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圣女还是个小姑娘?想来修行境界还不算高吧?”
陈朝骑着马,和宋敛说些闲话。
宋敛点头道:“才十二岁,实在是个小女娃,这一次参加万柳会,她也是只参加文试。”
说到这里,宋敛眯着眼,“我听说那谢氏的少女,也只参加文试?”
陈朝点点头,说道:“她才开始修行不久,境界太低,只能参加文试,不过看起来这个小姑娘也不是善茬吧?”
宋敛肃穆道:“万天宫作为道门两脉之一的其中一脉道首,虽然如今在道门里话语权远不如当年,可底蕴哪里是一般宗门可以比较的?这个小姑娘又是圣女,自然不同凡响,让你那相好自己多注意吧。”
陈朝嗯了一声,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他们便到了城门那边,这里早就有礼部的官员在这里等许久了。
看到左卫姗姗来迟,那个留着山羊胡的礼部官员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在看到端坐在马背上的宋敛之后,也没有说些什么,左卫的官员完全不受吏部节制,只听命于镇守使,他即便是想要上个折子,皇帝陛下也愿意处理,最后落到的地方,也只能是镇守使府。
念及此处,那位礼部官员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看向城门外,安静地等着他们要迎接的客人。
陈朝也在朝着城门外张望,顺道打量着四周,他们来之前左卫的差役已经将这里勘察了数遍,那些闲人早已经被驱逐,这里的每一处重要的地方都有左卫的差役把守,虽说没有人会相信在神都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但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他们都很清楚。
……
……
神都外的官道两旁有很多树,如今已经入夏,树上有很多蝉。
蝉鸣声在有些人看来是夏天的象征,会很喜欢,但也有很多人会觉得烦闷,他们或许不是讨厌蝉,而是讨厌夏天。
蝉声不断地响起,马蹄声由远及近。
等到马车近了些,一眼看去,才知道那马车朴实无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马匹好似也是寻常,并非是什么神驹。
花色颇杂。
驾车的马夫倒是一身灰布道袍,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车厢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一只雪白的小手露了出来,那只小手很白,肤如凝脂,光是一看这只手,便知晓它的主人定然是天下有数的美人,果不其然,等到帘子被掀开,露出的那张脸,便是极美,虽说因为年纪尚小的缘故,那张脸上还有不少青涩之意,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再过些时日,这个少女必定会变得很好看,会是天底下有数的美人。
少女看着窗外的景色,听着蝉声,便笑了起来,只是她这一笑,便露出了脸上的两个大大酒窝,让她平添了几分可爱。
“这神都的景色不错,只是比起山中,还是要差许多。”
说话的少女不是旁人,正是万天宫这一代的圣女朱夏,依着万天宫的规矩,每过二十年,便要在门下最年轻的一代里选出一个天赋境界和心性都极佳的弟子,若是男子,便称圣子,若是女子,便是圣女。
圣女圣子不见得能继承下一代的万天宫宫主之位,但却算是万天宫这一代的门面,在涉及年轻修士的那些事情里,圣女圣子便要代表万天宫去争得最后的胜利。
只是万天宫这一代的圣女被定为朱夏的时候,其实不仅是万天宫内部,就连方外知晓此事的修士们都觉得很惊讶,不是因为朱夏没有资格,而是因为朱夏的年纪实在是太小,境界也太低。
这样的圣女以后或许会有一个光明无比的前途,但是如今代表万天宫行走世间?
