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有贵客前来!!”
王元大叫着,拉着刘良走进了院落内。
这院落并不大,但是却十分的精致,院落的墙壁是刚粉刷过的,内外都粉刷了一遍,非常的干净好看,院落内的泥土都被压得很平坦,门口是一处狗窝,里头居然有三条狗,另一侧是库房,上了锁,正对面是三座房屋,高大气派,窗户用的都是玻璃,门也是崭新的木板门,院落里搭了木架,挂着各类的花,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树荫。
院墙的内侧被挖成了菜园,刘良看到各种各样的蔬菜,长势还不错。
从房屋后头能听到牛羊的叫声。王元领着刘良走进来,顿时就朝着那些菜园里的鸡叫了起来,用力的跺脚,将它们吓得四处逃窜。
“怎么又跑出来了?本是关在后院的!一天到晚就祸害我们这菜地!
王元骂着,再次大叫道:“阿父!!阿母!!”
“阿父不在!!”
就听到一人叫着,满脸不耐烦的从侧屋走了出来,走出来的是个年轻后生,模样与王元酷似,只是比他年轻了很多,他的穿着很是不凡,居然穿着锦绣,头发被梳理的发亮,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吃过苦的痕迹。
王元瞪了他一眼,骂道:“没看到有客人吗?还不快拜见吕君?!”
那后生朝着刘良略微行礼,就算是拜见了。
王元又骂道:“将鸡给我赶回后院去!
说着,他看向了一旁的刘良,解释道:“这是我弟弟则,这竖子在国学读书,今日正好休假...”
吕良点着头,王元则是拉着他走到了前院的木架之下,让他坐在上位,又不知从哪里搬来了胡桌,两人面向而坐,王元又叫道:“则!宰一只鸡来款待客人!
正在驱赶着鸡的王则一脸的委屈,“我不会啊...你自己来吧...”
“放屁!这有什么不对的?!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开始宰猪了!!现在就给我进去杀鸡!!!”
刘良急忙拉住王元的手,“无碍,无碍,不必如此...”
王元看着一动不动的弟弟,恼火极了,上前就是一脚,“没听到我的话吗?!”
王则被哥哥这么一踢,眼眶一红,顿时仰头大叫道:“阿母!!!”
内屋里喀嚓喀嚓的声音忽然中断,就看到一个妇人火急火燎的走了出来,“怎么了?又怎么了?”
王则急忙跑到了妇人的身边,“大哥他揍我!!”
妇人看向了王元,正要骂什么,却又注意到了他身边的客人,顿时板着脸,“你是不是又招惹你大哥生气了?!”
王元无奈的说道:“阿母...我这有好友前来,我让这厮宰个鸡,他居然都不敢...您说他一个大丈夫,成何体统啊!
妇人看向了吕良,随即笑了起来,“这位君子长得真俊俏啊,来,来,上座,你们且坐着,我去,我去宰。”
王则还想说什么,妇人猛地拍了下他的手,骂道:“回去读你的书去!”
王则委屈的走进了内屋。
刘良急忙起身,“怎么敢劳烦大人.
妇人笑着,“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你们坐着就是!
妇人很快就走向了后院,王元一脸的不屑,“现在的后生啊....跟我们当初真的是一点都不一样了,个头倒是很大,比我还高出一个头呢,可是连只鸡都不敢杀...你看他的样子,整日就知道打扮,给自己弄得如女子一般,每日要洗六七次脸呢!还买了些什么,说是香皂?有洗脸的,有洗脚的,有洗牙的...我就不明白了...”
刘良轻笑着,说道:“懂得干净是好事啊...况且现在孩子还小,等年长几岁,就不会如此了。”
“我这弟弟啊,自出生就没吃过苦,读了县学,毕业后去了国学,家里的意思,还想让他读太学,他要是将这装扮的心思放在学业上,早就上太学了!”
“现在的孩子大多如此...我阿父常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以理解。”
这位寻常百姓出身的人将他阿父都给搬了出来,王元顿时也不敢反驳了。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老者晃晃悠悠的走进了院落,此人背着手,拿着袋子,嘴里不知哼唱着什么,王元急忙起身,刘良也跟着起身。
两人一同行礼拜见了此人。
老者看到家里有客人,也是相当的开心,与刘良回礼。
“阿父...你这又是去了哪里?”
“哦...我去找老周他们几个下棋去了,正好,我这路上看到一人卖水果的,都挺新鲜,就买了些,来,来,摆上!
老人很是热情,赶忙将提来的水果都摆在了刘良的面前。
老人随即也坐在了一旁,笑呵呵的打量着面前的刘良。
“好一个英俊的后生啊...家里是做什么的?”
“是农夫...”
“哈哈哈,你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农夫家的孩子啊,那你家里当有数千亩耕地吧?”
“我这...”
王元清了清嗓子,“阿父,吃水果!
