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冷风吹过,将本就寂静的夜衬得更加冷清。
夜色里,有人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问身边人。
“顾白婴,说实话,如果我真的收了七个男宠,你真的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吗?”
“真的。”
簪星瞅着他的脸色:“真的?”
他没好气道:“真的!”
“噢!”簪星点头,“那你对我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你要坚持几年呢。”
四周安静,过了一会儿,少年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甘:“人生漫长,万一你日后收心了,我......”
“......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等一等。”
簪星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百感交集,喃喃道:“真没想到太焱派出了你这么个情种。”她又自语:“我什么时候这么会养鱼了?”
“什么?”
“......没什么。”
火色比翼花树下,簪星拉着顾白婴坐了下来。这少年心气不顺,倒也能够理解。他性情高傲又自负,如今屡屡在黑石城被人堵得哑口无言,说出去多少有些欺负人了。
簪星从头上拔下簪子,递到顾白婴眼前。
晚星簪碎过一次,她后来让小双拿去尽力修补,仍留下裂痕。没有元魂点缀的天魂木,看起来不如伊始那般惊艳。纵然如此,簪星却总是戴着它,黑石城的众人总偷偷跟不姜说簪星眼光差,堂堂一个魔界公主,总是将一支破碎的青簪戴在头上。
不过簪星仍觉得,这是她到此地来,收到的最好的一件礼物。
她拿着晚星簪,看向顾白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自己一直以来想问的那个问题,她道:“顾白婴,你当时为何要送我这个?”https://
她已经知道鬼首花的事,自然也就明白了,当初在她对顾白婴说出自己眼中所见的是“花”而非“白骨”的刹那,顾白婴就已经知道了她魔族的身份。但在那之后,他也没有试探逼迫,甚至还偷偷分出一隙元魂点缀发簪,若无其事地当作生辰礼物送给她。
“还能为什么?”顾白婴看向远处山脚下的一片烟火,淡淡开口,“你当时又不肯说出身份,各大宗门对魔族如临大敌,我马上要闭关了,护不住你。”他顿了顿:“后来就想,分一隙命魂放入其中,真有危险,也能替你挡一挡。”
簪星微微一愣。原来在顾白婴知道她身份的第一刻后,想的竟然是如何保护她么?
“那你......为何不问我?”
“你既然不说,定有难言之隐。”顾白婴不甚在意道:“我怎么问?”
“那如果我一直不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就等着呗,等你开口的那一日。”
他的衣袍被满树比翼花映得微红,侧脸干净又清爽,少年目光也是明亮的,在夜色下像星辰。
注意到簪星的目光,他转头,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簪星笑了笑,“我在想,你送我这么珍贵的生辰礼,我应该回送什么好。”
顾白婴看了她一眼,嗤道:“算了吧,你要是能把自己照顾好,我就很高兴了。”
“其实按照门冬送我的那本《如何征服英俊少侠》来看,这个时候我该说一句‘要不我就以身相许吧’,不过我是下一任魔王,就这么说的话未免有些掉价。”簪星粲然一笑,“顾白婴,我送你另一样。”
她掌心蓦地生出一大团艳丽青芒,这光芒比之方才的比翼花树来,大了不止十倍。簪星将这青光往上一扔,霎时间,漆黑夜空被照亮。
风将整个星空吹得倾斜。
银河从遥远天边漫过来,无数闪烁的星辰灿烂耀眼。那些晶莹吵闹地簇拥于广阔天地中,落在穹顶,摇摇欲坠。
满城星光。
黑石城中,魔族们抬头,望向穹顶骤然出现的星河,原本冷寂的七夕,就这样有了渺渺鹊桥与脉脉情意。
“幻出一片星空,对我来说难了点,所以只能维持半个时辰。”簪星坐在地上,看向身侧的顾白婴,“我想你也不缺金银珠宝,出虹台上晚星常在,黑石城却没有晴夜,这片晚星,是独一无二的,别处都瞧不见。”她眨了眨眼睛,“你喜不喜欢?”
顾白婴微微一怔,侧头看向身边女子。她探身看着自己,目光清澈,一如既往地诚挚。
“......还行吧。”他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耳根却悄悄红了。
簪星叹了口气,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只小坛:“你要不要喝点儿?”
她拔下酒塞,一股甘洌香气迅速从其中弥漫出来,这香气落在人鼻尖,顾白婴一怔,有些迟疑:“这是......”
