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的熊,在没遭受到攻击的情况下去攻击人,原因无非有三。
一是护崽,二是人与熊狭路相逢、近在咫尺,三就是这熊受伤了。
这头棕熊杀洪、苏二人,可能是因为他们靠近了棕熊趴窝的地方。
但这头熊第一次攻击人,还有昨天杀129林班套户,它绝对都是主动而为之。
不是狭路相逢,又不带崽子,那一定就是受伤了。
虽然保卫组在洪、苏遇难后检查了他们三人的枪支,确定三人不曾对棕熊造成过伤害,但谁又能保证这棕熊在此之前没受过伤?
同一头熊,受伤与否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它受了伤就会主动攻击人。也就是说,它比以前更危险了。
“啧!”此时,赵军吧嗒下嘴,道:“早知道带条狗来好了。”
听赵军之言,黄贵点头表示赞同。带条狗来,不需要狗出击棕熊,只要当棕熊在附近时,狗能给人示警就行。
“大外甥。”王强道:“那也没事儿,咱人多,咱多加小心。”
说着,王强环顾身旁几人,他们今天来的这些人各个背枪,一行九人九棵枪,其中三棵半自动、一棵全自动,应该不会有事。
“那咱歇一会儿。”赵军怕赵威鹏累着,于是提议道:“完了咱跟着我周叔往上顶,今天看看能不能捞着影。”
“啊……啊……”
忽然,对面山岗树林中传出几声山禽鸣啼。
“哗啦啦……”
众人抬头观望,就见数只山禽腾空而起。
“大牲口起窝了。”王强看向周大奎问道:“周哥,你们昨天撵到哪儿啊?”
“就这下头儿。”周大奎手往下一指,道:“底下那大簸箕崴子里。”
此地是两山夹一沟,呈一大簸箕形。
听周大奎之言,众人纷纷向对面山上望去。黄贵看了一眼,便指着北边高山道:“它是不是要往二顶子去?”
黄贵在永安林区混过,他虽然无法辨认永安林区的所有山,但像大顶子、二顶子、大锅盔、二锅盔这样的显着的高山,黄贵他都知道、也都去过。
“可不咋的。”赵军道:“它要奔那老北三班掏过去,上大顶子那咱就捞不着了。”
说完,赵军转头问周大奎道:“周叔,咱上129楞场能借出爬犁不得?”
“能!”周大奎道:“那把头我们昨天见过,我跟他说说应该能行。”
“走!”赵军转身招手,道:“咱上楞场。”
众人纷纷往回走,翻山不到二里地,向南边一顶就到了129楞场。
在周大奎与把头交涉后,129楞场把头汪凤海和他弟弟汪凤山各赶一架爬犁,载着赵军他们翻山越岭追杀棕熊。
爬犁在山间爬犁道上飞快行驶,寒风迎面压得众人抬不起头来。
半个小时后,两架爬犁一前一后在一山腰处转道后停下。
“叔啊。”赵军扶住赵威鹏,赵威鹏扶住脑袋上的帽子,道:“哎呦我的妈呀,这跟我们一小前儿坐的爬犁车不一样啊。”
众人呵呵发笑,赵军对赵伟鹏说:“叔,你别上去了,我们上去看看昨晚上那棕熊是不是在这儿趴的窝,完了我们还得下来。”
“那行。”赵威鹏道:“那我就不上去了。”
听赵威鹏答应,赵军又看向姜伟丰,道:“姜哥,你也别上去了。”
稍后还会用到爬犁,两个把式和爬犁都不能走。虽然赵威鹏留下了,但他的枪法……有些一言难尽,赵军怕出意外,于是就让姜伟丰留下。
姜伟丰想跟着去,但赵军说话,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
听姜伟丰答应,赵军又看了解臣一眼,这是自己兄弟,解臣都不用赵军开口,当即表态道:“军哥,我也留下。”
赵军闻言点了下头,然后与王强、黄贵、周大奎、陈进军、陈进勇一起向棹树林走去。
在上山途中,黄贵问赵军说:“兄弟,你咋又领那大胖子来了呢?这还得留人照顾他。”
“行啊,老哥。”赵军道:“他是来我们这儿捣腾木头的,明年他那车皮啥的上来,咱岭西、岭南、岭前、岭后这些老百姓都能借着光。”
“我们能借着啥光啊?”黄贵好奇地问道。
“他运木头,得有工人给他装车呀。”赵军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对黄贵说:“老哥,明年开春没啥事儿,不行你们就都来呗?跟着装车计件,该挣钱就挣钱;干够了就歇一天,搁山里打场围。”
“哎?”黄贵闻言眼睛一亮,道:“别说还真行,我搁家也是那么待着。家里那几亩地,你嫂子跟我妹,她们合伙就整了。我领俩孩子出来,还能挣钱哈?”