只是好似那位万天宫的宫主以及一众长老对此都没有什么想法,对门下的弟子想法不关心,对外界的看法也不关心,就这么说立朱夏为圣女,也就立了。
如今恰逢万柳会召开,万天宫派出了不止数位弟子参加武试,可文试人选,就这一人。
而且朱夏是单独入城的,她和万天宫的其余弟子,并不同路。
她晚了很久。
车厢里除去朱夏之外,还有一个面容慈祥的老人,他须发已白,一双眼睛都已经凹陷下去,皱纹堆满了一整张脸,看着便感觉极老,仿佛下一刻便要羽化一般。
听着朱夏开口,老人微笑回应道:“纵观方外诸多宗门,能和万天宫比山中景色的,本就不多,神都占一个高大之称,说起缥缈之意,即便是痴心观,只怕也不敢说比万天宫更甚。”
朱夏微笑道:“师父你这话真是无趣。”
老人慈爱的看着眼前少女,他一生修行,不理俗事,走得极远,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才发现自己这一生错过了许多风景,转过头想要弥补缺憾,却发现时不我待,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终于是寻到一个衣钵传人,能将一身道果传下,老人自然对这个弟子极为疼爱,所以平日相处,规矩一说,并不是太过在意。
“这次万柳会,若是想要文试夺魁,你须小心书院那个女子。”
老人看了一眼车厢外,听着那些蝉鸣声,感慨道:“许多年前,为师曾和院长打过交道,那人虽然脾气暴躁,但极为骄傲,毕生虽有愿要收七十二弟子,但实际极为苛刻,断然不会为了凑数而乱来,前面七十一人,都是大梁朝一等一的年轻天才,到了最后一个,那老匹夫便自然更为认真,如今收了那少女为徒,足以说明那少女的不凡,如今你们都要在文试上相遇,她或许是你最大劲敌。”
朱夏嘟着嘴,有些不以为然道:“我都看了那么多年的书,难道还不及她吗?”
老人微笑道:“为师也没有见过那个少女,但为师相信的是那老匹夫的眼光。”
提及那位书院院长,朱夏也变得认真了些,她此次之所以应下这桩事情来神都参加万柳会,其中还有很有一个缘由,便是她很想要来书院看看。
看看那位在方外修士里口中特立独行没有读书人样子的院长。
只是这一次,在路上,她又对别的多了几分好奇,“师父,听说前些日子的御宴上,青云观的何师兄败给了那个山野少年。”
这是她在路上便听说的消息。
同是潜龙榜上的天才,朱夏很清楚何夷有多强大,在方外他可能不是最了不起的几个年轻人之一,但在大梁朝,他理应不应该有什么敌手。
老人嗯了一声,从身旁拿起一个小木盒,打开之后翻找了好些时候,将之前收到的那封信递给朱夏,微笑道:“大梁朝蛰伏多年,如今也该是出些了不起的人物了,那个书院少女是这般,这个出身山野的少年,也是这般。”
老人怜爱的看着自己这个弟子,打趣道:“你这般年纪,最是容易犯花痴的时候,可不要因为这件事,便对那个少年生出太多想法,要不然陷入其中之后,将会很难自拔。”
朱夏毫不避讳说道:“师父,我很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少年啊喂。”
说话的时候她神采飞扬,两个酒窝忽隐忽现,看着极为可爱。
老人看着她,便好似看到了比车厢外的夏天更为炽热的景象。
他不由得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次相遇,他从那条长街走过,无数人跪下,虔诚的叩首,可唯独有个小女孩在街边安静地看着他。
当时也是盛夏,蝉鸣声只怕是比现在还要更大声些。
略微回神之后,老人说道:“为师倒也是想再见见那个老匹夫。”
……
……
湖心小亭,院长手里的鱼食不断地丢下,看着满湖的游鱼,忽然叹了口气。
魏序看着自家先生这不常见的样子,有些好奇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情?”
院长身为书院院长,是天下读书人的领袖,按着常理来说,自然应当是有许多事情,在这些事情上有些烦心的地方,倒也是十分合理的事情,只是魏序哪里能不知晓自家先生的性情,这些事情在旁人看来理所应当,只怕是在先生身上,再发生一万次,他也不见得会在意。
院长感慨道:“天底下的事情很难说清楚,我在书院多年,一直认真读书,着书立言,清修己身,从来不到处沾染是非,但谁能想到,是非还能主动找上门来?”
听着这话,魏序自然过滤前面那几句话,只是去想最近神都发生的各类事情,但想来想去,却都没有个结果。
他惭愧道:“弟子愚钝,不知道先生的意思。”
院长面无表情说道:“不需要去懂,你只需要知晓,今日开始,我便要闭关,直到万柳会结束,那些修士离开神都以后,我才能出关。”
魏序应了一声,看着自家先生朝着湖畔而去,忍不住想着,自家先生看这个样子,似乎是在躲人?
可问题是这位书院院长,一位忘忧修士,到底会怕谁呢?
或者可以这么说,自家先生到底又是做过什么亏心事而不敢直面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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