“是不是觉得这香气很熟悉?”簪星笑道:“我同酒魔说了许久,他才酿出同样味道的酒水。材料是不同,味道勉强模仿到七七八八吧。”她看向顾白婴,“我生辰那日,你替我挑的丹心酒。”
少年愣了愣,一时没有说话。
簪星笑笑:“你这话藏的,委实委婉了些。”
那时候在万杀阵前,修士们步步紧逼,神火柱的烈焰之下,他将朱色发带缠绕在自己腕间,低声道:“玄凌子摆的丹心酒是我送的,我选了整整三日,不过你还是没明白。”
簪星一直都没明白。
后来她来到黑石城,总是想着那一日顾白婴的低语,不明白自己应该明白什么。
直到小双听闻她的话,忽而一笑:“小殿下这也想不明白吗?那位小师叔,是在同您表白心意。”
“表白心意?”
“是啊,丹心寸意,愁君未知。自然是表白心意了。”
簪星盯着身侧人,吐出四个字:“丹心寸意,愁君未知。”
他万事嚣张狂妄,任谁也不放在眼里,唯独于情之一事上,总是格外小心。或许以为她心中另有他人,或许以为她其实并非同类,但仍然小心翼翼地送上一份真心。不想言明,却又不肯放弃,于是将心意放进簪子里,将情丝藏在酒名中。
“但是顾白婴,”簪星感叹,“你有没有想过,如此隐晦的说法,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那又如何?”他抬了抬眼皮,语气轻飘飘的,“不明白,我就再找别的法子,反正最后你都会明白。”
簪星又笑起来。笑着笑着,便捧起面前的酒坛喝了一口。
酒坛不大,她后来让酒魔酿此丹心,但人族与魔族的丹丸不同,练酒材料不同,味道多少有些差异。她原先以为一辈子再不会喝到如当时一般的丹心,但如今顾白婴在身边,于是这苦涩的烈酒,也变得香甜了起来。
顾白婴侧头看她,看了一会儿,伸手要来夺簪星手中的酒坛,道:“少喝点。你刚从魔元池中出来,烈酒伤身。”
簪星扬手,躲开了他的动作:“这是酒魔酿的,同四师叔酿的又有不同。改了方子,一点儿也不烈。绝对不会如当初那般喝醉强吻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
冷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将方才的燥热吹散了几分。
少年眼眸幽深,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过了很久,他淡淡开口:“原来,你当初没醉啊。”
簪星“咳咳咳”的呛住了。
她诚恳道:“如果我说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你信吗?”
顾白婴冷笑:“不信。”
“......”
“我当时、我当时是没想好怎么面对你,所以避开了话头,并非故意占了你的便宜不负责。”簪星强调:“你不要瞎想!”
那一日长春池边,她虽有醉意,并非对自己的行为一无所知。只是那天夜里的风过于温柔,而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令人沉醉,她才会酒壮人胆,借机亲了顾白婴一口。
第二日醒来,便对自己这种行径格外不齿。
毕竟她这身份莫名其妙,同顾白婴的关系也尚未清晰,未来亦是一片茫然,这样一团乱麻的日子,再搅和点别的事进来,属实添乱。是以顾白婴问起她时,簪星才会假装不知。
本来她打算要将这个秘密一辈子放在心里,装傻到底时,没料到今夜一个得意忘形,说漏了嘴。
顾白婴盯着她,似是有些不爽,还在为当初的事耿耿于怀。
簪星凑近了一点:“不过,你当时为此纠结了吗?”
“没有。”
“答得这么快,应该是有了。”她又再往前凑近了一点,“你是不是为此辗转反侧,觉得自己被我狠心抛弃了,既不甘心又不愿主动质问我,日日折磨自己?”
“没有!”他额上青筋跳动。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躲呢?”簪星沉吟:“你明明可以一把推开我。”
距离离得很近了。
夜风凉爽,顾白婴低头看她,眸色如出虹台间那湾清澈涧水,凝着动人涟漪。夜风送来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气,万千星光洒落下来,看不清神情,却能感受到目光的灼热与有情。
他喉结微微滚动一下,盯着她的眼睛。
簪星的心滞了一拍。
他认真道:“因为喜欢你。”
簪星一愣,下一刻,唇间碰到一抹微凉。
少年的吻落在她唇间,蜻蜓点水般,如纷乱梦境。他的声音如细小浪花,无声无息散落在满从星河中,远远近近地飘散而去。
“因为我喜欢你。”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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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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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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