“赵叔。”陈进军在旁问赵军说:“我们能来不得?”
陈学义残疾以后,把家里钱花了个七七八八,陈进军和陈进勇也到了说媳妇的年纪,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要不然也不至于让他哥俩上山打猎。
“能啊。”赵军笑道:“到时候我听着信儿,我就往屯子给你们打电话,你们乐意来就来。完了山上有窝棚,供吃供住也挺好。”
几人说话间,就到了棹树林中,六人兵分三路,赵军、王强、黄贵各带一人在林中搜寻。
这边林子是择伐,够粗的树都被放倒,剩下的都是不够粗的。
林子里树木稀疏,周围有棕熊打倒踪的痕迹,能看得出来,这只大棕熊在趴窝前,不止在林间绕了一圈。
忽然,西边有人吹起口哨,赵军忙带着陈进勇往那边赶去。
口哨是王强吹的,在一棵树下,有野兽趴窝的痕迹。
赵军赶到时,黄贵、陈进军从那边过来,六人又聚在一起。
此时王强正蹲在树下,看着黄草上沾着的血迹。
昨夜棕熊定是在此地趴窝,其体温将这一片的雪焐化露出了地面。
赵军凑近一看,地上、草上有滴滴点点的紫黑色血迹。
血呈这个颜色,说明伤势挺严重。但让人不解的是,要是重伤,那血面应该挺大呀。
而且保卫组追杀这棕熊数日,也没谁看着过这熊留下的血迹。
要说保卫员都不会打猎,那周成国也没看出来?
“这是哪儿出的血呢?”黄贵疑惑地看向王强,王强摇摇头看向赵军。
赵军咔吧、咔吧眼睛,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将其打死自然就知道了。
赵军六人沿棕熊起窝脚印追出林子,观棕熊脚印,见其果真是往北边,是奔那二顶子而去。
确定了方向,六人返身穿林子来与解臣等人汇合,然后乘坐爬犁直奔北三班。
山间的爬犁道,吉普车也上不来,但马拉着爬犁一路颠簸,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众人从爬犁上下来,赵军拿过管赵威鹏要的石林烟,分给兄弟俩一人一颗,然后笑着对汪凤海说:“汪把头,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
说着,赵军往周围瞅了一眼,道:“完了你们要是冷的话,你们就拢堆火。”
“啊……”汪凤海生硬地应了一声,看看手里石林烟,勉强道:“那行……吧。”
赵军见状淡淡一笑,冲要上前的周大奎使了个眼色,然后赵军小声问汪凤海道:“你们楞场是谁给检尺啊?”
“马技术员。”汪凤海答道。
“马亮啊?”赵军一问见汪凤海点头称是,赵军笑道:“那咱就不是外人,到会儿回去,我上你楞场跟他说说,哪天给你多找回半米木头。”
赵军说的“半米”是半立方米,这年头楞场倒套子,一立方米木材平均是二十块钱,半立方米就是十块钱呐。
汪凤海跟周大奎是昨天他们楞场出事,保卫员上山他们才认识的。眼下大棕熊已经出了129林班的范围,威胁不到他们楞场的工作生产了,汪凤海纯是不愿意得罪保卫员才跑这一趟。
而人家能赶爬犁送赵军他们跑这么远,已经够意思了。
赵军与人打交道,向来是求一个你情我愿,人家不情愿,赵军就得想法给人找回来。
而赵军这么一说,汪凤海当场就乐了,他笑呵地问赵军说:“你跟马技术员是啥关系呀?”
“我俩是同事。”赵军笑道:“我也是验收员。”
“你也是验收员?”一旁的汪凤山惊奇地打量着赵军,问道:“那你咋不上班呢?”
