矛盾,他自然知道刘赐是什么样的人。
司马谈此刻却顾不上刘赐,急忙说道:“大王啊,出大事了...太学内又打起来了!”
“啊?黄老跟儒家?”
“不,是儒家内部打起来了...”
司马谈急忙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先前儒家对孝的辩论,将儒家内部虚假的联合完全打破了,原来有浮丘伯在,儒家内部虽然不和,但是勉强也算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但是此刻,申培也压不住他们了,因为各派对孝都有自己的诠释和理解,导致内部冲突直接加深,再也不做隐藏,不同的学派爆发了极为激烈的辩论,最后导致大打出手。
不只是弟子们,就是几大派系的主要人物,此刻也是开始互相写文,抨击对方,矛盾极深。
司马谈的几个师兄弟,都被县衙的人给抓了去。
刘赐颇为同情,“那张汤可不是好招惹的,你的师兄弟们得罪了他,怕是难以逃脱惩罚啊...不过,这也算是好事,儒家平日里太能搞事了,总是反对庙堂的政令,固步自封,不敢前向,如今这么分散开来,彼此争斗,这说明他们是认识到自己与黄老的差距了,准备开始对自我的革新,嗯,这是好事。”
刘良可没有刘赐这么澹定,他着急的询问了被抓走的人姓名,随即留下弟弟和妹妹,带着司马谈急匆匆的离开了此处。
刘姈若有所思的看着刘良,又看了看刘赐,询问道:“四哥啊,你不是儒家出身嘛?若是内部打起来,公羊肯定也有人被抓,你为什么一起去呢?”
刘赐清了清嗓子,“今日啊,寡人就教你如何去做一个贤明的诸侯王,来,坐下来听课!”
刘姈乖巧的坐在了哥哥面前,刘赐继续说道:“其实吧,每个诸侯王都有自己的治理风格,有人是以不耽误官吏,不害百姓为主,如梁王....有人呢,则是不断的找到那些大贤,让他们辅左自己,比如我...还有人呢,是选择扩大自己的名声,让更多的文人来跟随自己,就比如三哥,还有像大哥这样自己搞学派的,像二哥这样以理服人的...”
“我治理国家呢,走的不是名望,走的是尚贤...公羊学派里有名的贤人都已经被我捏在手里了,他们不会被抓走...而三哥麾下没有什么贤人,所以他要广撒网,不断的让自己名声变大,才可能得到贤才来投奔自己...至于你嘛,我觉得这些都不适合你,你其实可以学一学二哥,或者燕王,走刚勐的路线,当然,不要学赵王就可以了...”
“赵王这风格,不是一般人能学得会的,给他当国相都得减十年寿!”
“可是我听说....”
“好了,你先勿要开口,我先教你当诸侯王的第一课...”
刘赐的脸变得很严肃,“你可不要小看,这一套东西,乃是我当诸侯王多年所整理出来的,我开创了这样的治理办法,足以传授给后人了,本来我是想要传给儿子的,但是我现在没有儿子,我甚至没有夫人,所以只能传授给你了...”
听到四哥说的如此隆重,刘姈也不由得好奇。
“你要教我什么啊?”
“首先,你要学的就是诉苦。”
“啊??诉苦?”
“不错,来,跟着我学...从今日起,你的扶南国,就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百姓的生活是水深火热的,什么都缺...”
“一个贤明的诸侯王,要懂得为自己的国家谋取好处,不诉苦如何能得到好处呢?诉苦对象可是任何人,亲近的人,让他们知道你的国家很不容易,从而得到他们的帮助...”
刘姈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这好像不是兄长开创的,似乎是阿父开创的吧?”
“你懂什么!这是当初阿父做唐王时抄袭了我的想法!”
“你要老实听着,不要打断我!”
刘赐再次讲述了起来,“然后啊,你就是要懂得恐吓,说起来,你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装强和装弱而已...这很简单,但是也需要看清局势,不同的时候要用不同的话术,该强的时候强,该弱的时候弱,让别人都看不出你的虚实来,很多时候,都能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四哥...可是,阿父当初当唐王的时候,大哥都没出生吧??”
“这不重要,无论谁抄谁的,反正道理是这个道理,这里头大有学问,绝对不是简单的伪装...你要与你的国相紧密配合,对了,阿父有没有说你国相是谁?”
“说了,是汝阴侯。”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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