老人还是不依不饶,“你阿父叫什么啊?是本地人吗?或许我还认识呢!
“我阿父...叫吕长,不是本地人,是从唐国搬过来的。”
王元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老人却继续说道:“那我就不认识了...可曾成家啊?”
“还不曾。”
老人摇着头,“你们这些后生啊,成家是越来越晚了,想当初啊,我们十三四就已经成了家,元是我第三个儿子,他出生的时候,我才二十多岁呢!”
“元现在都二十多岁了,却还不曾成家...”
王元挠了挠头,“阿父,今日就勿要再说这些了。”
刘良却对老人有些好奇了,他询问道:“老丈过去是做什么的呢?”
老人一下就被打开了话匣子,他回忆着过去,认真的说道:“我家祖上三代啊,都是本地的木匠...我记得我还年幼的时候,家里那是很贫苦的,就只能挨家挨户的去找生意,帮人修修补补的,还拿不到钱,只能混一口吃的,也就一些大人物,才会打造家具什么的,能有不少收入...家里连穿的衣裳都没有,都是光着身子,哈哈,我成家之前才有了一套衣裳,那之前都是披着草衣,你们知道草衣吗?没见过吧?”
“将干草串起来,挂在腰间,能挡着鸟...就是这种衣裳。”
“后来,就是圣天子登基了,这日子一下子就不同了,家家户户都富裕了起来,找我打造家具的,打造工具的,越来越多....我还收了很多弟子,教他们木匠活,也有不少的收入,我给家里的妻做了纺车,两人一同忙活....现在生活还是不错的,这两个儿子都长大成人了,一个在县衙,一个在国学...就可惜还没抱上孙子。”
老人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阿母呢?”
“她在后院宰鸡呢,我这好友前来,我让她杀只鸡...”
“胡闹!”
老人板着脸,“一只鸡够谁吃的?怎么也得弄只羊羔啊!
他起身就要朝着后院走去,刘良急忙拦住他,“老丈,不必如此,不必如此,鸡便足够了,莫要如此...”
只是,刘良显然是劝不住老人的,尽管刘良百般推辞可老人还是倔强的走进了后院里,刘良一脸的无奈,“元,你家里也太热情了,再这样我都不敢前来了...”
王元摇着头,“咱长安人向来都是如此...一看吕君就是没有去过寻常...咳咳,不怎么爱去别人的府邸。”
老人还是杀了一只羊羔来款待客人,这让刘良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众人一同吃起了肉老人一直都在催促着刘良多吃些。
王则只是吃了两口,就要回去读书,却被王元再次训斥了一顿。
老人一脸无奈的解释道:“这则出生的时候,险些母子俩都没能保住,好在及时去了医馆,故而他阿母一直都很宠爱他....”
刘良点了点头,“家里最小的孩子,通常都很受宠爱。”
“我弟弟最近也是出了远门,家里人都思念的很,阿父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常常看着我愣神,阿母就更是如此了,整日以泪洗面...唉,其实我也挺思念弟弟的。”
“哦...你家里几个孩子啊?”
“五个孩子,我有俩个兄长,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五个孩子啊,真好...家里想必也很热闹。”
“唉,也不算很热闹我大哥很忙,整日都在外办事,很少回来,而且他已经成了家,二哥去了外地,四弟也去了外地....再过一年,我大概也要走了。”
老人听着他的话,随即摇着头,“唉,虽说当今吃的好,穿的好,但是跟过去还是不一样啊,过去啊,孩子们都是不愿意远去的,每次外出那都是九死一生,哪里像现在啊,是个人都往外走,很少有人再待在父母身边了....”
刘良吃过很多次肉,可却没有吃过今日这般美味的肉,他饭量并不是很大,今日却吃了很多很多,险些连骨头都给吞了下去,老人还拿出了珍藏的酒水,三个人坐下来一同吃酒。
老人很是开心,“这还是元第一次带着好友前来呢,这孩子性格木讷,不愿意交朋友,他当初上县学的时候啊,总是被人欺负,我是很有眼光的,当时一说县学,我就将孩子给送过去了,哪怕花钱也无所谓....哈哈哈,结果整个县学内,就我家的孩子是平民出身,其余都是些权贵子,然后那些人就欺负元,说他是什么匠人之子,他都不愿意去上学了,整日抱着他阿母哭,说什么都不愿意去!”
“当时送孩子去县学的人可少呢,都是因为我的眼光不错,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他阿母就整日劝我,说勿要让孩子去了,勿要让孩子去了,说让他跟着我学木匠活。”
“我当时就怒了,权贵子又如何?他们越是看不起,就越是要去,这是改变自己的机会,难道要一辈子让人看不起吗?我每天都送他过去,他一直都在跑,他一跑我就追....哈哈哈,就这么让他读完了县学,可惜啊,这竖子整日都想着怎么从我手里逃走,却是没有将心思放在学业上,结果没考上国学,没办法,就让他回来跟我学木匠活...”