“我……”赵军嘴角一扯,反应迅速地道:“这不昨天你们楞场出事儿了吗?今天给我调来了。”
听赵军如此说,汪凤海装作歉意地说着客套话,道:“这还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儿,没事儿。”赵军笑着摆手道:“那我们上去了哈,完了辛苦你们了。”
赵军说着,向汪家兄弟抱拳,然后他带着一帮人上山。
沿着岗岔子往上一走,就截到了棕熊脚印。
探路的解臣上前一摸,回身对赵军说:“军哥,软的,一点儿都不硬。”
虽然解臣才跟赵军锻炼了几个月,但架不住见仗多,又有高人轮流指点,解臣经验也积攒出来了。
“唉呀!”赵军抬头往上山一看,叹口气道:“不硬,咱腿儿也撵不上它呀。”
这边儿一直往二顶子山去都是老伐区,上山的大树基本砍没了,虽稀稀疏疏有些小树,一眼望去多是亮趟子。
没有大树,积雪量小。但再小,此处的雪也快到赵军膝盖了。
而且雪下高山,越往上雪就越大。
两条腿本来就跑不过四条腿,更何况这大雪影响人又不影响熊。
赵军看向解臣,解臣二话不说将自己背上的麻袋解下。
这麻袋上下用布缝了背带,解臣上山时一直背在身上。黄贵他们都问过这里背的是啥,但解臣每次都只是笑而不答。
此时,解臣把扎着的麻袋口解开,拿出一副副滑雪板来。
野猪皮的滑雪板,赵军家从来不缺野猪皮,但曾经缺会做这活儿的。
最开始是李大勇求人给做这个,但后来张援民归顺了赵家帮,且不说这老小子上山的身手如何,他手是真巧,做这个才叫手拿把掐。
一共四副滑雪板,是按赵家帮四个人定制的,可今天张援民、李宝玉都不在,赵军便问众人道:“咱都谁会穿滑雪板呐?”
“滑雪板!”赵威鹏惊奇地上前,从解臣手里拿过一副滑雪板,仔细地打量着。
赵大老板滑过雪,但没见过这种滑雪板。
而其它人都面面相觑,这玩意谁都能穿上,但会不会滑是个问题,这玩意也不是谁拿过来就能滑的。
赵军知道王强不会,便问黄贵和姜伟丰说:“老哥、姜哥,你俩不会呀?”
“不会。”黄贵摇头苦笑道:“兄弟,我们没整过这玩意儿。”
赵军闻言看向解臣,实在不行就得他们兄弟往上闯了。
可就在这时,赵威鹏拿着滑雪板对赵军说:“侄儿啊,叔跟你去!”
“啊?”赵军被他吓了一跳,他敢去,赵军还不敢用呢。
“啊啥呀?叔会滑。”赵威鹏说着,扯过解臣丢在地上的麻袋,看了一眼是空麻袋,便问众人道:“雪杖呢?”
赵军:“……”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赵威鹏要的是啥。
见众人都不说话,赵威鹏把手里麻袋往地上一丢,道:“光有滑雪板不行啊,还得有雪杖啊!”
赵威鹏口中的雪杖,就是滑雪用的那两根棍。
听他催促,赵军对王强道:“老舅啊,你领大陈、二陈,你们看着砍几根棍子。”
“哎!”王强应声而去,带着陈进军、陈进勇走了。
“叔啊。”赵军看着赵威鹏,郑重地说道:“大棕熊不像旁的,叔你可得跟住了我。”
“侄儿,你放心吧。”赵威鹏道:“叔不傻,我不能胡来。我跟你去,就是多个人多分力量。”
“那就穿吧。”赵军说着,开始往脚上套滑雪板,他一边套,一边对黄贵说:“老哥,我们走,你们就下山。完了别着急走,我们也快,到北三班紧北头看看,要能给它截回来,它还得搁这儿过。”
“行,兄弟。”黄贵说:“那把头他们哥俩在底下拢火了,我们找他们去。到时候要听着你打枪,我们再上来;要听不着,我们就在那地方等你。”
“妥!”赵军应声时,王强和陈家兄弟一人扛着两根杆子回来。
六根杆子,两根水曲柳、四根落叶松,六根杆子都砍得二米来长。
“叔啊。”赵军取一根落叶松杆子,从后腰拔出鹿皮刀,将一头的皮削掉,然后递给赵威鹏问道:“这雪杖你没使过吧?”
赵威鹏笑着接过,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等三人穿戴好滑雪板,赵军打头、赵威鹏居中、解臣殿后,三人踩滑雪板沿山而上。
上坡踩滑雪板,速度也没多快,但下坡时滑雪板的速度甚至不比爬犁慢多少,一路沿山坡而下,稀稀疏疏的树木在两旁飞过,当真是穿林海、跨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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