“当时身边的人都嘲笑我,说我让孩子去读书,花了那么多钱,最后还是跟着我学木匠。”
“可是呢,现在他们却都不敢说话了,这竖子虽然愚笨,但是认识字啊,他去考了衙役,而且还考过了,哈哈哈,现在谁也不敢轻易招惹我家...有些时候,那些人看到我还行礼呢!
老人开心的说着,王元却是脸色通红。
刘良听的很认真,“现在县学里还有会这种欺负人的事情发生吗?”
老人摇着头,“大概是没有了,现在送孩子去县学的人很多了,我这小儿子,就没有遭受这种欺辱了,与他的同窗们相处的都很好...常常带着他们来家里,而且现在国学考试似乎也没有当初那么难了,我们还想让他考太学呢,若是进了太学,那可就是先祖保佑了,哈哈哈,我王家说不定也能出一个大官员了。”
从这里走出来的时候,刘良有些吃醉了,摇摇晃晃的,王元还好,扶着他,一点事都没有。
“吕君啊,您吃醉了,要不就在我家里住一天吧...勿要回去了。”
“无碍,我无碍的!”
刘良挥着手,“我有许久都不曾如此高兴了...改天啊,我一定要将阿父请过来,让他也坐在这里,聊聊天...他肯定会更加开心...更加...”
看着已经醉倒的刘良,王元苦笑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呢?直接给送到皇宫去吗??
礼部门口依旧是人来人往,显得非常热闹。
陆公已经回了家,而新上任的郅都却迟迟没有前来,据说他很早就回到了长安,可不知什么原因,他至今都没有前来礼部。
忽然间,远处有一群甲士狂奔而来,迅速包围了整个礼部,这动静并不小,里头的官吏们急忙走出来,就看到周围的甲士越来越多,很快,就有一个披着甲胄的人从甲士们之中走了出来,直接走进了礼部府内。
官吏急忙上前,“这位将...”“给我拿下!!”
郅都一声令下,当即就有甲士将那官吏给按在了地上,来人正是郅都,郅都盯着周围的那些官吏们,官吏们被这家伙盯得头皮发麻,完全不敢言语。
郅都一一打量着他们,看到了当初那几个熟悉的人影。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那人留着很长的胡须,看到面前的那些甲士,也是没有任何的畏惧。
“阁下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郅都打量着他,“你又是什么人?”
“左丞胡毋生,你是什么人?”“我是郅都。”
他这么一开口,官吏们顿时恍然大悟,可随即又很是诧异,他们都知道郅都要来接替陆公的消息,可是为什么要带着甲士前来呢?还一来就抓人,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胡毋生朝着郅都行了礼,随即问出了相同的疑惑,“郅公这是为何啊?”
郅都冷笑了起来,“庙堂诸多府邸,办事散漫,礼部作为诸部之首,不只是要以身作则,甚至该去监督其他机构的,可是,我这来到长安后,却发现礼部是如此的不堪,连着数日,你们都在商谈着如何来迎接我,正事却是一点都没有办,是因为陆公对你们太过宽松的缘故吗?”
胡毋生顿时抿着嘴,没有再说话。
自从陆贾病倒之后,礼部的官员们就已经将心思放在了如何迎接新官之上,再也无心政务,胡毋生尽管多次整顿,但是成果不太明显。
郅都眯起了双眼,“今日,就从礼部开刀,整个庙堂都需要整顿,庙堂是为了办事而设立的,整日在这里空谈,办虚事,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俸禄呢?”
官吏看到郅都的态度,顿时也就鼓起了勇气,有人叫嚣道:“我们这些时日里一直都在忙碌....怎么可能不办实事呢?”
郅都示意了下身边的甲士,甲士当即冲了进去,一顿翻找。
很快,甲士就拿着一张纸来到了郅都的身边,郅都将纸张展示给了众人,上头只写着一行字,“若能及时查阅则不杀,郅都。”
郅都冷漠的说道:“这张纸,是我亲自写的,放在这里有十余日了吧...可曾有一人来翻看过?
官吏大惊失色,而那日让郅都记录的官吏也是顿时想起了这个人来,双腿一软,险些摔在地上。
“来人啊,将这些怠慢政务的人都给我带走...送去刑部,让他们仔细调查!!
胡毋生急忙上前,有些无奈的说道:“郅公啊...他们是有过错,但是他们都是礼部的能臣啊,您不能将他们全部都带走,若是他们都被带走了,谁来做礼部的事情呢?还请您能宽恕一次他们的罪过.
听到胡毋生的话,郅都顿时冷笑了起来。
“这个天下,难道还缺想当官的人吗??”
“礼部为天下设礼法,庙堂的礼法就是要认真办事,为王事劳!!
“自己都做不到的人,还谈什么礼法!都给我带下去!!”
“礼部的官员,重新换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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